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面呢?”
“是……是……”金兵閉上眼睛:“是宋人的軍旗……”
他們現在才懂兀術郎君為何會直接尋死,以這種狼狽的姿態被羞辱,傲氣的兀術郎君哪裡能接受。
上頭,少女哼笑了一聲,似乎極為滿意。
金兵悲涼地想:這樣應該能活命了吧?
隨後,眼前模糊出了殷紅色,金兵愣愣地想這是什麽時,宋人眼中,是十八歲的青霓手起刀落,金人頭顱“噗通”滾落,牆頭濺滿了血腥。
她舉起刀,冷光與豔紅交錯。
“今以金人血,祭我軍旗!”
城牆之下,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
“祭我軍旗!”
“祭我軍旗!”
聲音輕顫,手掌發抖,心潮一波接一波,無法平複。
十八歲的青霓望著下面人群,他們也抬頭看著她,激動的臉,流淚的眼,破音的嗓子和專注的目光,一切的一切,像是波瀾壯闊故事的起端。
少女眸光輕閃。
策劃很有野心,想要將這裡打造成一個有血有肉的世界,可怕的是,這人真的成功了。她每每與NPC相處時,都會恍惚覺得這些是真實的人,幸好有遊戲系統以及同樣在玩遊戲的玩家,才沒讓她的思維產生混淆。
這裡是一場遊戲。
這裡是第二世界。
她會認真玩完這場遊戲。誰說玩遊戲不能投入感情?
十八歲的青霓從城頭走下,倏忽對百姓一鞠躬。
其他人傻眼了,百姓也傻眼了,猶豫地問:“小官人是有什麽事需要我們做嗎?”
“沒有。”十八歲的青霓認真地說:“是你們值得這感謝,諸位日夜不歇地熬金汁,不計生死地上城頭打金賊,甚至城門大開時,還和我們一起出城殺賊,這軍功有我們一份,也有你們一份。”
在這個燈火通明的夜晚,少女眼神熠熠,語氣無比真誠,在眾人心中翻江倒海。
百姓助軍人守城不稀奇,但是,如此鄭重其事拿出來感謝的,她是頭一個。
她沒有將其視為理所當然,她承認了他們的功勞!
她還彎了腰!
宗穎手下將領神色怪異,去問宗穎:“衙內,這是闖金營,守滑州的勇士?本該是豪氣衝天的人物,怎麽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去了,況且,以他們立下的大功,來日官家必有封賞,官人何必對平民如此卑微討好?”
他遲遲沒有等來上司的回答。
宗穎眼睫微顫,好像著了魔一樣盯著十八歲的青霓看,目不轉睛。
夜半,他給宗澤寫信。
父親親啟:
虜軍已去,兀術已除,滑州危機已解,如今正在清理戰場。
城牆與地上盡是金汁汙穢,百姓與將士皆在清理。父親或許不信,孩兒並未征勞役,百姓卻自發前來清理。
他們如同清掃自己家那般,清掃起城牆上下。
而那五十勇士,孩兒不知如何去描繪,他們總能熱情又真誠的對待一切事物,父親可能想象力拔山兮的西楚霸王去用他的力氣替卑微布衣挑水?那位臨陣奪旗的姑子就這麽做了。
他們不是愛民如子,他們對幫扶百姓,就好似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這裡已經成為了他們的城——並非武力,而是民心。
……
寫到這裡,宗穎將背倚上了靠坐,記憶裡閃現著十八歲的青霓述說自己為何鞠躬那一幕。
在那一刻,百姓的眼睛裡好似有了光。
有些話他不敢對父親說。他當時心裡閃過一個大逆不道的念頭:如果這些人振臂一呼,想要造反,只怕滑州城百姓也會跟著他們一條道走到黑。
——我本來可以沒有尊嚴的活著。
——直到他們視我為人。
第353章 堅壁清野
青州, 金人營寨。
“啊——”
“啊——”
宋人被捆在木樁上,慘叫聲響起,弩|箭的血洞染紅衣襟, 身上傷口不下十余處。
金兵在宋人前方謔笑,三太子訛裡朵平靜地將目光往那邊一投,又平靜收回。
他們在青州巡行, 捕獲了不少宋軍作為俘虜,金人以欺壓宋人為樂, 便是訛裡朵也不會對此作出阻攔。他雖好施惠, 卻也不會對別國子民施惠。
突然,一匹駿馬飛奔而來,馬蹄若鼓點, 沉重而密集。
“郎君……”
駿馬上飛翻下人, 身上沾了血, 在清冷的陽光裡顯得格外生冷。
這人欲言又止,滿臉悲痛, 看得訛裡朵心裡著急, 簡直恨不得鑽進他腦子裡,看他究竟想說什麽。
“有什麽快說,莫不是……”
訛裡朵想到了四弟金兀術,手如鷹爪般一把抓住那人肩膀。
“莫不是糧草又被宋人截了?”
如果只是之前給金兀術送糧草,糧草被截, 三太子也不會如此激動,他心中生起前所未有的恐慌, 本能去用其他事情來逃避。
“不, 不是糧草。”那人被三太子抓得生疼, 抽了一口氣, 方才露出一個奇異表情,似哭非哭:“兀術郎君,敗了!”
“敗了?”
“三萬人馬,人逃了,被殺了,被俘虜了,馬幾乎被宋人牽走了。”
訛裡朵頓時像是沙漠裡碰到綠洲的旅人,喜極而泣:“敗了也沒關系,不是人有事就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