第十一章 停下。

  賀九川並不尷尬，正直且嚴厲清清嗓，回想自己剛才余光看到的這幾人的表現。

  半晌，賀九川說：“你們幾個本來就沒有唱跳基礎，表演成這樣情有可原。但也是有進步的，和林淵配合得沒有破綻，繼續認真練習，期待你們在公演直播的表現。”

  幾人同時深吸一口氣，又再次大聲歡呼起來，興奮地林淵給圍在中心感謝他。

  林淵雖然菜雞，但好歹學過那麽一點兒民族舞，是這幾人裡舞蹈基礎最好的，舞步全是林淵一點點扒下來，然後分解教他們的，也是林淵像班主任一樣不停給他們打雞血催著他們訓練的。林淵還準備自己一個人承擔罵名，得罪導師。

  林淵簡直是當代大善人。

  幾人把林淵圍在中心，抱來抱去，癢癢肉也不知道被誰給撓了，林淵實在忍不住一陣大笑，求饒說：“不要鬧了啊！你們煩死了！”

  賀九川靜靜地看著。

  幾個少年撒歡發瘋，林淵在其中笑得開懷，眼睛都彎了起來，這種發自內心、不帶算計、沒有任何心思的笑，充滿了蓬勃的朝氣，明媚又好看。

  只可惜這個笑並不是給他的。

  這想法來得突兀，又透著酸氣，賀九川不喜歡，他輕微一揉眉心，讓自己又回到了嚴厲導師的身份裡，冷聲說：“現在還沒有到你們慶祝的時候。即使是有進步也不要得意，觀眾不會管你私下多努力多認真、進步了多少，如果表演的時候，呈現的效果不優秀，觀眾一樣不會買帳。”

  可林淵……始終不肯多看他，對上他的目光時，就以一副看尊敬師長的表情，而且似乎在他的眼裡，自己這位師長還是個七老八十滿嘴白胡子的老大爺。

  林淵有點茫然地抬頭，說：“啊？”

  賀九川在發光。

  幾人一下又被拉回了現實，不敢再瞎高興，老老實實站成了一排，等著賀九川接下來的教育。

  黑色的運動服外套被隨意地扔在了地板上，簡單的白色T恤把他挺拔的身形展露無遺，越是簡單的衣著，越是能凸顯他優越的身體條件。他舒展開修長的四肢，做了簡單的熱身，然後，音樂聲響了起來。

  然後幾個人又熱鬧地說起了健身。

  賀九川的目光穿過一群人鎖定在林淵的身上，冷聲開口：“林淵。”

  賀九川看著他們，心想：這幾個吊車尾的小子及在昨天還呈現出一種“訓練營幾日遊”的懶散狀態，今天看，除了舞台進步了以外，精神狀態的提升更是亮點。

  對林淵的好奇和探究欲似乎又多了兩分。

  賀九川暗暗看了看在角落裡的林淵，對方正看著自己的隊友，滿臉是慈祥。

  賀九川都沒大喘氣，他轉過身來看著幾人，皺眉說：“你們這樣不行，以後要是出道開演唱會，一兩個小時全程唱跳，狀態一定要保持好，體力必須要跟上。”

  不得不承認，賀九川雖然又冷又凶，但真的非常有魅力，所以那麽多人被他迷住也是理所當然。

  重點是，賀九川跳舞觀賞性真的很強。這人身高腿長，比例非常好，僅僅是站在這兒什麽都不做就已經很好看了，更不要說他在舞台上。

  他對身體的掌控力非常強，舞蹈動作揮灑自如、舉重若輕，任何高難度舞步他都能輕松地做出來，並且氣息非常穩，跟唱絲毫不受到影響。

  這些轉變竟然是林淵帶來的。

  賀九川轉身往前走了幾步，一邊脫外套一邊說：“跟著我再跳一次。”

  雖然林淵這兩天已經看過很多次賀九川的舞台表演視頻了，但近距離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他可以清晰地看看到賀九川每一根頭髮絲的律動，感受到賀九川融入在舞蹈裡的情緒。

  林淵幾人勉強跟上賀九川，一遍下來，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看似隨意地一轉身，右手一揚衣擺，再漫不經心地五指收攏，沒有精致的妝發和華麗的舞台效果也無所謂，他就是有一種即使不是故意卻非常撩人的氣場。林淵可以想象出，如果這是面對著鏡頭，那麽在屏幕前的觀眾會如何尖叫。

  有個選手積極地說：“啊……是啊，體能也要好好練習一下！”

  這表情更像被教導主任點名了。

  林淵上前幾步，一臉“我現在可什麽也沒乾你別找我麻煩哦”。

  賀九川以一種複雜的心情看著林淵，最終也還是沒說什麽重話，只是說：“你是這個舞的中心位，舞蹈動作也是最難的，你不僅不能出錯，還必須要出彩，要多練習。”

  林淵沒被找麻煩，放心了，鄭重點頭，說：“我會的。”

  賀九川又有點恍惚，覺得林淵特別乖，真像是個怕老師的小學生。

  “再來一次。”賀九川說著也不管這幾人氣順了沒有，再次打開了音樂。

  林淵看到兩百萬又發起光了，心中覺得撿到了天大的便宜，立刻開始認真學習。

  又跟著賀九川跳了幾次，林淵和隊友們累得快要斷氣了，節目組才提醒教學時間到，賀九川還要其他工作。

  賀九川停下來，目光自然地就落在了林淵的身上。

  此刻的林淵正在艱難地喘著氣，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鼻翼輕輕煽動，臉頰一片紅，像是被落日染紅的晚霞。

  林淵也注意到了賀九川的目光，於是又默默地後退了幾步躲著，心裡十分警惕。

  賀九川以後是男主的知己之一，也是拒絕他最凶最狠那個，他不太想和賀九川有工作以外的關系。

  甚至連工作關系都不想要，都是一個圈子裡混的，現在倒是和和氣氣的導師學員，可以後大家都是競爭對手，誰知道搶資源的時候會不會打得你死我活的。

  二人目光短暫地對上了一秒，又都迅速地移開。

  他可真是好看得過分了。

  賀九川想。
    可別在讓他給記恨上了。

  林淵想。

  兩人懷著牛頭不到馬嘴的心思道了別。

  賀九川離開了舞蹈室好一會兒，眼前還揮之不去林淵的模樣。而林淵早已經將賀九川這個人給拋諸腦後，心裡剩下的只是舞步。

  其他幾人還沉浸在賀九川的魅力裡，傻乎乎的看著賀九川離開的背影。

  林淵拍拍手，將他們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的身上，說：“趕緊練習啊，晚飯之前還有時間。”

  眾人一陣哀嚎，但很快，練習室裡又響起了音樂。

  ＊

  離開舞蹈教室以後，賀九川一直也在訓練營裡沒離開，錄了采訪，和其他導師見面開了會，終於結束一天的工作，賀九川和團隊便準備離開錄製基地。

  路過舞蹈室的時候，賀九川發現還有一個窗戶亮著。

  他記得清楚，這個教室，是今天下午指導林淵的那個舞蹈室。

  賀九川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可能是林淵還在練習。

  他又想起了林淵低著頭站在自己面前的樣子，濃密的長睫毛垂下遮住那雙漂亮的眼睛，顯得有點可憐。

  頭腦子一熱，賀九川便對助理道：“你去把車開到樓下。”

  助理應了一聲立刻行動，賀九川看著對方離開，猶豫了一下，慢步走到了亮著燈的舞蹈室門口。

  一眼看過去，竟然……真的是林淵。

  林淵自己一個人還在練習。

  比起下午來看，他的舞步又更精進了，賀九川給他指出的錯誤已經全部改正，他是真的很聰明。

  沒有跟拍攝影師，沒有工作人員，關了鏡頭，林淵依然在認真練習，不是為了搶鏡頭讓人看到他在努力，他是真的想把這支舞跳好。

  本來初春的日子也不算熱，可這會兒他的後背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額前的劉海因為太過礙事兒被他扎起了一個小啾啾。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以後，他看上去顯得比實際年齡還要小，竟然特別可愛。

  更像是老師最喜歡的那種聰明努力的好學生了。

  這會兒，這個好學生剛結束了一次練習，正在休息。

  賀九川抱臂，好整以暇地看著。

  林淵根本沒有發現他，在地上坐著，兩條長腿伸直，腳尖撞來撞去，沒一會兒他又從地上爬起來，打開音樂，再次舒展開身體練習。

  賀九川緩緩將門推得更開了一些，更加清晰地看到林淵的動作。

  小孩漂亮的身體曲線在寬大的衣服下若隱若現，扎起來的頭髮隨著動作不停地晃悠。

  單說舞蹈，達不到賀九川的標準，但人的緣故使得這個表演賞心悅目，整體來看就是漂亮。更何況他的情緒確實是很好，人完全融入在音樂裡，悲傷，無助，又可憐。

  賀九川覺得林淵這個年紀不可能僅僅是靠思考就能有怎麽強的感知能力，一定是真的受過情傷，才對這首歌有這麽強烈的共鳴。

  有一個有點荒誕又好像挺合理的解釋在賀九川的腦子裡冒了出來：難不成他還真的喜歡陸楚祺？
  賀九川的眸色幾不可察地暗了幾分，他皺眉，移開目光沒有再看林淵，而後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林淵控制不住地“啊”了一聲。

  賀九川的腳步頓住，又轉身去看。

  林淵氣惱地往地板上一躺，開始抓狂。

  雖然他學過民族舞，但民族舞不像街舞有那麽強的節奏性，舞種不同，他很難跨越自己的那個坎兒。

  而偏偏這又是一首節奏性很強的歌。

  歌曲的縞潮部分有一小段c位的solo，要是表現得好的話，一定會很出彩的。

  林淵現在就被困在這段solo裡，盡管他滿腦子都是賀九川跳舞時候的模樣，但他就是無法正確地複製賀九川的動作，更沒辦法踩在每個點上。

  更何況這具身體的基本功很差，林淵當時那麽自信的說《失控》並非不可戰勝，應該是基於自己現實世界的情況吧。

  總之，現在這種事情逃離自己掌控的感覺很煩。

  裝逼的時候是爽，現在人都傻了。

  林淵躺著哀嚎了半天，又忍著暴躁爬起來打開手機視頻錄製，繼續練習，音樂響起的時候他心裡還在想：要是能讓二百萬老師再來給他上一堂課就好了。啊，不對，再上一堂課就是四百萬，他可舍不得付這麽貴的課時費。

  “停下。”

  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林淵一跳，他轉身就看到了賀九川有點凶地看著他，對方帶著點戾氣氣勢很足地朝他走來，他腦子裡正想著四百萬，情不自禁地就縮了下脖子，弱弱地開口：“四百老師。”

  賀九川：？？？

  怎麽，他還給自己漲價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