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這小子十八歲就會扒他褲子, 還跟他說有蘋果的甜味。一副天真無邪、純屬好奇的樣子,簡直惱人恨。
只是那個時候梁徑臉皮比時舒薄,惱羞成怒, 卻拿他沒辦法——真的是一點辦法沒有。夜深人靜的夏夜, 身旁的人睡得橫七豎八,梁徑翻來覆去, 漸漸便有些委屈:時舒怎麽這樣!都不經過他同意!氣死了!
不過這種源於少年自尊的氣憤與委屈, 在時舒翻身貼上來的時候,頓時煙消雲散。
十八歲的梁徑心頭柔軟,抿著嘴不情不願伸手搭上時舒腰間,心底卻十分心甘情願地想,算了,時舒又不要緊。
這會, 此時此刻,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梁徑盯著嬉皮笑臉的時舒, 面無表情。
他神情裡早就沒有年少時的局促與慌亂。相反,他在時舒手裡, 欲望表現得更加直接。注視時舒的眸色闃黑幽深, 眼下, 又因為時舒不知輕重的嬉笑,眼底也有些喜怒不明的陰沉。
時舒被他盯得頭皮發麻。換其他人,早害怕了。但他自知被偏愛, 有恃無恐,手上動作也隻慢了些, 無端倒顯出幾分依依不舍。
梁徑:“.”
不過說到底, 這一手的偏愛都是自己養出來的, 從小到大、經年累月, 早就習慣成自然。或許就連時舒自己也不清楚梁徑偏愛的底線在哪裡。大概是沒有的。而他不清楚、就隨意試探,有時候是心血來潮,有時候——就比如現在,純屬捉弄人。
還有不間斷的“小梁”。似乎是梁徑的一個長輩在哭訴。
梁徑:“……”
時舒和它一樣的姿勢,也打了個哈欠。
“嗯。”梁徑聲音極低,全程也沒說幾個字。
小乖甩著尾巴揮了揮空氣。
“寶寶”,過了會,梁徑啞聲:“再並緊點。”
梁徑懷疑他倆有多動症。
梁徑打算收拾他的下秒,時舒敏銳察覺,手上快速又珍惜地摸了兩下,立即縮了回去。梁徑瞪著他,不知道說什麽。末了,時舒還十分貼心地幫人褲子拉鏈拉好,然後,愈加有恃無恐地靠上梁徑胸膛,偏頭望著客廳一角,一副無事發生的無辜樣子。
他把人重新裹進被子抱起來,轉身往房間走。
小乖余光瞄見,十分滿意,朝第二杯水探頭。
話音剛落,他就被梁徑摁倒在沙發上,翻過身,屁股老老實實挨了好幾下。時舒懵住,又麻又疼的感覺十分明顯,剛想罵梁徑,後面又一涼,褲子被拽到腳腕。
半夜,手機震動的“嗡嗡”聲響傳進時舒夢裡。
只是電話那頭語氣急促,隔一陣就發出很重的金屬聲響。聽得出來,那邊場面混亂。
小乖喝飽了水,垂著雪白毛絨的尾巴,臥在沙發背頂打哈欠。時間已經不早,時舒和梁徑還沒回房間睡,動靜一陣一陣的,簡直擾貓。
時舒握住梁徑的手,看出他神情裡的憂慮,歎了口氣,“好吧。”不是不願意,其實如果能讓梁徑安心,他是很願意的。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閉了閉眼,準備緩緩。
過了會,梁徑說:“我們明天去省人醫看看。”
一肚子水,小乖差點嘔出一口,當即怒了,大“喵”一聲,四肢恨不得都朝時舒臉上來一下。但它到底是寵時舒的,也就後腿用力蹬了一記。時舒戰術躲避,腦袋後仰,差點倒栽蔥,幸好被一旁收拾的梁徑眼疾手快撈住。
時舒沒松手。
沙發一塌糊塗,所幸被子還能用。梁徑渾身是汗,他起身抽了張紙,稍微收拾了下自己,然後把時舒挪到另一邊乾淨的被子上。
這些年,脾氣見長、糊弄人的本事也見長。
身側很快有人坐起。
時舒迷迷糊糊,隱約聽到“法院”、“醫院”、還有“搶救”這幾個頻繁出現的字眼。
他握著手機,看到那條再簡短不過的信息,眉宇緊皺,面容頃刻變得冷酷。
時舒猛地揪住,“回來!”
梁徑都氣笑了。
梁徑在床邊坐下,摸了摸時舒血色恢復、柔軟溫暖的面頰。
時舒摟著梁徑肩膀,見狀,笑著說:“小心尿床!”
很快,第二通電話就進來了。
時舒貼上去,伸手摟住梁徑腰,抬頭眯眼瞧他,“梁徑……”
梁徑掌心捂住他眼睛,輕聲:“沒事。”
一旁悠閑喝水的小乖見怪不怪。它背過身,尾巴不耐煩地甩了空氣兩下。半晌,感覺身後動靜實在大,水都輕輕晃起來,小乖就伸出前爪小心把杯子往前推了推,確保杯子和自己都在平穩的位置後,繼續低頭喝水。
他的神情雖然沒有之前那麽嚴肅,但變得有些擔憂。這段時間因為工作睡眠不足,導致疲勞,又因為洗澡時間過長導致缺氧——如果這些可以解釋,那最好不過。
他貼著梁徑溫熱的腰腹,挨得太近,呼吸觸碰梁徑的體溫,一種熟稔到近乎寧神的感受瞬間包裹住他。在這個寒冷的十二月冬夜,好像身處雪林深處暖意融融的小木屋,分外令人安心。
“唔——梁徑!”
手機屏幕上,熒熒的小塊微光有幾分刺眼。
反正他覺得自己沒事。主要最近真的忙。明天去檢查下,自己也能安心繼續忙工作室的事了。
可他還是很擔心。慢慢地,心底也有點害怕。
梁徑又端了杯水來。時舒就著梁徑手喝了幾口。只是剛放下杯子,小乖又朝它竄去。
從上.床開始,他就沒好好弄出來過,這會火上澆油,屬實不好熬。見狀,時舒往前坐了坐,挨著蹭了下,笑得天真又狡黠:“辛苦梁總了。”
梁徑想下床去外面接。
片刻,不知那頭說了什麽,梁徑開口冷而輕:“死了再說。”
時舒愣了下,舒適至極、好像在雲端飄浮的慵懶神志稍稍冷靜,他悄悄抬起眼。
沒什麽光線的室內,看不清梁徑全部的面容,只能看到他不見喜怒的冷硬唇角和壓抑著怒氣、清晰利落的下頜線。
時舒想起晚上壁球館裡聞京提及的一件事。
還有回來路上,梁徑一路接的那通聲淚俱下的電話。
難不成梁培以死要挾?
這麽想著,時舒腦子裡冒出梁培的樣子。
梁徑這個叔伯,尖酸又刻薄,詭計多端又心狠手辣,心眼多得跟馬蜂窩似的,就看當初他兄弟倆被梁老爺子訓成什麽樣,可轉頭,還是落井下石,背地裡搞小動作,搶了小沽河的項目——這樣陰險狡詐,真不像是想不通就尋死覓活的人……
“我不會過去。”梁徑很快說道。
大半神色隱沒在暗處,先前那句漠然至極的話還在耳邊,鋒刃一般冷峭。只是比起前一刻被激怒、被要挾的冷漠語氣,這會他的語氣異常平靜,似乎已經懶得再說什麽。
隨即,梁徑就掛了電話。
只是他沒有立即放下手機。
房間安靜至極,梁徑沉默的幾分鍾裡,空氣都變得壓迫。
只是時舒困意上頭,腦子裡八卦來八卦去,沒幾秒,就在梁徑懷裡沉沉入睡。
可感覺沒睡幾秒,身旁又有動靜。
等動靜稍大,時舒睜開眼,就見梁徑穿戴整齊,手裡拿著一條領帶,從衣帽間輕手輕腳出來。
時舒揉了揉眼睛,“你幹嘛……”
時間看上去還早。
冬季晝短夜長,窗外烏漆嘛黑。
梁徑轉身笑:“沒事。你睡。”
見時舒一雙眼隻盯著他瞧,也不知道醒沒醒,梁徑語氣愈加柔和,他走近幾步,說:“我讓莊叔約了省人醫宋主任的檢查,下午他直接去工作室接你。”
“你幹嘛?”時舒沒管,重複問。他一副隨時都要去見周公的迷瞪模樣,哈欠一個接一個,嘴巴都閉不上。
梁徑:“……”
梁徑俯身親了親時舒溼潤的嘴唇,手伸進被窩摸他大腿內側,“疼嗎?”之前看的時候好像破了點皮,但這會摸著,還是很軟很光滑。
時舒搖頭,並攏腿:“你手好冷。”
梁徑笑,不肯把手拿出來,“那幫我捂捂。”
時舒:“……”臭不要臉。
頓了頓,他朝窗外看去,“幾點了?”
“六點不到。”
時舒有點清醒了:“去哪啊?”
梁徑注視他,說:“梁培畏罪自殺,在搶救。”
這個時舒有點印象,“不是說不去嗎?”
“梁壙不知道通過什麽辦法又找了爸媽。爸說他們連夜趕過來。我要去看看。”
時舒猛地坐起:“我也去。”
“你睡。”梁徑把他摁住,“沒事。”
如果沒事,梁徑肯定會和他一起去省人醫,而不是另外安排莊叔。說明這件事還是很大的,需要很多時間處理。
“不行,萬一起衝突怎麽辦。爸爸媽媽身體都不好,到時候你和他們吵,我帶爸爸媽媽去吃早飯。”
這個思路行雲流水般合情合理,說實話,梁徑真的一下愣住。
他瞧著時舒,半晌好笑:“嗯。帶你去。”
只是起得實在早,也沒睡多久,時舒刷牙都在犯困。坐進車裡才清醒不少,一方面是凍的,另一方面,是江州又下雪了。
時隔半月,江州又下起雪。
沒有先頭第一、第二、第三場雪那麽隆重,鋪天蓋地、萬物蕭肅。十二月初的這場雪,溫溫柔柔,無聲無息,雪花都輕飄飄的。
車上歪著腦袋眯了一覺,下車時舒感覺脖子發酸。
梁徑一路給他揉著,一路帶他上二樓。
這棟樓是省人醫以前的老樓。中間一左一右兩道階梯,十分寬闊,扶手都是刷了綠漆的鐵製,兩側牆壁的顏色也是有點發灰的深綠色。前幾年改建,裝了電梯。又在左右階梯的最邊上,安了兩道狹長的自動扶梯。只是一人站著都有些逼仄。屬實雞肋。
天邊漸漸顯出一抹青黛色的漸染。
再過一刻鍾,天就要亮了。
兩人剛上二樓拐角,喧嘩聲忽然大了些。
“……什麽時候到?”
“梁壙說馬上,十分鍾。”
“要我說,早就該梁壙去接——梁徑這小子,目無尊長!說不來就不來,無法無天了!”
時舒忍不住笑,朝梁徑對著口型說:目無尊長、無法無天。
梁徑也笑,伸手將他兩片嘴唇捏住。
兩個人在拐角這裡小鬧。
“過去嗎?”時舒輕聲。
梁徑想了想,那邊的人雖然都姓梁,但到底有過節。萬一起了衝突,時舒在這裡,他不放心。
剛想說什麽,就聽走道傳來幾句壓得有些低的話。
“真沒事?”
“沒事!吞幾顆問清楚了的,洗了胃就好。”說話的人明顯得意,好像終於想到“有用”的辦法,事情必然也會如他們期望的那樣迎來“轉機”。
“還是你家梁培精!”這句恭維讓時舒無語至極。
“……能把梁坤誆來也好。老子還管不了兒子?再說了,現在集團裡,他還是個梁董,肯定能說幾句。”
“等人來了,你們也多說說。到底是同宗兄弟,早年一起出國留學,感情在。老爺子是指望不上了,整天裝聾作啞……”
時舒靠在梁徑懷裡,抬頭看他。
梁徑面沉如水。但沒有絲毫意外。
這幫人早就壞到骨子裡。沒救了。
“先下去。”梁徑握住時舒手,準備離開。
只是剛下到樓梯口,前面就傳來梁壙的聲音:“小梁說不來……”
“我是沒辦法了。哥,您幫幫忙,想想辦法吧……總不能真讓我哥坐牢吧……那還不如讓我哥去死……他那麽大年紀,遭不住啊……”
梁坤的聲音聽上去也有些焦急:“怎麽這麽想不開?”
“吞什麽安眠藥!不要命了!”
還有緊跟著的高跟鞋聲響。只是丁雪沒作聲。
“小梁?!”
三人一抬眼,梁壙看上去受了不小的驚嚇,“你怎麽——”
時舒叫了聲“爸爸媽媽”。
丁雪沒睡好,鬢發微亂,臉色疲憊,這會笑著對梁徑說:“怎麽把小舒也帶來了?”
時舒搶答:“是我要來的。”
梁徑好笑,沒說話。
話音剛落,上頭忽然傳來護士的驚叫:“……誰是直系親屬?病人出現器官衰竭,需要搶救,誰來簽字?”
梁壙大驚失色:“怎麽可能!”
他一個箭步朝樓上衝,也顧不得梁坤皺眉的表情。
丁雪一眼明白,陰陽自己丈夫:“你們姓梁的,作死都是第一。”
梁坤:“……”
“來的路上跟要死了似的。真要死了,還有時間大老遠跑過來接我們?”
“我就覺得不對勁。”
“敢情拿我們兩個老的給你兒子示威——就你腦子不清楚。”
時舒和梁徑對視,忍不住笑。
梁坤訕訕:“哎……這不就搶救了嗎……我們過去看看。”
他這些年康復身體,很多事便有心無力。這會明白過來,雖然對梁培的事感到氣憤,但也覺得自己妻子說得對,真是腦子不清楚了,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我不去。”丁雪越想越膈應,轉身就要走。
窗外,晨光熹微。
寒冷空氣裡,還有一點熱乎乎的早點香氣。
“一晚上沒睡,頭暈。”丁雪轉頭問時舒:“餓不餓?我們去吃早點。”
時舒笑著點頭:“嗯嗯。”說著,順手拉上梁徑。
丁雪:“小舒,我們不叫姓梁的。他們要等人搶救呢。”
梁徑:“……”
“媽,我餓了。”
“老婆,我也是。”梁坤得到自己親兒子的眼神,這會反應倒是很快。
一家子圍著四邊桌角,在省人醫門口的早餐店喝豆漿。
雪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太陽露出來,一片潔白的雪色裡,亮得晃眼。
食物的香氣和清冷的落雪氣息混在一起,格外溫馨。
梁徑看了會時舒面色,除了睡眠不足有些黑眼圈,他整個人還是十分有精神的。
放下筷子,梁徑對時舒說:“和藺嘉說一聲,回去補個覺,下午我讓莊叔去家裡接你過來。”
“時舒怎麽了?”聽出梁徑話裡的意思,丁雪轉頭問時舒。
時舒趕緊:“沒事。就是起太早,沒睡好。”又對梁徑說:“我還是去工作室吧。要是累了,也有地方休息,不回去了。”
梁徑不是很讚同,但沒說什麽。他知道時舒這段時間最忙。
丁雪卻還是有些不放心,來回看了看時舒和梁徑,準備再問問,就聽梁坤攔下她說:“人家兩口子互相關心,問那麽多做什麽。”
丁雪:“……”
時舒臉頓時有點紅。
丁雪發現,瞪了眼梁坤,低聲:“會不會說話。”
梁坤無語:“我一個五十多歲的人,不會說話?”
丁雪:“說什麽‘兩口子’……”
梁坤瞧了眼笑而不語、給時舒剝雞蛋的梁徑:“你兒子可是樂在其中。”
丁雪:“……”
“那是你兒子。”丁雪氣道。
梁坤得意:“可不是。”
丁雪:“……”
時舒看著丁雪和梁坤一來一回,有點想笑,又有點不大敢笑。梁徑把剝好的雞蛋遞他嘴邊:“啊。”
時舒臉又是一紅,想要自己拿來吃,梁徑就是不讓,氣得時舒桌子底下踢他好幾腳。
丁雪:“……”
梁坤隻當沒看見,不過他也覺得自己兒子真是不要臉皮。
吃得差不多,四人折道返回,看看搶救得怎麽說。要是沒事,丁雪和梁坤商量著待會去看看梁老爺子。
“你去吧。我找聞康喝茶。好久沒見了。”
梁坤背手走在最後頭,語氣裡竟然透出些許小學生春遊的興奮。
丁雪其實也不大想去。只不過她是兒媳,到底親疏隔著一層,人到了還是應該去看看,不然心裡過意不去。
梁坤看出妻子的猶豫,笑著說:“只要小梁小舒不說,老爺子不會知道的。怎麽樣,我們一起去?周愛玲不還總打電話讓你回來找她?”
“好吧。”丁雪勉為其難。
走在前面的時舒和梁徑對視,都忍不住笑。
“笑什麽。”梁坤不滿,“聽到沒。”
“聽到了。”兩人異口同聲。
聞言,丁雪和梁坤又是一笑。
時舒和梁徑走在前面。梁徑牽著時舒左手,時舒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就被他捏著轉來轉去。
梁坤看見,又提起之前偶然說的那件事,他對丁雪說:“要不給他倆辦個婚禮。讓聞康嫉妒嫉妒。我看他馬上退休了,日子好清閑。”
丁雪:“……”
時舒:“……”
梁徑好笑,忍不住回頭:“爸。你以前不這樣的。”
只是到了醫院,剛上二樓,他們就發現氣氛不對。
之前和梁培梁壙兩兄弟關系好的幾家人,全不見了人影。走廊空蕩蕩,不知為何,過分安靜的空間裡,好像還回蕩著幾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梁坤隱約琢磨出什麽,面色嚴肅不少。
他和梁徑對視一眼,想下樓問問,就見一名護士推著手術推車從一側電梯出來。
“請問剛才這裡搶救的——”
“沒有搶救回來。你們是親屬嗎?”護士指了指最裡面的一間,“找人的話,在那裡。”說完,護士就推著手術推車,一路叮叮當當朝那間屋子走去。
四人心底俱是一沉。
時舒有些慌:“梁徑。”
這件事的走向太出乎意料了。
那幫人原本憑借的“籌碼”,結果弄巧成拙,弄出了人命……待會梁家人出來,肯定會找梁徑和梁坤的麻煩。
這不是之前的虛與委蛇,這是狗急跳牆。
“先回去。”梁徑拿出車鑰匙遞給時舒,低聲:“去工作室。一會我讓莊叔帶人過去看著。這邊結束了,我親自接你,任何人找你都不要——”
“梁徑!”
突然,滿臉是淚的梁壙朝他們衝來!
梁徑站在原地,沒動,面色冷凝。
身後,梁坤時舒護著丁雪往樓下走。
只是誰都沒想到,梁壙衝上來就是一腳,直接把梁徑踹到了正對樓梯的牆上!
梁坤聞聲扭頭,見狀大怒:“梁壙!你幹什麽?你瘋了?!”
時舒看著坐在地上的梁徑,急得不行:“梁徑!”
丁雪覺得今天這件事肯定不會簡單了結,以防萬一,她直接拿出手機報警。
“我幹什麽?你問我幹什麽?”
梁壙用力揪住梁徑領口,將人提起來重重摁在牆上,陰鷙扭頭,他雙目赤紅,盯著梁坤:“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兒——”
只是他話還沒說完,臉上就狠狠挨了一拳!
梁徑握了握手掌,直身站起,盯著面前恨不得吃了他的梁壙,語氣極冷:“你是我長輩,這一下,我不跟你計較。”
“但要是再這樣,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他脫下髒掉的大衣,扔到一旁椅子上。
時舒趕緊跑過去,摸了摸他身上:“沒事吧?疼不——啊!”
嘴角流血的梁壙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把手術刀,他幾步上前,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把它架在了時舒脖子上!
瞬間,梁徑瞳孔緊縮。
身後,丁雪尖叫:“時舒!”
梁坤也慌了:“梁壙!你別亂來。”說完他就去看自己兒子。
梁徑盯著緊貼時舒脖頸的刀刃,嗓音冒著寒氣:“把刀放下。”
時間好像在這一秒暫停。他死死握住掌心,卻控制不了手腕劇烈的顫唞。
“你想要什麽。”
梁徑抬眼,注視瘋了的梁壙,漆黑眼底幽深得近乎恐怖,好像梁壙已經死在了他面前。
梁壙冷笑,他帶著時舒一步步往後退,退到樓梯口,像是聽了個笑話,語氣詭異:“你問我想要什麽?”
“哈!你現在問我想要什麽?!”梁壙大吼。
“之前我求你、上趕著求你!求你爸!求你們一家!”
“——你他媽當我什麽?!”
“還長輩!梁徑,你可真夠狠的。”
梁壙雙目圓睜,他握著刀,挾持著時舒,好像完全不管不顧了,臉上呈現一種近乎癲狂的神態。
“我什麽都不要!”
“今天賠上這條命,我也要這小子跟我哥倆一起下去!”
脖子上涼涼的,時舒腦子一片空白。他看著一步步走來、面色絕望的梁徑,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不要……”丁雪跑上樓,哭道:“我求你,我求你,梁壙,這孩子不能——你換我行不行?”
“啊——”
剛才進房間的護士不知什麽時候出來了,她嚇得尖叫,扔下手術推車,朝屋子裡跑去。
眾人扭頭。
就在這時,梁徑迅速伸手,想要從梁壙手裡搶回時舒。
但梁壙似乎料到了,他大喊:“別動!”
下秒,時舒就感覺冰涼的東西往他皮膚裡切了那麽一點,似乎有血慢慢淌下。
“好——”
梁徑立即舉起手,“我不動。我不動……”
他語氣顫唞,目光牢牢定格在時舒流血的脖頸,深紅色一點點淌過他白皙的頸項,好像蛇信,觸目驚心。之前暫停的時間忽然又飛速運轉起來,耳邊傳來呼吸的轟鳴聲,有幾秒,梁徑什麽都聽不到,他看著時舒脖子上流淌的鮮紅,心口仿佛裂開。
驀地,窗外傳來警鳴聲。
梁壙呵呵笑出聲:“你們一家……你們一家……”
他一連笑了好幾聲,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瘋。
梁培意料之外的死亡更像是個笑話。一個在所有人看來,完完全全坐實了的笑話。梁壙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他感到荒誕、感到可笑,更感到梁徑令人膽寒的冷血與殘忍。
“去!”
突然,梁壙指了指那架被落下的手術推車,陰狠至極:“警察來之前,拿一把刀捅自己十下。”
“不要!”
時舒尖叫,眼淚唰地淌下來,“不要……嗚嗚……梁徑……不要——”
“不然,警察來之前,我一定割破他的喉嚨。”
梁壙捏緊手術刀,朝梁徑咧嘴一笑。之前那一拳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牙齒,這一笑,驚悚至極。
梁坤難以置信:“梁壙……”
他得身體本就還在康復中,這會咳嗽起來,咳得面色慘白。
丁雪一下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梁徑沒有絲毫猶豫,他轉身走向手術推車。
這個樣子的梁徑沒有人見過。因為眼淚,時舒看不清幾步外的梁徑。他整個人好像一條極細的鋼絲上,露出來的頸側青筋暴起,卻步伐飛快,緊接著——
手起刀落!
第一道鮮血很快從他的腹部滋濺出來!
“梁徑!”
時舒嚇瘋了。
梁壙似乎也被梁徑手段的利落震驚到。
感受到脖子上一秒的僵硬,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時舒猛地推開梁壙的手,朝不遠處的梁徑奔去!
“梁徑——”
梁徑扭頭,驚恐至極地注視梁壙從身後一把抓住時舒!
兩個人一起消失在了樓梯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