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紅妝(一)
曹娥愣了愣,隨即勾唇莞爾道:“臣妾也很想陛下呢……”
“你……你終於肯回來見我了麽……”晏珩怔怔的看著她,臉上笑意漸消,取而代之的,是眸中暗湧的水意,“朕……朕以為……你不願再回來……”
“偶爾夢見你,朕都好開心……”
“可你身邊總是灰蒙蒙的一片,朕根本……根本看不清你的臉……”
“對不起,對不起……”
清淚溢出,劃過晏珩的兩頰,留下淺淺的水痕。曹娥一怔,而後伸手撫上她的臉,動作輕柔。似微顫的白羽,緩緩替她拭去那抹痕跡。
“陛下……”曹娥耐心地蹭去她頰上的淚,半哄半勸道,“您不用說對不起,您沒有錯……”
“臣妾理解陛下,支持陛下,也會原諒陛下。您看,臣妾這不是回來了嗎?”
“阿婉……”晏珩伸手,攬住曹娥的腰,將頭深埋在對方頸窩,貼著她的胸喃喃道,“你真的肯原諒朕麽……”
“你不知道……朕有好多話,沒來得及跟你說……朕……現在可以說嗎?”身下的九五至尊,星目含情,劍眉斂鋒,漆黑的眸中水光盈盈,曹娥的心跳忽然漏了拍。
成功獲封皇后又怎麽樣?世上最尊貴的人,是晏珩。晏珩,她名義上的丈夫,睡不到的枕邊人。
輕紗滑落,玉臂纏頸,曹娥擁著晏珩,倒在了錦被紅浪中。帶著酒氣的喘息旋在耳邊,身下的人,已是意亂情迷。
“阿婉……”
錦帳劈開燭光,在二人身側撒下曖昧的昏黃。
溫軟的唇伴著幽幽的香貼了上來,晏珩置在曹娥腰側的手,猛然一收。
“陛下,不必說,也不要說……”曹娥伸出食指,封住了晏珩的唇,在對方迷茫的目光中開口,“現在,臣妾更想做些別的……”
她噓寒問暖了數年,換來的,不過是晏珩豐厚的賞賜,連同榻的資格,都沒有得到。
不知道誰先撬開了誰的嘴,二人唇齒相依,氣息交融。
無論男女,做皇帝做到這個份上,是令人歎服的。所以,為什麽,不能接受她呢?
“陛下……”
“陸婉”秋波脈脈,眼裡蘊著滾燙的愛意。晏珩酒勁湧上,反應慢了許多,聞言,倚著堆枕癡癡的半坐在那。
曹娥抬手,支開晏珩的肩,垂眸望進對方溫柔滿溢的眼底,輕聲說:“陛下,臣妾已經回來了……”
她見慣了對方不苟言笑的模樣,那拒人千裡之外的語氣和凜冽難以直視的目光……如今猝然對上晏珩這雙純淨無暇的眸子,沒了詭譎的波光,懾人的氣勢,倒有些意外。
而晏珩……將她從泥沼裡拉出,給了她攀龍附鳳的希望。讓她枝頭一躍,成了與真龍並肩而立的鳳凰。
呼吸聲逐漸急促,體溫也徐徐攀升。
皇后雖美,卻不是自己會欣賞的那一類。冰清玉潔的陸婉,是生於塵埃裡的她,最厭惡的一類存在啊。
她看著晏珩,成為守土開疆的君王,踐行吞吐日月的志向。少年凌雲,名震九州。以女子之身,問鼎天下。夙興夜寐,宵衣旰食,於情愛一事上,潔身自好的讓普天之下男子望塵莫及。
艱難分開之際,她們臉上都附上了一層緋雲。晏珩臉上的顏色顯然要重一些,像是夕照映水時的那抹似醉的酡紅。
她姿秀俊朗,眉宇軒爽,是曹娥見過的“男子”中,最好看的那一個。
直至最後一件外衣被那雙素手剝落,無情地拋在地毯上,惟余潔白褻衣與束胸,堅守著最後一道防線。
“陛下……”曹娥一邊回應著晏珩,一邊伸手去寬她的褻衣。
微涼的指腹觸到那末禁忌,原本意識有些模糊的晏珩警惕之心頓起。她睜大了鳳眸,去辨別這個欺君在下的紅衣女子。曹娥卻不待她愣神,趁機去扯她的束胸。
“!!!”
她瞬間清醒,身體先於意識做出反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錮住曹娥的腕,翻身將對方壓在身下。
“唔——”
有些疼,曹娥嗚咽著輕喚她:“陛下……”
異香濃鬱,侵蝕著晏珩的理智。但她身上涼薄清淡的龍涎香,仍能撐起最後一絲清明。
她眯起眼,居高臨下的看著被桎梏在下方的曹娥,舉止中彌漫著危險的氣息:“你……你好大的膽子。”
“居然敢……敢勾引朕……”
“陛下……”曹娥大驚,張皇地望著她,心中惴惴。
她藏著對晏珩的心思,隱忍數年,在所愛之人面前扮著溫柔體貼的妻子,這才獲取了帝王微乎其微的信任。
不過,一點就夠了。晏珩偶爾來后宮,都留宿在她這。哪怕只是分床而睡,這也是之前同為棋子的妃嬪所不能比的。
因為她一早知道晏珩的身份,也會小心翼翼的幫她瞞著,謹小慎微的照顧著她。這是先機,也是她生出多余心思的伏筆。
只是……她看晏珩今夜明明醉得厲害,所以才想趁此機會,一不做二不休,靠這卑劣的手段讓晏珩接納她。
她點了好不容易弄來的合歡香,可晏珩,怎麽會……怎麽能……這樣清醒……
“曹娥……”晏珩眼中恨意翻湧,嗓音也因怒帶著絲喑啞,“你,好大的膽子。”
“都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還不知足嗎?”
“陛下……”曹娥不敢掙扎,亦不敢頂嘴,面露痛苦之色,唯唯道,“臣妾……臣妾……”
“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瞞得了朕一時,瞞得了朕一世嗎!”
“臣妾……”
晏珩松開曹娥紅腫的腕,有力的雙手,掐上了曹娥白皙的頸脖,但卻未使什麽勁:“武寧十年的廢後巫蠱案,是你自導自演。”
“可惜朕後來知道時,阿婉已經走了!”
“三年……白骨早都入了土……”
“朕看在太子的份上,看在你素日還算聽話,留你到現在!你呢,你現在要做什麽?”
還未開口,清淚先流,曹娥聞斥泣聲:“陛下,臣妾不過是喜歡您。人死不能複生,您難道要這樣過一輩子嗎?”
“臣妾自知容言功,皆遜與陸郡主。可,臣妾跟了陛下後,從無失德之處……”
“陛下就不能……回頭……看看臣妾嗎?”
“住口!”晏珩閉眼,不再看她,“你沒法跟她比,在朕心中,沒有任何人能及得上她……”
“可她和胡雪……”
“朕不信,那就是假的!”晏珩猛然睜開眼,目光如同三九寒冰一般冷。
“咳咳……”她手上驟然一使力,曹娥猝不及防,嗆了兩聲,“陛下……”
“……”晏珩撤了手,慢慢從她身上退開,而後搖搖晃晃地站起。
“都是……假的。”
“你的喜歡,朕不需要。”
“往事不究,今昔難饒。“
“既然你心有雜念,就不必待在朕身邊了。自明日起,就去歸一觀中修身養性。什麽時候想清楚了,朕再接你回來……”
“誰!”晏珩忽然自軟榻上驚坐起,鉗製住落在自己身上的手。
葉青忍痛,輕聲開口:“殿下,是我,您怎麽睡在這了?”
“葉娘……”惺忪睡眼這才轉明,晏珩忙松開手,看向葉青被自己捏紅的手腕,自責道,“孤傷到你了……”
葉青搖搖頭,望著晏珩眼下的烏青,心疼道:“是奴婢吵到您了。明知道殿下最近都沒有好好休息,覺淺,還……”
晏珩接過她手中的薄薄的毛毯,歎道:“沒關系,孤知道你是怕孤著涼。魏王即將來京,父皇派我負責此事,孤自然要好好安排。”
“再說,婚事在即,宗□□那邊該過的禮節,還要再過一遍。至於房事教習,單擬了你的名字上去。”
葉青點頭:“殿下放心,奴婢明白。只是,日後成婚,您如何一直瞞著郡主,不與她完禮?”
晏珩脫口道:“這個不難,孤自有辦法。”
前世陸婉與她在新婚之夜就約法三章。雖說是晏珩先開的口,但陸婉答應的也十分利落。如今,兩人互相打開了天窗,共同遮掩起這種事開,顯然更加簡單。
見晏珩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葉青便不再擔憂,只是勸她再歇一歇。晏珩卻將手中的毛毯擱在榻上,伸出左手遙指那窗邊的書案。
葉青順著她的指尖望去,見一摞摞整齊的奏本,幾乎擺滿了整個案面。
“父皇讓孤盡早完婚,就是希望孤能早些接觸朝政。魏王來朝,定然會掀起一陣風雨。在此之前,孤必須抓緊時間學著處理些政務。”
“婚禮、魏王、奏本,這三件大事摻在一起,孤著實頭痛。這幾天積壓折子,總得擠時間批好,呈給父皇過目,明日就是最後一天了。”
哪怕她在處理朝政方面早已駕輕就熟,但朝臣之間互相彈劾這種不痛不癢的小事,卻很少偏信。
內亂既定月余,朝中瑣事皆已完備。除了她即將到來的大婚,國中幾乎沒有什麽大事可言。
晏清將這些小事交給她,無非是想鍛煉她平衡朝臣關系的能力。可晏珩自己知道,這些已經不需要再練習了,婚禮的流程也是。
可一想到,前世一直為著躲避圓房提心吊膽,沒能好好記住那晚陸婉的模樣,她便有些遺憾。
自入了秋,陸婉就被束在府中,按照婚前規矩,不能和她碰面。此刻,她應當在重複那些無聊而繁瑣的細節。
晏珩收回手,在葉青憐憫的目光中略揚了揚眉梢,輕聲道:“孤……有些期待……”
◎作者有話說:
南某:你最好刹車。
十在:我的技術也沒法上高速……
晏珩:提要是不是不對勁?有沒有搞錯,朕是一!
陸婉:你被人壓。
注:
南某:活躍在評論區的南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