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這一趟有點得不償失。
時舒十分鬱悶。
越想越不甘心, 時舒叫他:“梁徑。”
他又開始試探性招惹。即使知道梁徑這個時候對他有點生氣、有點不耐、恨不得揍他,時舒還是上前念經似的叫他。他小時候磨人,長大了更磨人。
梁徑快步走著, 鐵面無私的樣子。
“梁徑。”
時舒觀察他一眼, 趕上兩步:“梁徑?”
梁徑覺得自己只有兩個字的名字在他嘴裡可能有上百、上千,或者上萬種叫法。
“梁徑.”時舒站住不動。
可能是下雪了,雪又實在大——確實,中午吃飯的時候還聽老王和英語老師邊下樓邊嘮嗑,說這個雪,往前往後,也是數一數二的。
準備說什麽的時候,一股風雪突然撞上玻璃, 發出短促悶響。
一下沒扯上, 梁徑扭頭看時舒, 眼神微凶。
時舒白皙的面頰上, 映出光緩慢遊過玻璃,水紋一樣的淺淡光弧。好像炙熱金黃的陽光照射進海底, 途中被湛藍海水一圈又一圈攪勻拌開。
他今天活潑得過分。
“——就堆一個,和去年一樣。”
時舒依舊笑嘻嘻。
梁徑凝視他的側臉。
皮膚上是鮮活的人體熱度, 落上一層虛擬無生命的光, 注視梁徑的瞳孔微微發亮,烏黑澄澈。
連接實驗樓和教學樓的玻璃棧道在一片雪色暮雲裡斑駁陸離。室內的人造光線和室外的黯淡天光矯揉在一起, 呈現出奇異的光影效果。
也可能是他們即將離開這片無比熟悉的土地, 想撒的歡一分一秒都不能落下。而下雪最適合撒歡。
半晌沒找到騷動來源,時舒表情微微疑惑,他眨了眨眼,又轉過來看梁徑,將之前就準備說的話同他說。
光潔的額頭、舒展的眉間、纖長彎曲的睫毛、圓潤挺翹的鼻尖, 還有花瓣一樣的嘴唇——所有這些, 都在這場近乎浮光掠影的光線氛圍裡被襯托, 臉上每一段線條柔和而生動, 細膩又溫和。
但瞧久了,又有點倔強的意思。
梁徑注視他不說話。心口不知為何微微加速。
活潑金屬鈉都沒他這個反應力。
是時舒沒錯了。
他知道天氣嚴寒,不能在外面多待,但又實在貪玩,於是自己給自己定了玩耍的“份額”——看上去是自覺又乖巧的。
“梁徑,我們放學去堆雪人好不好?”
注意力即刻被攫取,時舒唰地扭頭去看。
梁徑:“.”
他伸手撫上時舒臉頰。掌心貼上去,然後輕輕撫摸。
時舒握住梁徑手腕,笑起來:“去吧?”他慫恿著梁徑。
梁徑沒說話,貼著他面頰的手握住他下巴。梁徑低頭親吻時舒嘴唇。
時舒有點被嚇到,推了推梁徑,身體不自覺緊張。
梁徑摟著他往一旁的安全通道走,幾乎半抱的姿勢。時舒抬頭看他,想說什麽,但梁徑看上去很急迫——雖然梁徑什麽都沒表現,神情也和之前一模一樣,時舒就是感覺到了。
門合上的一瞬,嘴唇就被攫住。
空間緊窄,他們的呼吸聲都被放大。
他把手伸進時舒羽絨服,一把拽出校服下擺,然後往裡去揉他的腰間軟肉。因為迫切,動作都有些粗魯。時舒微微睜大眼,伸手握住梁徑手腕。不知何時,他熟悉的少年人的手腕變得堅硬而寬闊,他握著他,卻不能阻擋他分毫。時舒被吻得奄奄一息,他需要的氧氣好像只能從梁徑嘴裡獲得,只是氧氣永遠不足,溼潤的口腔卻十分溫存。
不知道吻了多久。時舒感覺自己開始發暈,腦袋分不清自己在哪裡,他抱著梁徑,有些控制不住。很小聲的嚶嚀,一點點哼出,伴隨交錯的呼吸和曖昧的水聲,空間的逼仄使這些在耳邊無比清晰。
可即使這樣暈頭暈腦,他還是萬分惦記下雪。
梁徑捧著他潮紅微燙的臉頰輕輕啄吻的時候,時舒張開溼潤鮮紅的嘴唇,小聲講道理:“那放學可以去堆雪人了吧?”
梁徑注視他,語氣帶笑:“不可以。”
時舒盯著梁徑體貼溫柔的面容,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搞不明白,梁徑是怎麽做到面上柔情四溢,說話冷酷無情。
“為什麽啊?”時舒懊惱:“就堆一個.”
“我們好久沒做了。”
梁徑笑著說,很坦然的樣子,好像在說我們好久沒出去吃飯了,不如今晚就去吃一頓吧。
時舒啞住,臉瞬間通紅。
梁徑很喜歡他臉紅的樣子,他低下頭和時舒嘴唇觸碰,舍不得離開的樣子:“真的好久沒做了。”時舒不知道說什麽,他立在原地,感覺自己在發熱。
不過梁徑說的確實是實話。
自從十月提交完申請,為了準備十一月的筆試和面試,兩個人忙得只剩下睡前親親摸摸的份。好幾次親得擦槍走火,梁徑抱著時舒,汗都淌了下來,一抬頭,時舒已經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他精力趕不上梁徑,白天腦細胞耗費太多,到了晚上,一沾枕頭就能睡著。
梁徑只能自己解決。有時候喘熄聲太大,把人吵醒,時舒翻身蒙進被子,留個烏黑蓬松的圓滾滾後腦杓給他,弄得梁徑哭笑不得,又氣又好笑地把人扒拉出來,捏著時舒嘴唇猛親。這個時候,時舒就不會客氣——他小時候就這樣,一旦被人故意鬧覺,那就沒完——他手腳並用地推梁徑,可體力限制,最後還是被梁徑摁著老老實實親了好幾分鍾。
回到班裡,同學已經走得差不多。
方安虞正在座位上收拾書包,見他倆進來,又扭頭去看牆上的鍾,搖了搖頭,嘴裡嘟囔兩句。
時舒路過,問他:“你剛才說什麽?”
方安虞瞧著他紅紅的嘴唇,和唇角一點類似被抹開的豔色,低聲:“你嘴巴好紅。”
時舒抬頭怒瞪梁徑。
梁徑站座位旁拿出書包,聞言笑了下:“我覺得還好。”
他把課桌上寫了一半的卷子折好放進去,放之前看了眼卷面上拖著老長尾巴的“y”,笑了下。
方安虞不敢說什麽。他總不能說梁徑你是不是色弱。
過了會,原曦背著書包從外面進來,問他們:“走嗎?雪停了。”
她剛才被邀請去了體育館。其實有點奇怪。因為聞京來的時候,看見時舒和梁徑不在,居然顯露出一種類似如釋重負的微妙表情,然後他就邀請了原曦。
搞得方安虞一頭霧水,心想,這間教室,自己再怎麽透明,至少也是一個人啊——聞京怎麽可以這樣。後來還是原曦問方安虞要不要一起去。方安虞悶悶不樂,說算了,作業還沒做完。他的性格有點囊,多數時候需要時舒、或者別的什麽信賴的人給他撐腰。再不行,就只能到被惹急了的時候,那他也是會不管不顧的。
這會聞京訓練完了,正在樓底下等他們。
見原曦催,時舒放下喝了小半的水杯,抽出書包,把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刮進去:“走走走。”
驚天動地一陣響。五秒面前乾乾淨淨。
相比方安虞的磨磨蹭蹭、猶猶豫豫、揀東揀西,時舒像個剛通上電的吸塵器,積極得恨不得拆桌。
梁徑:“.”
“時舒。”
梁徑扭頭叫他,眼神提醒。
時舒紅著臉當沒聽見,硬著頭皮歪著身子路過梁徑,然後——衝到門口拉上原曦就跑。
見狀,方安虞拽住書包、拉著拉鏈追上去:“時舒!”
梁徑站在原地:“.”
暮色已經落在地平線,遠近一片青灰深藍的色調。
空氣裡有種很細微的顆粒感。暴雪一整天,周遭好像被填充得密密實實,呼吸之間,一眨眼就是雪霧彌漫。
氣溫不知道低到了幾度,梁徑走在通往操場的路上,感覺腦袋都有點被凍到。
他有點擔心時舒回去會腦袋疼。
不過,這點想法,在他看到操場上忙得顧頭不顧尾、羽絨服都熱得敞開的時舒,瞬間消失。
某一刻,他是真的想把人拎過來狠狠揍一頓。
戰況還是很激烈的。
聞京體力擺那,捏出來的雪球大得驚人,砸身上不是鬧著玩的。不過時舒有人數優勢,在集結了方安虞這一員大將後,兩人呈對角攻勢,對聞京展開左右突襲。
梁徑插兜站一邊,面無表情。
“——把頭給我!”
時舒氣喘籲籲,對聞京大聲:“雪人的頭是我們團的!你還給我們!”
聞京朝衝過來搶頭的時舒近距離扔出一顆雪球,氣憤不已:“說好一起堆的!你幹嘛又要分出來?!”
“我說和原曦方安虞一起堆!沒說和你堆!”
雪球砸在時舒胸口,時舒大怒,緊急撤退,指揮後方負責團雪球的方安虞:“方安虞!再給我一個!”
方安虞興奮不已:“等著!我給你捏大點!”
梁徑:“.”
不遠處,原曦似乎對男生間這種天然的暴力把戲無聊透頂,她蹲在缺了頭的雪人旁,慢慢修飾雪人圓滾滾的肚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