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會如此?就算是因著養魚能讓他們富有,如今才不過數月,魚恐怕都不曾養大到能賣出價錢,又怎會有引起那麽多人愛戴?”
“魚確實不曾肥到可以出售時。但是,我們到時,已經養了快一個月了,魚連一條都不曾養死。而且,‘魚女’所傳《養魚經》太詳盡了,詳盡到找不出來錯誤之處,或許正因為此,他們才會相信……”
相信有人可以那麽無私,不是把養魚秘法留著自己賺錢,而是無償教授給他人。
與人恩惠總容易得到愛戴。
衛青點頭,“此事我了解了。那‘知天高地厚’又是怎麽回事?”
“有人侮辱了‘魚女’,汲太守那邊很快收到了消息,他不曾知我們是主公麾下,我們多番致歉,又說那句話並非在辱人,再告知山中事,他才稍稍消去慍色,卻要我們親自去與‘魚女’道歉,他說那是位從西域學成歸來的奇人,並非鬼魂。”
說到這裡,仆從臉上升起了奇異表情,“我也不知該不該信,汲太守為人……正直,應當不會騙我們,可……”
仆從說起‘魚女’時的神態,很明顯是猶在害怕對方——他並不曾信汲黯話語。
衛青默默聽著。
“總之,他引我們見了‘魚女’。”
……
他們再次見到了少女,對方手裡拿著他們丟棄的那柄刀,手指屈起,叮叮當當在上邊敲,看見他們時,很自然將刀遞過來,“喏,你們的刀,下次別丟啦!”
似乎沒有憤怒。
可是,怎麽會不憤怒呢——如果她是祂,又怎麽會不憤怒呢?區區一個凡人,竟然敢僅僅因為害怕而向祂丟刀!
他們沒有和幽魂相處經驗,只能套入長安那些大人物。
怎麽會這麽輕飄飄就揭過去呢?祂眼中像是流露了冷光,是因為他們沒有登門致歉吧!也沒有準備厚禮賠罪!祂還留著那柄刀,或許就是為了給他們一個警告,何況,祂現在不生氣,以後回想起來也會生氣。說不定會越想越生氣,因為他們冒犯了祂的尊嚴。
得將姿態放得更低——得賭咒發誓,以後絕不會對祂不敬!
他們這麽想也這麽做了,又是賭咒發誓,又是道歉,還暗示下次一定帶上厚禮,請足下諒解他們一時之失。
少女臉上驚愕之色一閃而過,然後,祂垂下眼,仿佛從天外投注視線而來,“厚禮?有多厚?”
他們驚喜,七嘴八舌說了自己所能拿出最貴重的賠禮。
祂問:“可有地厚?”
那些話語就戛然而止了。
祂又問:“汝可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
“就是這般。”仆從慢慢地說:“我們誰也答不上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衛青愣了半晌,才笑道:“這哪是讓你們回答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啊。”
“主君何意!”仆從急迫地追問。
“若祂真是你所認為幽魂,祂可上九天,可下大洋,抬手可知天高,跺腳可知地厚,又如何會在意你小小一次失禮呢?”
*
仆從心中驚懼消了,衛青心中驚意才起。讓人退下後,他合上眼,將那些話語並著仆從於淮陽的見聞全告知慢慢梳理,一遍又一遍。
魚女……究竟是精衛,還是另外一位神靈?汲黯異常之處,是否出於魚女?
旁邊燭火在慢慢搖晃。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衛青皺起眉毛,“何事?”
仆從再次回來,輕聲道:“主君,陛下派人前來,尋主君前去。”
衛青眉心跳了跳,隨意披了件薄外袍,大晚上來到劉徹住所,大漢天子在慢條斯理吃著東西,精致瓷盤上濃鬱著點心香氣,奴婢奉上金盆,他漱了口,拭了面,才望過來,“仲卿。”
他笑著問,“淮陽可有異變?”
第255章 問策群賢
劉徹在衛青身邊放了人, 衛青知道。
衛青對劉徹往他身邊放了人心知肚明,劉徹也知道。
兩人都揣著明白裝糊塗。這也是屬於君臣的默契。
面對劉徹詢問,衛青臉色很奇怪, “陛下……”他一向對劉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此刻卻因為自己猜想陷入遲疑之中。
倘使魚女當真是精衛,汲黯是否與精衛達成什麽協議,給他來信時才說得如此含混不清。因為精衛要求不能告知外人?或者是……不能告知陛下?
若當真如此, 他貿然揭破,導致精衛離去,陛下未必會高興。
衛青想了想,說:“陛下, 淮陽無變,汲黯所行之事或許與陛下有益,卻絕對無害, 我與他都暫時不能告知陛下,懇請陛下恕罪。”
……雖然之前汲黯說了,不能告知陛下是他出的主意,但是,現在已經是陛下對於是誰在背後寄信心裡有數,便也不必吞吞吐吐了。
劉徹微微眯起眼, 手指撫摸著透雕玉酒壺上的紋路,“仲卿。”他似乎有些不高興, “你從未隱瞞過朕什麽。”
若是換個人, 便要真·請求恕罪, 以為劉徹在生氣, 乾脆利落行禮求饒了, 然而衛仲卿眼中隱約帶起幾分笑意,又垂眼壓了下去,“陛下恕罪。”
這話讓他說得就好像“陛下安康”一樣隨意,劉徹“嘖”了一聲。
仲卿就是這點不好,嚇不住。
“臣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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