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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症》第九章
  第九章

  ◎腳鏈或許更合適◎
  容家老宅。

  電話裡,秦悅檸驚訝的聲音傳遍整間花房。

  “你說你想賺錢?”

  虞清晚輕應了聲,另一隻手提著水壺給花澆水。

  只見細細的水霧在空氣中氤氳,滲透進土壤。

  臥室裡的海棠花被她移到了花房裡,似乎重新煥發了些許生機。

  秦悅檸在電話那頭關切開口:“你著急用錢嗎?要不要我先借你一陣子?”

  虞清晚回答:“不著急,我只是想先提前準備起來。”

  為離開容家的那天做準備。

  可虞清晚還是想盡力一試,或許,她可以用很短的時間解決完過去的一切,開始新的生活。

  次日,兩人準時在畫廊門口碰面。

  她現在沒有學歷,想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根本不可能。

  偌大的長桌上,只有女人單薄的身影,孤單又寂寥。

  虞清晚眼睫微垂,沒多說什麽,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

  “清晚!這兒!”

  她頓了頓,想起什麽問:“容老爺子那邊呢,還昏迷不醒呢?”

  回憶起虞清晚來了容家之後的日子,李姨的眼眶就忍不住發濕。

  虞清晚收攏指尖,無聲地握緊了湯匙。

  她扯唇笑了下,目光微微黯然,笑容裡莫名摻雜著幾分苦澀。

  虞清晚把自己畫過的畫簡單整理了一份作品集出來,發給了畫廊的負責人。她本來還想準備一份簡歷,可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什麽工作經驗和履歷可言,便隻好作罷。

  很早以前,虞清晚就認真想過。

  李姨的聲音不自覺泛起哽咽:“小姐,這些年你受苦了。容熠少爺說了,過陣子就帶你離開,還有鍾先生。以後就再也別回臨城了.”

  他說,她跑不掉。

  她走回飯桌旁坐下,只見白瓷碗裡盛滿了漆黑的藥汁,刺鼻的藥味兒瞬間溢滿鼻腔。

  廚房裡,兩個傭人正在整理灶台,一邊乾活一邊小聲閑聊,卻沒注意到廚房的門沒關嚴,說話聲隱約傳了出來。

  虞清晚到了門口,剛一下車,就看見秦悅檸站在那裡朝她招手。

  明明是花一樣的年紀,身上就帶著重病,不僅不能像同齡人一樣出去上學,還要遭著病痛的折磨,被整日困在這座冷冰冰的大宅子裡。

  虞清晚剛一走過去,秦悅檸就挽住她的手臂,兩個人並肩往裡走。

  這些話被從客廳過來的李姨聽見了,目光擔憂地望向虞清晚,害怕她難受,連忙出聲:“小姐,你別聽他們瞎說.”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怨不惱,對待老宅裡的傭人也格外溫和有禮,越是這樣,就越讓人心疼。

  “容氏是不是真的快要像電視裡說得那樣,要破產了?剛才銀行可把家裡值錢的東西全都搬走了。”G
  “多半是吧。聽說容家是得罪了什麽人,才被逼到這個份上的。”

  只見幾個工人正在裡裡外外地往外搬著東西,客廳裡原本放置的古董花瓶,名畫,全都被搬空了,偌大的別墅便顯得愈發空曠冷清。

  不多時,搬東西的工人都離開了,午飯後要喝的中藥也熬好了。

  驀地,腦海裡又出現昨晚男人在她耳畔低聲說的話。

  “那小姐可怎麽辦啊?她身子骨這麽弱,這些年都養在老宅裡,離開容家可怎麽活啊”

  既然如此,她只能靠賣畫謀生。

  秦悅檸今天穿了一身短款白西裝搭配高腰牛仔褲,打扮得清爽又幹練,齊肩短發,面龐俏麗颯爽,全然不見剛出差完的疲憊。

  虞清晚衝她笑了笑,“沒事的,李姨。其實我很高興。”

  掛了電話,虞清晚聽到客廳傳來響動,於是便放下手裡的水壺,走到客廳查看。

  因為,她欠一個人的東西,還沒還清。
-
  第二天一早,秦悅檸就和那家畫廊的負責人約好了時間。

  她只會畫畫。

  像往常一樣,虞清晚擰著眉,默默將清苦的中藥一口口咽下。

  她看向一旁的管家,輕聲詢問:“劉叔,這是怎麽了?”

  有朋友在,虞清晚的唇角忍不住翹起,關心道:“對了,嘉賜這幾天怎麽樣?”

  “我恐怕,暫時還不能走。”

  聽明白她的想法,秦悅檸便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下來:“好,我幫你想辦法。我們公司最近剛好跟一家畫廊有合作,我看看能不能聯系上。我最近還聽同事說有個劇組在招美術老師,我晚點給你答覆。”

  秦悅檸心情不錯地答:“他啊,又活蹦亂跳的了,昨天去醫院複查,醫生說情況好多了,輸血的頻率也可以降下來了。上次還好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道找誰照顧那小子了。”

  “好了好了,咱們還是先操心好自己吧。”

  管家劉叔歎了口氣,愁眉莫展地回答:“小姐,聽林助理說好像是公司那邊在辦理貸款,老宅裡放著的古董和畫,都要被銀行拿去抵押了。”

  既然如此,她也要提前打算,至少要確保自己能掙到足夠的錢生活。

  虞清晚微微頷首,並沒多說:“嗯。”

  聞言,秦悅檸舒了口氣:“沒醒就好。難怪你這次能自己一個人出來。”

  以前她和虞清晚見面,大多數時候都在醫院,而且每一次都得是容欽華的貼身助理林森親自將虞清晚送過來,輸完血之後再把人接走。

  每一次都是豪車接送,幾個黑衣保鏢守在身邊。

  說好聽些是保護,實則只是無孔不入地囚禁和監視。

  毫無自由可言,足以把一個正常人逼得發瘋。

  外人看來隻覺得容家待虞清晚極好,可秦悅檸卻知道,容欽華一定是個心理扭曲的瘋子,有著幾乎變態的控制欲,否則怎麽會囚禁養女多年。

  可至於為什麽容欽華當年會選擇收養虞清晚,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兩個人閑聊著進了畫廊,走到前台,秦悅檸上去溝通:“你好,我們和展覽部的徐負責人約好了見面,請問他人到了嗎?”

  “請問您的名字是什麽,我幫您看一下預約。”

  “秦悅檸。”

  前台小姐余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們的裝扮,才低頭看了看電腦,不鹹不淡地回:“抱歉小姐,徐負責人現在臨時有些事情要處理,麻煩兩位在會客室稍等片刻。”

  虞清晚隻好和秦悅檸一起在會客室裡等。

  前台小姐似乎看她們不像什麽名媛千金的做派,於是乾脆把兩個人晾在裡面,連杯水也沒給倒。

  牆上的時鍾指針轉了一圈又一圈,等的人卻始終不來。

  中途秦悅檸又問了兩次,接待小姐卻一直是那副敷衍的態度,還透著些許不耐煩。

  “兩位先慢慢等著吧,剛才來了一位非常重要的客戶,徐負責人正在接待呢。”

  就這麽等了四十分鍾,又被敷衍一通,秦悅檸有些忍無可忍,就要上去理論,卻被虞清晚攔住了。

  她嗓音輕柔地安撫:“別生氣,我們再等等。最後再等十分鍾,如果他們還不來人,我們就回去。”

  看著虞清晚溫和如初的臉龐,秦悅檸剛剛的怒火也不禁平息了些。

  她隻得無奈點頭:“那好,我們就最後再等一會兒。”

  坐得有些久了,兩個人便打算去外面溜達溜達。
    剛一出會客室的門,就聽見不遠處的前台茶水間裡,兩個員工邊喝茶邊閑聊。

  說話聲不大不小,剛好傳到虞清晚和秦悅檸的耳中。

  其中一人是毫不掩飾的陰陽怪氣:“裡面那個,我昨天聽經理說,沒資歷沒名氣,簡歷一片空白,整個一三無,就這樣還想著把畫投到咱們這兒,見她才怪呢。”

  另一個輕哼一聲,跟著附和:“長得倒是挺漂亮,估計有點什麽別的門道吧。簡歷空白,花瓶一個,說不準書都沒念完就被人包養了呢,業余時間學了學畫畫。”

  總有人不知全貌,就隨隨便便對別人的人生作出評價。

  秦悅檸聽得火冒三丈,頓時美目圓睜,怒罵道:“他們知道個屁,簡直欺人太甚!”

  不就是看她們沒什麽背景,才把她們晾在這裡這麽久,明目張膽地在背後說三道四。

  這就是現實,沒權勢沒背景,被欺負了也得自己默默咽下去。

  虞清晚垂下眼簾,嗓音平靜緩和:“她們也沒說錯。”

  她的確沒學歷,前幾年的人生一片空白,被旁人誤會也不奇怪。

  這些年她雖然被困在容家,和外界接觸不多,但也明白現實的殘酷,還有來自周圍的冷眼。

  這種程度的嘲諷,對她來說,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麽,甚至還不及這幾年裡被容家人羞辱的萬分之一。

  虞清晚越平靜溫和,秦悅檸的心裡就越是難受。

  她語氣擔憂:“你千萬別把那些人的話放在心上,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虞清晚笑容依舊,反而輕聲安慰她:“放心吧,我不會在意這些。”

  秦悅檸又忍不住歎了口氣,看著她溫柔嫻靜的側臉,忽然想起來:“你昨天跟我說,你想攢錢走,想好去哪裡了嗎?”

  虞清晚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的畫,清亮如水的眼眸中倒映出畫中的五彩斑斕。

  那是一副國外畫家用畫筆描繪的北歐風光。

  是她從沒見過的風景。

  這個世界上,還有太多太多她未曾見過的景色。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能撐多久。

  不管怎樣,她的一輩子,總是要比其他人的一輩子短的。

  她想死在自由和熱愛裡,而不是冷冰冰的病房。

  虞清晚又想起簡姣前幾天在電話裡說的。

  心裡的那個念頭忽然在此刻以不可阻擋的速度破土而出,迅速生根發芽。

  她下意識脫口而出:“我想出國,讀書。”

  聞言,秦悅檸頓時一愣,難以置信地扭頭看向虞清晚。

  “你一個人嗎?”

  “嗯。”
-
  與此同時,畫廊二樓。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行人魚貫而出。

  為首的男人身型挺拔,熨貼的西褲包裹修長的雙腿,線條冷戾逼人,周身都散發著倨傲矜貴的氣場。

  跟在身後的美貌女人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栗色披肩卷發,一身得體大方的白色西裝,既幹練,又不缺女性的柔美溫婉。

  孟伊苓又抬手整理了一下肩上的發絲,確保全身上下一絲不苟,欣賞的目光不自覺流連在男人頎長的背影上。

  賀家主營業務是國際貿易,早期祖輩由政轉商,家族企業盤根錯節,幾代人累計的財富和地位,業務范圍遍布全球,近年來還進軍了房地產和金融領域,說是富可敵國也不為過。

  而眼前這位年紀輕輕,卻能坐上賀家掌權人的位置,足以見其手腕不俗。

  在今天以前,孟伊苓甚至毫無見到賀晟的可能,地位相差甚大,甚至之前遊輪邀請函,她都不曾得到機會。

  傳聞裡,賀家這位掌權人可以說是不識風雅,性情乖戾,孟伊苓也從沒想到,居然能靠著自己的畫廊生意和賀家搭上線。

  不過既然有了機會,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雖然從見面到現在,男人連一個正眼都沒看她。

  可一個男人越是這樣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姿態,就越是吸引人,讓人忍不住想看他低下頭的模樣。

  望著男人倨傲俊美的側臉,孟伊苓挽起一抹優雅知性的笑容,落落大方地打開話題:“不知道賀老板怎麽突然有了投資畫廊的興趣,平時喜歡什麽風格的畫呢?”

  賀晟的視線甚至沒看她,聲線依舊冷淡:“沒興趣,投著玩。”

  “.”

  沒想到他如此不解風情,孟伊苓笑容頓時僵了僵,不過很快又狀若無事地繼續笑道:“那不如讓我為您介紹介紹,您面前這幅畫的作者是美國畫家Florine Stettheimer”

  她正用甜美的聲線將畫的創作背景娓娓道來,身後的男人卻不知道看見了什麽,腳步忽然停住。

  狹長的眼尾微微挑起,賀晟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一樓某個角落。

  他微眯起眼,只見樓下的畫廊兩側掛滿了五彩斑斕的畫,一道窈窕纖細的身影站在畫前。

  女人的背脊挺得筆直,她今天穿了身墨色的新中式旗袍,襯得她膚白勝雪,髮夾攏起一半青絲,腰肢細得仿佛一折就會斷。

  畫布斑斕,色彩交相輝映,將她的側臉五官勾勒出水墨畫般的美感。

  像是從民國舊照裡走出來的人。

  虞清晚微微仰著頭,正在欣賞牆上的畫。

  她眉眼溫軟,美眸裡含著淺淺的笑意,和身旁的人有說有笑,緋色的唇也翹起一點弧度。

  大概是談及自己喜歡的事情,她的周身仿佛被鍍上一層金色光暈,只是站在那裡,就已經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他的喉結驀地滾了滾。

  眼前忽然又浮現出那晚休息室裡的場景。

  她睡在他的床上,黑色的絲綢被單,黑發如瀑般披散開來,好像一掐就能斷掉的纖細雪頸和腰肢。

  越是脆弱易碎,就會越讓人生出摧毀的念頭。

  他記得她那天來時,腕上還帶著條手鏈。

  只是那鏈子太細,什麽東西都拴不住。

  換成腳鏈或許更合適,用處也更多。

  那天夜裡,賀晟做了個夢。

  銀白月光灑在床上,冰冷的金屬碰撞在床頭髮出細碎聲響,這一次,唇齒不再只是滿足於落在她頸側的那寸肌膚,旗袍領口搖搖欲墜的盤扣也被挑開,背對著他,怎麽也跑不掉。

  枝頭的海棠墜進泥濘裡,雪白無暇的花瓣也被塵埃染髒,滿是痕跡。

  低喘著醒來時,床上空空如也,隻余一小攤暗淡漬色。

  還有他那些不為人知,蠢蠢欲動的卑劣心思。

  賀晟眸色愈暗,插在口袋裡的指節忽而不受控制地輕蜷了下。

  孟伊苓注意到賀晟腳步停住,微笑著問:“賀老板,您看上了哪幅畫,我可以為您介紹”

  靜默片刻,賀晟眼裡泛起的情緒不著痕跡地隱去,幽深晦暗的目光依然一錯不錯地落在樓下那道身影上。

  他啞聲開口:“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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