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熱鬧過頭◎
宋駙馬的大名, 齊淑妃怎麽可能不知曉。那位可是梁京城裡有名的變態大笑話,也全是拜沈雲西所賜。
齊淑妃從秦蘭月面兒上掠視而過,巧了, 這一位亦同樣在對方手中吃過苦頭。齊淑妃浸淫深宮多年,她在指尖兒心頭細細的一掰算,一彈指頃,就把秦蘭月那點兒心思掐算得明明白白。
這女人是心有盤算, 想拉她入夥,更甚者是欲叫她當馬前卒,出頭鳥。
但她仍揣著明白裝糊塗:“貴妃這話實在沒頭沒腦的。”
得知了秦蘭月的把戲,齊淑妃足了底氣,一撫衣擺,心不慌了, 氣也順了, 一揚頭,說道:“什麽借屍還魂,你該去找道士, 找我做甚, 我一深宮婦人, 沒多大見識,聽不懂貴妃你在說什麽, 也沒法子為你分憂的。”
秦蘭月見此, 便把茶碗放下,做出推心置腹的姿態來,付諸一笑說:“淑妃姐姐這話說得可不對, 這可不是為我分憂, 既有同樣的仇人, 緣何不能同仇敵愾呢?”
齊淑妃皮笑肉不笑:“是同仇敵愾,還是想用我殺人,而你不留痕,你自己心裡清楚。”
宮裡的千年狐狸,你在我面前玩這點兒心計。那全皆是老娘玩剩下的。
秦蘭月倒沒想到她這麽直接,既如此,也省了虛與委蛇,她頓了一頓,直言道:“我確實想借你的手行事,畢竟我現在的身份不好主動伸手。但借屍還魂之事,並非我胡謅亂言,難道淑妃娘娘你就沒發現她的不對勁之處嗎?對太子、對你,對我,自打從城郊回來,就大變了心性了。”
“左右有淑妃頂著,我們坐山觀虎鬥,看鷸蚌相爭便是了。”她用了半碗湯,優雅的拭了拭唇角,好整以暇的問道:“十二現在何處?叫他一起來用飯吧,正好我前兩日給他做了一對護膝,讓他試試好用不好用,若不合適,我再給他改改。”
在齊淑妃微擰眉頭的注視下,秦蘭月挨近了她,娓娓道來。
她一提,齊淑妃微閃了閃眼。別說,還真是,前頭那沈家的一心對她的域兒,便是嫁給了元邵一片心意亦不曾動搖,衛老夫人壽宴上,還要死要活的差點抹了自己的脖子,這些都是她看在眼裡的。哪曾想,不過去莊子住了幾月,回來之後,就跟變了人一樣,把他們當仇人了。
不趁情濃時候打擊異己,等失勢了再追悔莫及?她此回進宮來,是奔著太后的位置去的!
如今養子在身側,恩寵於一身,她當然要趁這大好時機掃蕩前路。
至於邪門兒什麽的,“你還真當她是什麽厲害的鬼怪了。”不過是和她一樣重生回來的罷了。
秦蘭月又說:“不僅如此,她那話本子更是奇怪,旁人做了什麽,她像是什麽都知道一樣。我原也只是懷疑,並未多想,直到遇上宋駙馬……”
秦蘭月看了看綠芯:“你懂什麽,正因為我剛進宮來,皇帝還在興頭上,就得趁這個空兒,把該做的事全都做了。男人,得到了滿足,時間一長,你以為他還會像現在一樣偏向我?”
但這也不是不能解釋,人在大受打擊之下,改換心性亦是常有的。
秦蘭月想得很通,前世的沈太后,活得比她長久,又大權在握,知道京中權貴臣子的隱秘並不足為奇。
雖知道她對十二皇子這番呵護備至是為他們來日的大局,但綠芯想起秦蘭月留在安侯府裡親生的九公子,還是不免心情複雜,她這位主子,到底還是因為老侯爺替身那事,連親子也膈應上幾分了。
真的白月光都能落個那樣的下場,她這個假的,還能越得過真的去嗎?等他把過往的遺憾補足,就該醒過神兒了。
那老陛下像是把十二皇子當作了他和白月光的親子,上心得很,若非年歲不夠,學問本事差了一截,前頭又有洵王和三皇子這兩個成年的在,那架勢,說不得真就把那十二殿下扶做儲君了。
身穿湖藍服飾的宮婢將飯食端到內中來,又關好了房門,才近前來伺候她用飯。那宮婢與秦蘭月遞上玉箸,說道:“那洵王妃邪門兒得很,婢子看她怕真是不知哪兒來的鬼怪。咱們往常在她身上吃了多少虧,如今剛進得宮來,娘娘何苦就非得和她對上呢?”
齊淑妃一走,秦蘭月面對殿中宮人便又端起了那副假做派,到內殿獨處,亦不敢放輕松。
承熙宮裡,兩人交近低語,及至午時,齊淑妃才神色不動的告辭離去。
綠芯按捺下諸多雜亂的心緒,回道:“陛下要親自考校十二殿下的騎射,午膳應是在紫宸殿用的。”
親母不見蹤影,丈夫兩看相厭,妹妹也因做姨娘那事生了嫌隙,最親近的幾個人都生了厭斥,便一心奔著權勢去了。當然,許是她自己都沒發覺,其實她暗裡還是存了幾分和洵王妃較勁兒的心的。不然也不至於還沒進宮,就先一步籌謀起拉宋駙馬入陣的事兒了。
而最大的阻礙不就是洵王府的那兩口子嗎。
秦蘭月笑了笑,很滿意這個發展,自用了飯食,便取了書坐在窗邊,神色淡淡的翻看。
慶明帝帶著十二皇子過來時,見著這般熟悉場景,又失了神。
而另一頭齊淑妃從承熙宮離開後,回到自己宮裡用了午飯,又出宮去了靖王府看兒子。不想,才走到外院儀門,就見沈雲西從府內出來,迎面往她這邊走來。
齊淑妃眉頭狠狠一皺,冷冷上下打量完,沒給好臉色:“你來做什麽?我們靖王府廟小,可供不起洵王妃你這尊大佛。”
對齊淑妃夾槍帶棍的話,沈雲西也不生惱,隻俯了俯身,問了好,方不緊不慢的說:“從這邊路過,想著許久不見了,就順道過來看看二皇兄和二嫂了。”
齊淑妃冷笑:“你倒是好心。”
沈雲西嗯的點頭,對旁人的誇獎欣然接受:“我確實人美心善。”她語調輕而平,眉眼順和,不正經的回答也硬帶了一股子正經味兒。
齊淑妃:“……”
我那是在誇你嗎?我那是在陰陽怪氣,你還真就順竿子往上爬了!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齊淑妃胸口起伏不定。
沈雲西隻當看不見,還兀自說道:“幸虧今日來了,我要再遲些日子過來探看,怕是都要認不出二皇兄了。說起來也是怪他自己,多大的人了,走路還能把自己磕成傻子,比較起來,真是連傻子都不如的。”
她往齊淑妃漸漸發青的臉上一瞄,平心靜氣的繼續道:“二皇兄癱成這樣,肯定是沒救了的,淑妃娘娘你以後也沒什麽指望了,還是認命吧。”
她就是故意的,專往齊淑妃心坎兒上戳,齊淑妃也確實被戳到了,元域現在就是她心口上碰不得的傷,觸一下就疼得咬牙裂齒的。
沈雲西根本不給她說話呵罵的機會:“淑妃娘娘,我說這些你不會生氣吧。”她一斜眼,從齊淑妃身側往外走,邊走還邊說:“哦,生氣也沒有用,我這個人心直口快,都是實話實說的。”
齊淑妃整張臉都青了,一把揮開扶住她的宮人,出氣叱喝道:“她到底是來幹什麽的?你們居然就放著她進來了,攔個人都攔不住嗎?叫她個喪門鬼沾上,也不嫌晦氣!”
宮人心內叫苦不迭,那是洵王妃,人家來探望兄嫂,名義正得很,哪就是他們攔得住的。
心頭腹誹,口上還是詳細的回說道:“回娘娘的話,洵王妃一到府裡就去正房見了王爺和王妃,過後喝半盞茶,坐了不到半刻鍾就說要走了。出來時正好碰上娘娘您。”
齊淑妃憋著一肚子火往裡走,甩袖:“沒別的了?說了什麽話沒有?”
宮人道:“隻站在床邊問了王妃幾句王爺身體如何如何的,再沒有別的了。”
齊淑妃擰著眉頭,入到正房裡,尤不放心:“將她碰過的地方挨過的人,給我裡裡外外全搜一遍,搜仔細了!以後這王府,不許他們洵王府的人踏足一步!”昨夜洵王府才招了刺客,今日她就上門來,保不準兒包藏了什麽禍心。
宮人忙應喏。守在元域床前的薑百誼緊了緊手,將頭埋到胸`前,怯怯的任宮婢在她衣裳裡搜尋。
而沈雲西離了靖王府就直接回家了。
因昨日之事,書房暫時不能用,衛邵便就近在正院的書案上翻讀公文,處理公事。季五年稟報完,欲要退下,又被衛邵叫住了。
幾隻雀鳥在槅窗外啁啾,方窗裡框著晴空薄雪,衛邵端坐在案前,眉目間覆了幾分冷涼,他曲起修長的手指輕敲了敲桌面,“宋修文那邊怎麽樣了?”
季五年拱手:“已經盯住了,王爺放心,都在計劃之中。”
“你們在說什麽計劃?”沈雲西穿過玉珠簾,將涼了手爐擱在高腳幾上,又慢步過了落地罩,到跟前來問了一句。
季五年沒有作答,行了禮就退出去了。
衛邵緩和的笑道:“不過一些小事,朝朝去哪裡了?我午時回府來,半天都沒找到你。”
沈雲西彎彎眼:“我去報仇的。”去挑撥,煽風點火去了。燒她家房子,傷她家的人,人家都下死手了,她是個懂禮貌的人,當然也要還禮回去了。
她附耳與他嘰嘰咕咕的說了半天。
衛邵聽了,莞爾而笑,點了點她的額頭,輕歎道:“看來皇祖母的壽辰要熱鬧過頭了。希望她老人家不要怪罪我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