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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症》第八章
  第八章

  ◎我教你,什麽叫欺壓。◎
  夜幕低垂,賀氏大樓頂層,車水馬龍的光景映照在整面玻璃窗上,折射出一派光怪陸離,光線忽明忽暗。

  虞清晚終於在一片靜謐中慢慢轉醒。

  身下是柔軟的,她睜開眼,待那陣眩暈感過去,才看向四周陌生的環境。

  虞清晚恍惚兩秒。

  她這是在哪兒?

  身上還蓋著一件黑色西裝,隨著她坐起身的動作,西裝也跟著滑落下來。

  虞清晚把那件西裝拿起來,熟悉幽深的檀木氣息將她緊緊包裹住,她的指尖攥緊了些,幾秒後才將西裝拿開,疊好放在床上。

  門外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應該是有人在外面。

  她放輕了動作下床,腳下卻好像踩到了什麽。

  賀晟垂下眼簾,語調漫不經心,又帶著一絲輕佻:“怕被看見,還敢光明正大來公司找我?”

  虞清晚穩了穩心神,抬起眸望向他,嗓音平靜清淺。

  高層們立刻不敢再分神,繼續匯報,語速明顯加快了不少。

  聞言,虞清晚頓時一噎。

  一聲悶響從休息室裡傳出來,瞬間吸引了辦公室裡站著的幾個高層。

  休息室裡沒開燈,照進來的只有窗外的月光,地板上倒映出的兩道身影糾纏在一起,光影的明暗交接勾勒出男人深邃的輪廓,顯得愈發立體。J
  他的唇形很漂亮,唇瓣很薄,線條顯出幾分涼薄的冷冽感。

  賀晟扯了下唇角,面不改色撒謊:“沒走。”

  “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談鍾家的事。”

  話音落下,周圍縈繞的曖昧氣息瞬間煙消雲散,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電光火石間,虞清晚整個人被他反手抵在了門板上,手腕也被男人的大掌禁錮住,掙也掙不開。

  “砰——”

  垂眸看去,似乎是一個藥瓶的蓋子。

  沒時間深想,就被賀晟沉聲打斷:“繼續。”

  “怎麽,怕人看見?”

  另一個高層回憶起來,唏噓不已:“之前不是都說賀老板不近女色,上次有個不懂事的女秘書進了休息室,就碰了賀老板的西裝,第二天人就被開了。還有一次,北城林氏銀行的千金來公司,等了一下午,愣是連賀老板的面都沒見到。”

  匯報聲戛然而止,幾個人頓時不約而同朝著休息室的方向看去。

  幾個高管互相對視一眼,紛紛讀出了彼此眼裡的震驚,也聽懂了賀晟這句話裡的弦外之音,腦袋裡立刻開始腦補畫面。

  一出大門,幾個人驟然松了口氣,背後冒出來的汗都濕透了。

  明明是想來找他談正事,怎麽就被他說出一種.
  他們好像是在偷情似的錯覺。

  虞清晚剛想貼在門上偷聽,門卻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

  有人也跟著感歎:“能被金屋藏嬌,裡面那位不得了啊,居然能受得住賀老板的脾氣,一般人可不行。不過以後咱們都機靈點,還能少挨幾句罵.”
-
  休息室裡,虞清晚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被外面的人發現裡面還藏了個人。

  她慌亂地躲開他的視線,定了定心神,把複雜的心緒努力摒在腦後,用平靜的語氣。

  “偷聽夠了?”

  虞清晚有些慌亂地移開視線,溫熱的呼吸卻繼而噴在耳畔,撩撥起神經的陣陣發麻。

  虞清晚怔了下,想看看抽屜裡的是什麽,正彎下腰,手肘卻不小心碰翻一旁放置著的檀木爐。

  賀晟用力一勾,另一隻手將門砰地關上,將休息室重新隔絕成密閉空間。

  床頭櫃沒有關嚴,縫隙裡好像還掉落著幾枚白色藥片。

  聽見外面沒傳來什麽聲音,她小心翼翼地朝門走近,想試圖聽聽看外面的人走沒走。

  他漫不經心地解釋:“養了隻兔子在裡面,不太聽話。”

  賀晟掀起眼皮,不動聲色地朝休息室的門瞥了一眼,隨即收回視線。

  他們賀老板這是金屋藏嬌?

  待匯報結束,眾人正心驚膽戰地等著像往常一樣狂風驟雨的訓斥,沒想到賀晟合上鋼筆蓋,淡聲道:“今天到這,都出去。”

  見賀晟的態度是今日難得一見的溫和,幾個高層面面相覷片刻,猜到了什麽,都在心裡暗暗長松一口氣,不敢耽擱地離開辦公室。

  她下意識咽了咽喉嚨,忍不住輕聲辯駁:“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屋內,虞清晚驚得不敢亂動,也不敢發出聲音。

  措不及防的一下,她的身子不受控制朝前傾倒,卻被男人一隻手臂生生攬了回來,力量感十足,令她根本無法掙脫。

  其中一人壓低聲音問:“剛剛休息室裡是有人對吧?”

  “剛才不是有員工在群裡說,看見賀老板抱了一個女人進辦公室?看來是真的了。”

  虞清晚信了他的話,倏地睜大眼。

  距離太近,他帶來的侵略感又太強,虞清晚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呼吸都下意識放輕,小聲問他:“外面的人走了嗎?”

  男人沉冽的聲線在頭頂響起,伴隨著胸膛的微微輕顫,讓虞清晚頓時心如擂鼓。

  “賀晟,我們之間的恩怨,和鍾先生沒有關系。”

  賀晟的眸色霎時間暗下去,黑沉沉的眼底戾氣翻騰。

  “你為了他來找我?”

  “我”

  他忽而輕笑了聲,語氣意味不明:“不關心容家,反而惦記著他?”

  盯著她的眼眸幽深得可怖,仿佛已經瀕臨理智喪失的邊緣,男人周身的氣息也變得晦暗危險起來,昭示著危險的信號。

  提到容家,虞清晚的目光閃爍了下,垂眸避開他的視線。

  她深吸一口氣,放輕嗓音,試圖和瘋子講道理:“我們之間的事,不應該牽連到無辜的人身上”

  話沒說完,就被賀晟冷聲打斷:“他想娶你,無辜嗎?”

  聞言,虞清晚一愣,錯愕抬頭,就看著他唇角勾起一抹陰鷙的弧度,宛如深潭的眼底偏執得可怕,壓抑著瘋狂。

  他低聲,極為認真地問:“你說,他該不該死。”

  聽見賀晟這番話,她瞳孔放大,不可理喻的目光望著他,一時竟然不知該說什麽好。

  女人白皙的臉頰透著緋紅,宛如一片被暈染過的海棠花瓣。紅唇微張,睜大的美眸裡無比清晰地倒映出他一個人的影子。

  她的眼裡只有他的影子。

  得到這個認知,一絲扭曲的愉悅感莫名從心頭升起,賀晟的眸色又是一暗。

  骨節分明的冰涼手指掐住她的下巴,聲線也啞了幾分。

  “放心,他還沒那個本事娶你。”

  他勾唇冷笑:“一隻隨手就能碾死的螻蟻,你看上那個廢物哪了?”

  虞清晚抿緊唇,被他狂妄不屑的話堵得語塞。

  兩個人好像根本不在一個頻道,她根本沒辦法做到心平氣和地和他講道理。

  她深吸一口氣,隻覺得異常無力。

  “賀晟,你能不能不要總是用權勢欺壓別人.”

  “欺壓?”

  他輕念著那兩個字,舔了下唇,氣極反笑,又像是在笑她天真。

  對鍾家,哪裡需要他動用什麽權勢。

  若真像她所說的欺壓,她連來這裡為鍾家開口求情的機會都沒有。

  他漆黑的眸子攫住她,語氣意味不明。

  “虞清晚,我現在教你,什麽叫欺壓。”

  虞清晚一愣,緊接著,只見賀晟突然俯身逼近,高挺的鼻尖輕擦過她的,居高臨下的角度,充滿侵略性地將她囚於身前,再不剩一絲空隙。

  起伏的胸膛近在咫尺,虞清晚耳根開始發燙,大腦瞬間喪失了反應能力,連呼吸也忘了。

  只聽見他低聲道:“這叫壓。”

  就在她愣怔失神時,賀晟又低下頭,虞清晚慌亂側開臉,他的唇落在頸側一處柔軟的肌膚上。

  她渾身一僵,溫熱的觸感覆蓋皮膚,呼吸噴在頸側,顫栗酥麻的感覺充斥感官。

  他用了幾分力道,像是在懲罰她,發泄自己此刻隱忍著的情緒。

  虞清晚繃緊了呼吸,只聽見男人低沉磁性的聲線繚繞在耳畔,裹挾著噴薄克制的吐息,心跳聲也不自覺和他的形成共振。

  他聲音莫名發啞:“這才叫欺。”

  “學會了嗎?”

  虞清晚答不出來。

  恍惚間,熟悉的動作讓她的記憶被帶回幾年前的某個夏天。

  那時她還在上學。

  因為生病的緣故,虞清晚很怕自己受傷,但凡見了血就會很麻煩。

  她怕,賀晟更怕。

  所以任何一切重活累活,都被他盡數包攬。

  有一天下課放學,賀晟來晚了,虞清晚就自己在教室裡搬桌椅。

  一個不小心,就將手腕上磕出一塊青紫,被她白皙的肌膚襯得有些駭人。唯一讓人慶幸的就是沒有流血。

  以至於賀晟來時看到之後,臉色陰沉得厲害。

  那時候的賀晟還不似現在的戾氣這般重,少年的所有情緒都寫在眼裡。
    那抹壓抑在深處,不易察覺的心疼。

  他半蹲在她面前,忽然拉起她的手腕,低下頭,唇瓣敷上她青紫的那一處。

  溫熱濡濕的觸感覆蓋上來,讓虞清晚渾身一僵,他張開唇,用齒尖磨了磨,不重,卻惹得她一陣發癢。

  教室裡呼嘯的風扇仿佛忽然停止了工作,陣陣熱意順著手腕上被他啃咬的那寸肌膚蜿蜒而上,似蝴蝶振翅,無關痛癢,卻又輕而易舉地掀起海上的颶風。

  說是啃咬,卻更像是親吻。

  像是凶猛的野獸為了標記自己的獵物,凶狠的愛撫,繾綣而憐惜。

  有人說,動作可以讀出一個人此刻的情緒。

  那麽在那一刻,虞清晚也從中感知到了無比清晰的情愫,順著肌膚相貼處蔓延開來。

  他的心疼,和難得一見的溫柔。

  是情到深處的耳鬢廝磨。

  她的呼吸變快了,心口塌陷得一塌糊塗。

  嘴上卻在故作鎮定:“賀晟,你屬狗的麽?”

  少年輕嗤了聲,眉梢一揚,惡狠狠地回:“屬狼的,專吃兔子。”

  她卻根本不怕他,反而朝他伸開雙臂,嬌氣地說:“賀晟,我手疼,你背我回去吧。”

  賀晟狹長的雙眸微微眯起,盯了她幾秒,忽然笑了。

  他不愛笑,平時這張俊臉上也鮮少露出如此張揚肆意的笑。

  而此刻,教室外橙紅的余暉照進來,將少年精致俊美的輪廓暈染得極為柔和,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似是能攫住她的心臟。

  虞清晚心神一晃,一時間愣了愣。

  他邪氣地勾唇,好氣又好笑:“手疼了要背,虞清晚,你怎麽就這麽會折騰人呢。”

  她回過神:“你不願意就算.”

  話音未落,少年已經轉過身,毫不猶豫地在她面前蹲下。

  從不塌下的背脊為她低下來,某一處背脊的骨骼微微凸起,繃緊的肌肉,野性又充滿力量感。

  “上來。”

  虞清晚怔了幾秒,然後才慢吞吞爬上他的背,手勾住他的脖頸。

  少年的肩膀比同齡人要寬上很多,給人一種很強的安全感,他一步又一步,背著她走了很遠。J
  夕陽照映出兩道交疊的身影,被拉扯得很長。她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聲。

  心口仿佛離的很近,彼此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交疊,分不清彼此。

  黃昏斜影裡,她滿足地翹起唇,伏在他肩膀上開口:“你不是說我折騰人麽,要麽還是放我下來吧。”

  下一刻,就聽見耳邊傳來一聲無奈輕歎,帶著不易察覺的寵溺。

  他說,“爺哪次不是心甘情願被你折騰。”
-
  頸間微微的刺痛感傳來,將她瞬間拉扯回現實。

  他已經身體力行地告訴她,什麽才是真正的欺壓。

  耳根騰騰而起的熱意,體溫的炙烤似乎能將心臟融化,卻消磨不掉加速的心跳。

  虞清晚咬緊唇,心臟的跳動一下比一下劇烈。

  是賀晟給她留下的身體記憶。

  太過強烈,以至於不論過去多久,只要是一切與之相關的時刻,都能輕而易舉地喚醒那段記憶。

  不受控制的,讓她覺得心慌,渾身上下仿佛都陷在沼澤裡動彈不得。

  趁著他不備時,虞清晚終於一鼓作氣,猛然用力推開他。

  掙脫開的瞬間,她轉身就跑。

  剛拉開門,就聽見賀晟在身後沉聲叫她。

  “虞清晚。”

  他說,“別總想著逃跑。”

  握著把手的動作一頓,虞清晚聽見他啞著聲音,一字一句:“你跑不掉。”

  她的身體又是狠狠一顫,頭也不回地逃離他的領域。

  賀晟沉著眸,看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偌大的辦公室裡,空蕩寂寥。女人身上的藥香似乎還充盈在鼻翼裡揮之不去,柔軟細膩的肌膚觸感殘存在唇瓣間。

  他的喉結輕滾,視線又看向床上疊好的那件西裝。

  理智告訴他,應該做得更狠些。

  至少,總要讓她體會到他當初萬分之一的疼,才能讓她知道當初背叛他的代價。

  她若是想逃,哪怕天涯海角,他也會想盡辦法地把她抓回來。
-
  公司外,夜幕低垂。

  虞清晚站在馬路邊,晚風徐徐,終於讓耳根升騰的熱意慢慢冷卻下來。

  猶豫許久,她還是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被那頭接通。

  虞清晚紅唇微啟,頓了頓才開口:“鍾先生,我們見一面吧。”

  半小時後,咖啡廳內。

  鍾庭白趕到時,虞清晚已經在靠窗的座位等了一會兒,點好了兩杯咖啡。

  鍾庭白在她對面坐下,男人溫潤清雋的面龐難得流露出一絲疲憊,目光卻仍是溫和的。

  “清晚,怎麽了?這麽突然找我出來。”

  虞清晚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睫,輕柔的嗓音透著幾分無力。

  “鍾先生,抱歉。”

  鍾庭白頓了頓,唇邊弧度微微落下。

  “你已經知道了?”

  虞清晚唇線抿緊,心裡更加自責。

  “抱歉鍾先生。都是因為我,才”

  “你不需要道歉,清晚,這和你沒關系。”

  “就算你今天沒找我,我也會主動聯系你。”

  他的語氣忽而變得鄭重起來,無比認真地看著她:“清晚,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都想離開容家,只是出於某些我不知道的原因才不得已留下。”

  “要不了多久,容家就再也困不住你。但現在,又多了賀晟。如果不能擺脫掉他,你就永遠沒辦法過上想要的生活。”

  虞清晚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些,開口便要拒絕:“鍾先生,我”

  鍾庭白打斷她的話,溫聲提議:“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協議結婚,然後出國。他總不至於追到國外去,也只有這樣,他行事才可能會有所收斂。時間久了,他應該也不會再糾纏你。”

  他放緩語氣,“我們可以離開臨城,如果你想,可以在國外重回學校上學,我們也可以周遊世界,去看任何你想看的風景。”

  “我”

  虞清晚張了張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可否認的是,她被這番話說得些許心動。

  鍾庭白說的沒錯,她的確很想離開這裡。

  她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願望,就是離開容家,擺脫容欽華的束縛,去做想做的事。

  被收養到容家的這幾年,虞清晚甚至沒有上過大學。

  容欽華會給她請最好的家教,卻不讓她離開容家老宅半步,他通過這種極端的方式,斬斷了所有她逃離的可能。

  平心而論,對她而言,不會有比他更合適的結婚人選。

  溫和體貼,成熟穩重,也了解她曾經的人生,會是一個挑不出錯處的好丈夫。

  可虞清晚想要的並不是這些。

  哪怕離開容家,和鍾庭白結婚,她好像也只是從依附一個人,變成了另一個人,本質依然沒有改變。

  她不想這樣,不想一直過著依賴於他人生存的日子。

  這樣的生活,她早就過夠了。

  所有的誘惑面前,她隻想要自由。

  逃離過去,越遠越好,只有這樣,她才能忘卻所有不堪和痛苦。

  過屬於虞清晚的,不被任何人束縛的人生。
-
  出了咖啡廳,鍾庭白提出要送她回家,被虞清晚拒絕了。

  她獨自一人站在路邊,晚風吹拂起發絲,鍾庭白剛剛說的話仍在耳邊回蕩。

  好像目前看來,她結婚,才是唯一有可能擺脫賀晟的方式。

  頸側泛著紅的那處痕跡被夜風拂過,炙熱的熱意似乎已經卷土重來,裹挾著一陣似有若無的檀香氣。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指尖輕碰了一下,又快速縮回來。

  會嗎?

  賀晟會因此放過她嗎?
  她不知道。

  猛然間,眼前紛亂的光景似乎又變成他執拗的眼。

  他的眼睛分明在說。

  虞清晚,你休想。

  休想離開我的身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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