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原曦和聞京進門的時候, 舒茗朝外看了眼,扭頭笑著問丁雪:“這倆怎麽說啊?”
客廳很快傳來五個人說話的聲音。
廚房裡,肉桂粉混合蘋果丁的香氣甜膩撲鼻。一旁, 醒好的麵團光潔柔韌、白嘟嘟的, 十分可愛。
丁雪悄悄關上廚房門。
門外,和原曦聞京打了招呼後四處溜達的小乖瞧見, 走過去用腦袋頂了頂門——這個家裡不能有它不知道的秘密。
“說是在處了……誰都不知道。還是周愛玲先瞧出苗頭, 高興瘋了,連夜去找慧枝,給她兒子說好話。”
“慧枝笑死了——你說好不好笑?”
“當媽的不知道,婆婆先知道。”
舒茗笑得彎腰。丁雪也跟著笑。
幸虧門關了,要是被那五隻瞧見,指不定怎麽湊過來。
但原曦兩點才從聞京家吃完午飯過來,走在路上感覺自己快撐死。周愛玲和聞康把她當大熊貓,又說英國哪有好吃的、這臉都沒小時候圓,於是接力似的往她碗裡夾菜。聞京則比較奇怪,自己家吃飯,居然認真扶碗了。簡直從小到大頭一回。一頓飯吃得那叫一個安安靜靜、乖乖巧巧。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那個被原曦領回家的。
想起什麽,方安虞朝客廳看:“你知道梁壙有下落了嗎?”
這段時間他就沒怎麽關注“外面的事”。手術前期藥物的乾預還是挺傷身體的。那麽多藥下去,精力不濟,一天裡睡覺的時間比清醒的時候還多。有時候半夜醒來,跟倒時差似的,怎麽都睡不著。翻來覆去。但他會盡量不去鬧梁徑。
方安虞是真的餓了,一口氣連吃三塊。
時舒是有點饞。他把小乖送梁徑懷裡,站起來就和方安虞一起過去吃。
蹲門口的小乖津津有味聽了一個多小時八卦, 這會差點被迷暈, 撒腿就朝客廳奔。
方安虞有些餓了。雖然是周末,但一大早還是去了趟單位加班,一直忙到中午,吃的還是單位訂的盒飯,送來都涼了。
時舒:“……”
方安虞忍不住替小乖出氣,張口:“你怎麽罵人。”
窗外, 小區物業已經準備好過年的裝飾。
“之前梁坤老念叨要弄場婚禮。後來時舒不是同意了?他得意得不行, 又跑去刺激聞康, 結果……”
“不知道啊。”
“是不是很有意思?”丁雪笑得咳嗽。
舒茗開門叫他們過來嘗嘗。
聞京瞧著,疑惑不已:“這貓怎麽跟狗似的。”
“警方帶回去鑒定,就是梁壙。聽說家屬後來也去認領了。我們社裡記者過去報導,差點沒吐出來。屍體腐爛得不成樣子,骨頭都露出來了。”
時舒表情疑惑。“算”是什麽回答。距離那件事過去快兩個多月。有些細節甚至已經記不大清。不過時舒隱約想起,前段時間是說警方有了線索,只是之後就沒下文了。
許久沒出現的名字,時舒一時都有些怔愣。
很快,肉桂卷的香味彌漫到客廳。
“因為他死了。”方安虞拿出手機遞給時舒,“你看新聞。”
這趟原曦請了假回來, 雖然是因為快過年了, 但主要原因還是時舒下周做手術。
肉桂卷剛出爐,還冒著熱氣,酥軟香脆,十分扎實。蘋果丁的新鮮口感夾在裡面,甜絲絲的,清爽又好吃,一點也不膩。
“抓到了?”時舒問。聞言,方安虞臉色變得有些奇怪,停頓一會說:“算是吧。”
一塊塊裹著蔓越莓碎的麵團發酵了差不多一小時,舒茗挨個給上面刷了層蛋液。
下午四點多,照理是個完美的下午茶時間。
放進烤箱正式烘烤的時候, 香味濃鬱得門都關不住。
原曦:“……”
麵團平順擀開, 丁雪捏了把肉桂粉,均勻地往上撒。
“聞康和他講電話的嗓門都大了。說好哇,等等一起辦唄。”
新聞說的很簡單,底下配了張廢棄工廠的外觀照片,說是發現一具無名男屍。
見它衝過來, 時舒趕緊伸手摟住,順便揉了把它毛絨絨的小腦殼。
前一陣的聖誕樹沒了蹤影。這會到處都是大紅燈籠,樹乾上也像模像樣貼了喜慶春聯。
時舒難以置信:“餓死?”
梁徑卻好像有感覺,夢裡都能知道他醒了,下秒寬闊溫熱的掌心貼上他的皮膚,指尖流連。然後吻就從後頸上來,直吻到時舒呼吸微促。有時候實在受不了,梁徑也會進來,但動作極其克制,只是這樣溫存又這樣克制,結果就是他會嵌入一整晚。
時舒覺得他再吃下去晚飯不要吃了,就問他:“還這麽忙?都快過年了。”
舒茗越聽越樂, 眼淚差點笑出來。
梁徑:“……”
“想你就不知道。”方安虞好笑:“不過也是上周的事。估計你沒看新聞。”
“過年才忙呢。我們搞新聞的,過年最忙,還得提前準備放假的素材。忙死了。”說話的功夫,他倒是吃得慢了點。
時舒:?
聞京無語:“沒罵‘人’啊。”
方安虞拿回手機,找了找同事的聊天記錄,一邊說:“法醫鑒定好像還是餓死的……”
“對。”
方安虞翻到聊天記錄,遞給他看,“說是一直躲那裡。那邊廢棄好幾年了,監控都是壞的。所以他跑到這裡,跟著後面的線索就斷了。”
時舒看著方安虞同事拍的法醫鑒定報告,愣了好一會。
想來還是毛骨悚然。
這個人,到底怕到什麽程度,居然把自己活活餓死。
“不過也是奇怪,寧願餓死都不出去……出去找點東西吃吃也行吧?”
說完,方安虞轉念又想:“外面找他這麽厲害,肯定也不敢出去……”
“所以人還是不要做虧心事……”
時舒不說話。他轉頭朝客廳看去。
梁徑抱著小乖在和聞京原曦說話,臉上笑容溫和。小乖在他懷裡動來動去,最後被他捏著爪子乖乖坐好。
暮色很快四合。
這幾日都是十分晴朗的天氣。只是太陽越大,氣溫就越低。江州冬季又格外乾燥,有時候刮起風,比下雪的時候還凍人。
這會,窗外風聲嗚嗚。日落卻分外絢麗。落地窗前鋪了好大一塊。時舒過來的時候,小乖從梁徑手裡掙脫,對準那片夕陽余暉左右挪騰。
睡前想了想,時舒還是問了梁徑知不知道梁壙的事。
梁徑坐在桌邊給他數臨睡要吃的藥,聞言頭也不抬,語氣如常:“聽說了。”
然後,他把數好的藥遞時舒手心,握著水杯,忽然說:“後天不用吃了吧?”
時舒點點頭,就著水一口一口吞下。
下周手術,藥物乾預的周期到後天為止。剩下的,就看手術結果了。
梁徑伸出拇指抹了抹他溼潤的嘴角,注視片刻,忍不住湊上去親時舒嘴唇。
時舒好笑,後仰避開:“幹嘛啊……嘴裡還有藥……”
梁徑不讓他躲,握住時舒後頸親得更重,“老婆,我不怕苦。”
時舒:“……我怕你被我毒死。”
梁徑笑,格外真心實意的語氣:“老婆你真好。”
時舒默默:神經病。沒救了。
其實之前藥物作用下,情緒上頭的時候,時舒是很擔心手術能不能成功的。而且那個時候他還稀裡糊塗答應了長輩手術成功就辦婚禮的事。所以那一陣,沮喪到極點的時候,離婚的想法都冒了泡。
不過當手術真的來到眼前,時舒發現這件事並不像想象中那麽可怕。
尤其梁徑還告訴他,WonderWing第二季的正式預告,全平台上線時間就是他手術醒來的那天。
時舒簡直開心死了。
巴不得趕緊手術。
舒茗和時其峰前一天去了廟裡,手術當天要給他戴開過光的玉佩。不過被唯物主義的醫生拒絕了,說玉佩經手太多,以防細菌感染。丁雪和梁坤哭笑不得,最後商量下來,說,玉佩給梁徑也是一樣的。
於是,梁徑就握著玉佩,和方安虞聞京原曦他們,在手術室外面等了整整一晚上。
說實話,時舒隻記得打上點滴後五秒之內的事。五秒後,他直接暈了過去,人事不知。再睜開眼,就是梁徑低著頭、很近很近地看自己,而時舒隻來得及說一聲“梁徑……預告——”就又睡了過去。
一旁,方安虞聞京和原曦:“…………”
聞京歎為觀止,停頓半晌,忍不住問:“這家夥腦子被搖勻了?”
原曦:“……”
方安虞:“……”
真的不能怪他。
畢竟,在時舒的概念裡,這就是五秒的事。而五秒前,最令他興奮的,就是WonderWing第二季正式預告的全平台上線。
時舒感覺周身暖融融的。
好像留學那會碰上十分好的晴天,他抱著小乖躺在教學樓前的大草坪上等梁徑的講座課結束。
不過也有點像在安溪過的那個暑假。他們一起騎車經過廣袤的原野,暖風熏熏,眼前炙熱又明亮。
當然,更像在特羅姆瑟的那個風雪之夜。他在梁徑懷裡昏昏欲睡,梁徑忽然給他戴上戒指。不遠處,教堂的尖頂上閃過瑰麗又炫目的極光。
忽地睜開眼,時舒發現自己趴在桌上。
眼前是一張沒寫完的生物卷子。
他拿起來看了看,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快點寫,時間馬上到了。
於是,他匆匆拿起筆,一行行往下寫。知識點一個接著一個從腦子裡蹦出。寫起來暢快極了。
忽然,時舒寫錯了一個字。他趕緊四處找橡皮。
橡皮呢?去哪了?要來不及了……
這麽一想,他脫口而出:“梁徑,橡皮還我。”
話音剛落,時舒就看見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戒指。
耳旁混亂又嘈雜。
“時舒……”
“是不是說什麽了?”
“叫梁徑了……”
“橡皮?是橡皮嗎?”
“他現在說什麽我都不稀奇了。”
“別說了,我看梁徑要哭了……”
“……”
“……”
“……”
漸漸地,不知道過去多久,話語聲又歸於安靜。
時舒慢慢睜開眼。
梁徑還是距離很近地凝視他,眼眶確實有點紅。
“梁徑……”
聽到時舒細微的聲音,梁徑湊得更近,嘴唇碰了碰時舒額頭,聲線有些不穩:“嗯。”
“我剛剛是不是說話了?”
梁徑笑起來:“嗯。”
“說什麽了?”時舒也有點好奇。他聲音低低的,一雙眼卻分外有神。
梁徑笑。
——“梁徑,橡皮還我。”
梁徑伸手很快捂了下眼睛。
等拿開手,他紅著眼眶笑著對時舒說:“你說愛我。很愛我。特別愛我。”
時舒不疑有他,也笑起來。
過了會,他十分開心地輕聲說:“好浪漫啊……”
梁徑:“嗯。”
——END——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