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及格
  幾名隊友一臉死相，林淵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喊了什麽，只是有點呆的看著賀九川。

  賀九川的臉，近距離看真的衝擊很大。

  他實在是太貴氣了，身形挺拔，輪廓深邃，一雙如畫的鳳眼看人的時候總算有幾分漫不經心。好看到距離感太強，讓人不敢靠近。

  整個人就是“大明星”這個詞的具象化。

  看了半天，把人欣賞夠了，林淵才緩緩開始尷尬。

  更何況賀九川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後跟著兩個跟拍攝像師。

  今天的錄製已經開始，林淵剛才對《失控》的評價，被攝像機記錄了下來。

  這會兒兩個攝像師都在拍他的表情，滿臉都是開心。

  嗯，等節目播出，賀九川的粉絲得把林淵給撕碎。當然，這也給節目提供了衝話題和播放量的素材。拍到好素材的他們，自然可以加雞腿。

  隊友心裡隻覺得絕望。

  林淵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低下頭不再看賀九川，睫毛一顫一顫的，就像做錯事不敢面對家長的小朋友。

  賀九川知道林淵是故意在鏡頭面前裝的。

  太好了，他們已經提前退出競爭了。

  林淵對《失控》的理解和感受，幾乎是複刻了賀九川的創作心理。遇到一個完全理解自己作品的人實在是非常難得。賀九川不確定有沒有別人也持有這樣的看法，可賀九川現在的咖位太高了，就算有也沒人會當他的面說他的作品無病呻-吟。

  他在圈裡很多年，什麽場面沒見過？看過的么蛾子太多了，遇到的裝純裝可憐的綠茶不計其數。

  林淵甚至還皺了下鼻子，才委委屈屈地繼續說：“對不起賀老師，知道我說這些話是很不合適……其實我很喜歡《失控》這首歌，只是覺得它有一點瑕疵。”

  聽到這裡，賀九川眸光一閃，他聽到自己心裡很微妙地小小地一動。

  於是林淵的表情突然轉換，剛才的囂張消失不見，整個人都可憐巴巴。

  林淵眨眨眼，真誠的看著賀九川，說：“這是我內心真實的感受，賀老師也說過，要表演好一首歌，首先就要真正的感受到它，所以我努力去做了，雖然粗淺幼稚、不自量力，但都是發自肺腑……賀老師不會和我計較吧？”

  但這一刻也還是有點被林淵蠱到，真覺得自己說點什麽重話就是在為難他。

  賀九川不一直不說話，臉上的表情也難以琢磨，林淵終於抬頭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又立刻移開目光，緩緩說：“不過，感情這回事，就是不成熟才動人。少年心事雖然稚嫩，卻是最真誠珍貴，長大以後就很難複製這份天真的情感，即使有瑕疵，？？失控？？依然是非常優秀的作品，很有感染力。”

  而且有意思的是，林淵也不是主動要說這些的，分明是被抓包了，在短時間裡做了利弊權衡，想明白了自己立刻道歉也會被罵，索性直接真性情一把，多爭取兩個鏡頭。

  賀九川微微挑眉，隊友們欲哭無淚。

  賀九川從未這麽無語，好像自己在欺負他似的。

  素顏的林淵漂亮得人畜無害，他故意裝綠茶的時候，更是毫無破綻，說一句楚楚可憐真的不過分。

  林淵在眾人沉默的注視中繼續說：“《失控》是一首力量感和故事感都非常強的歌，歌詞描寫的是失去戀人的痛苦，或許是賀老師那時候年紀太小了，其實從整體表現來看也看不出多深刻的痛苦，像是沒談過戀愛的青春期孩子無病呻-吟。”

  空氣仿佛靜止，連攝像師都屏住了呼吸。

  況且林淵說得也沒錯，雖然《失控》是賀九川的成名作，但這歌就是充滿了稚嫩的無病呻-吟，所以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表演過？？失控？？的舞台了。

  林淵在短時間內也在思考自己究竟怎麽回答才好。他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反正播出以後被罵是被罵定了，現在滑跪也沒用，不如鋌而走險，富貴險中求。

  眾人都被林淵的大膽發言轉移了注意力。

  這裝可憐的神情也太過真誠，配上這張臉更是殺傷力強，幾個隊友這時候正在偷偷看著林淵，忍不住在心裡代替賀九川原諒了林淵。

  林淵看起來也太無辜了，剛才說的話真的是無心的！怎麽能怪他呢？
  所以……多的是觀眾會吃林淵這套。

  賀九川清醒地知道林淵打什麽算盤，可遇到一個知音，是很不容易的。

  他看著林淵，眼神早已不像最開始一樣嚴肅，開口不自覺的放軟了語調：“《失控》的確是不太成熟的作品。”

  林淵再次出聲，聲音很輕，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氣：“我大膽挑戰這首歌，也是因為很喜歡這樣稚嫩的情感。”

  這話說得輕，卻好像敲在賀九川的心上。

  賀九川低頭看著林淵漆黑的眼眸，深深的，像是在初陽下閃著光的海。

  他想起昨天在熱搜上看到有人說林淵是深海裡偷跑出來的人魚……當時他只看了一眼就劃過去了，心裡有些好笑地想：現在的年輕人營銷手段真是層出不窮。

  可這時候，賀九川恍惚了，心裡默默地想：他說的喜歡是熱烈而真誠的，他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他怎麽會說謊？他的眼神不會騙人，他懵懂的表情看不出一絲心機。
    他真的很像是不諳世事、純潔無暇的人魚誤入了人間。

  這無聲的短暫對視讓氣氛變得十分膩歪，反應慢的幾個林淵隊友在懵逼，反應快的攝像師已經舉著攝像機來拍了。

  林淵一眨眼，迅速地收斂了表情，後退了一步。

  那怪異的氣氛在一瞬間消失殆盡，賀九川眉頭微微皺，而後也反應了過來，他立刻將自己的表情調整好，也後退一步。

  再看林淵，他的臉上哪裡還有剛才半分的緊張羞澀？他避開鏡頭站在角落裡，看上去比賀九川還要嚴肅冷峻。

  這場面賀九川真沒見過。

  面對鏡頭，林淵認真表達對《失控》的喜歡，但鏡頭要記錄他們進一步的交流他立刻就撤，明顯在向賀九川傳達一個信息：他剛才說那些話是情急之下的自保，並沒有想得罪自己，也沒有想攀附自己。尤其是捆綁自己炒cp或者別的什麽，更是半點心思沒有。

  賀九川讀懂了林淵的意思，心中難免震驚。

  從被抓包到現在總共也就幾分鍾的時間，林淵就已經分析好了局勢，並且在有限的條件下做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他腦子轉得太快了，聰明又清醒，並且在鏡頭以外立刻抽離情緒。

  這和幾天之前的那個只會低質量搶鏡頭的林淵判若兩人，賀九川有點迷茫，他感覺自己分不清林淵那句話是真的，也看不清林淵真正的模樣。

  他對林淵的好奇和探究在這短短的幾分鍾之內，上升了數倍，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林淵的身上，心中升騰起一點兒難以名狀的情緒。

  林淵卻已經躲到了隊友身後裝死。

  賀九川瞄了一眼兩個還在對著他的攝像機，將所有情緒壓下，面無表情地從幾個選手身邊走過。

  那幾人還懵懵的，只知道賀九川沒有當場發怒。

  他們似乎是躲過了一劫。

  賀九川走到了訓練室角落的沙發上落座，右手放在膝蓋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點著，他的神情又恢復了嚴厲和冷漠，似乎很不耐煩，語調也低沉了許多：“開始吧。”

  幾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賀九川不會給他們時間囉嗦的，他目光如炬地盯著這幾人，直接打開了音樂播放。

  幾人站到了自己的位置，開始表演《失控》。

  林淵站在c位，是這首歌的故事中心，音樂響起的一瞬，他已經進入了《失控》的角色之中，他隨著音樂緩緩起舞。

  林淵有一定的舞蹈基礎，所以動起來的時候很好看。雖然技術不是頂尖，但肢體是真的漂亮。也能看出是真的下了苦功夫練的，短時內有這樣的進步可以說是非常不錯。

  更何況，他的情緒飽滿，感染力很強，眼神之中還有一種隱忍的癲狂。

  林淵沒有說謊，如他所言，他是真的理解透了這個作品。舞台表演，觀眾欣賞的也不只是舞蹈的技術，最重要的是要達到情感上的共鳴。

  賀九川作為唯一的觀眾，剛開始看的時候表情一直很冷漠，隨著林淵的情緒加深，他漸漸也跟著投入，目光完全無法從林淵的眼神移開。有一些瞬，他看著林淵的表情，感覺自己共情到了林淵的情緒，那種失去戀人的痛苦仿佛揪住了他的心，讓他呼吸都有些困難。

  賀九川眉頭緊皺，手指也停止了動作，後來不自覺間已經將手握成拳。

  他完全被林淵的情緒帶著走了。

  音樂在一陣激烈的鼓點之後戛然而止住。林淵像是脫力一般最後一次掙扎，而後在鼓點的末尾，收住了所有的動作，故事也在這一刻猛然謝幕。

  林淵微微喘熄，閉上眼睛，慢慢將情緒抽離。

  其他成員也都站成了一排，一邊緩解劇烈運動以後的疲憊，一邊緊張的等著賀九川的點評。

  林淵最後呼出一口氣，睜開眼睛對上了賀九川，賀九川也在此刻將胸中翻起的漣漪壓下，盡量不帶情感地評價：“及格。”

  幾人松了一口氣，賀九川嚴肅的聲音又響起：“這個表演算不上優秀。舞步需要更好的肌肉記憶，氣息也有一些跟不上，還得多練。”

  賀九川看著林淵說：“有進步，但不夠。還有一周的時間才到第一次公演直播，要更努力。”

  眾人聽完，突然一陣歡呼，一窩蜂地擁抱了起來開始慶祝。

  隊友對賀九川沒有暴打他們感激戴德，正準備開口感謝，猛然發現賀九川剛才隻誇了林淵一個。他止住了要感謝地話，放開了抱著林淵的手，轉頭看著賀九川，傻傻地說：“啊……賀老師，那……我們呢？”

  賀九川這才將自己的目光從林淵身上撕下來。

  啊……原來這個表演還有其他人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