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彼此夢裡的荒唐與放肆
在英國那個不知名的圖書館遇見閆嗔後, 岑頌做過很多次有關她的夢。
開始,夢的都很正常,只是頻頻閃過她的臉。
後來, 隨著又在現實裡遇見她, 夢境開始不受他控制,逐漸離譜。
他會在夢裡精疲力盡。
以他的體力,精疲力盡
岑頌都不敢去想這中間的過程。
但是像現在這樣,夢裡看見她,睜開眼她還在的,卻是第一次。
怕她會消失似的,岑頌幾乎眼都不敢眨地看著她, 一邊看著, 一邊用指腹在她手背來回輕蹭。
閆嗔分不清他到底是醉了還是在做夢,但無論是哪一種, 他的意識都不算清醒。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那雙一眼就能看出充滿力量感的手,這會兒, 動作幾近溫柔。
不知是後背彎得不舒服, 還是想方便他手上的動作, 閆嗔半彎的膝蓋重新蹲了下去。
他便沒轍了:“喊吧喊吧.”
閆嗔起身走到沙發尾的時候,聽見他一聲輕歎。
在心裡默念了不知多少隻小兔子後,她眼睫終於安穩下來。
閆嗔被他看得心跳不聽話,臉一紅,手倏地抽回來。
他喜歡那種聲音,可又受不了:“別喊了”
手落了空,岑頌眼裡閃過一瞬的失落,可他卻沒動。
就好像那晚,若不是喝了酒,她怎麽會做出那樣的荒唐事.
閆嗔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客廳靜謐,能聽見他略沉的呼吸聲漸漸平穩。
等他到了樓下,看見岑頌身上的薄毯,他無聲彎了下唇。
從昨晚開始,縈繞在心頭那些讓她越理越亂的思緒終究還是沒能理出一惡搞頭緒。那個人的臉、手,身上的每一處,甚至聲音,所有的一切都縈繞在她心頭,看似不動聲色,卻又來勢洶洶。
回到三樓,走到房間門口,閆嗔扭頭看了眼牆邊的沙發。
他一雙長腿,跑得很快,她追不上他,又氣又惱地在他身後喊他的名字。
“岑頌.岑頌”
他說的是“又”,所以他不是第一次夢見她?
接連幾個深呼吸後,閆嗔閉上眼,往身後的床上一倒。
聲音像妖精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喊他的名字。
還有作亂
她能在他夢裡作什麽亂?
身體相貼,比水柔,比棉花糖要軟,就壓在他兩處胸腔,讓他連呼吸都不敢重了。
結果等了好一會兒, 又不見他說話, 只是看著她笑。
這人是唯恐叔叔看不出端倪嗎?
和他平時給人的感覺簡直大相徑庭。
她輕步回到沙發邊,將懸落一角的薄毯給他蓋好,又躡手躡腳將客廳燈關的只剩天花板一圈微弱的昏黃。
不過,兩年前的那次腳傷,也讓她多了一個對什麽都能看得開的本領。
她好氣,大片白鴿飛在她頭頂,引著她朝她追去。
她扁嘴,一臉委屈。
再這麽被壓在下面,他可就不僅僅只是臉紅了。
讓她這個從小到大,一直引以為傲的定力都失了控。
躺在沙發裡的人,眉心緊了緊。
她立馬就笑了,朝他撲過來,結果不知怎的被跘了一腳,眼看她就要栽到地上,岑頌慌忙用身體接住了她。
偏偏她雙手托著他的臉,讓他直視他,還不羞不躁地問他:“你臉紅什麽呀?”
和他隔著不過二十公分的距離,透白的光線裡,能看見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也能看見他眼底的紅, 更能看見他漆黑瞳孔裡
她的影子。
閆嗔抱著雙膝坐在床沿,想起那聲“臭丫頭”,還有那句“趁我喝了酒,又來我夢裡作亂是吧。”
閆嗔別開視線,目光漫無焦距地亂瞟著, 忽而聽見他低低一聲笑。
以後這人,該不會真要改口喊他一聲“叔”吧
月光被薄雲籠出淡淡一層灰白。
視線忍不住又重新落到他臉上。
“岑頌!”
昨晚不回家也就算了,今天叔叔都回來了,他還在這留宿。
認識他到現在,還第一次聽見他這種無奈的歎氣聲。
聽見樓上落鎖的聲音,靳洲從敞著門的房間裡出來。
鮮少做夢的人,那晚竟然做了個夢,夢裡,他又喊她“臭丫頭”,她不高興,讓他把那個“臭”字去掉,他偏不。
眉心時而攤開時而擰緊,好半晌之後,閆嗔長長吐了一口氣。
所以說,酒這個東西真的不能碰。
他沉沉吐出一口氣,手臂一撐,坐了起來,然後掐住她腰,把她提到了旁邊。
還故作嚴肅地警告:老實待著。
她偏不,按著他肩膀,把他推倒。
“你幹嘛?”
話音還沒完全落地,他呼吸一屏。
泛紅的耳朵突然被一股溫熱含住,她那妖精般的聲音在他耳廓裡繚繞——
“喜歡我這樣嗎?”
他鋒利喉結滾了兩下,聲音都啞了:“喜歡。”
身上的人,笑得一臉得逞,用一根食指沿著他的下顎線畫出輪廓.
本應又是一場精疲力盡的夢,可岑頌卻在一聲“想得美”裡猛然睜眼。
沒等她從夢境裡抽回神識,對面突然傳來一聲:“醒了?”
岑頌眼皮一跳,掀開眼皮循聲看過去,只見靳洲翹著腿坐在對面的沙發裡。
他撐著沙發坐起來,看了眼窗外,又按了兩下自己的腰。
目光從他微蹙的眉心轉到他手裡的動作,靳洲收回目光,聲音混著幾分淺淺笑意:“睡得不好?”
岑頌抓了把頭髮,聲音有點鼻音:“你家沙發太軟了。”
靳洲眉棱輕挑,視線在他臉上若有似無掠過一眼:“夢到什麽了?”
岑頌眼皮一跳,掀眼看過去:“什麽夢到什麽了?”
靳洲手指在平板屏幕上輕輕滑著,笑而不語了好一陣才淡淡開口:“隨口問問,別多想。”
把話說的這麽意味深長,還反過來讓他不要多想。
岑頌呵出一聲笑,乾脆也不藏著掖著:“你覺得我還能夢到什麽!”
他語氣帶著股無奈,卻又能聽出幾分張揚:“一天到晚往我夢裡跑,我能有什麽辦法!”
見過推卸責任的,沒見過這麽厚著臉皮這麽理直氣壯的。
靳洲忍不住將他一軍:“這話,你敢當著人小姑娘的面說嗎?”
岑頌睇她一眼:“我有什麽不敢的?”
靳洲滑下嘴角,頗有幾分認同的語氣:“倒也是.”
岑頌眯眼瞧他。
他這兄弟本來心思就深,再說些意味深長的話,更讓人看不懂摸不透的。
好在認識了這麽多年,岑頌憑著對他日積月累的了解,估摸著應該是他自己沒醒的時候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夢話。
不過從對面這人的反應來看,應該不算離譜,不然他的反應不至於只是這樣。
低頭看了眼腿上的毯子,岑頌笑出一聲:“你還挺善解人意。”
“謝錯人了,”靳洲瞥過去一眼:“不是我。”
岑頌就要將毯子撂到一邊的動作頓住,視線從對面緩緩飄轉到樓梯的方向。
反應了幾秒,他嘴角一勾:“你幾點睡的?”他這人,一會兒直接,一會兒婉轉。
靳洲直接戳破:“你直接問她幾點回來不就得了?”
岑頌臉上半點尷尬都不見,還真就直接問了:“幾點?”
臉皮真是厚到讓人發指。
靳洲歎了聲氣:“一點不到。”
聞言,岑頌嘴角的那點弧度瞬間就收了,不可置信的目光從對面再度飄到樓梯方向。
最後,他呵出一聲笑:“可真會玩!”比他都會玩,他都沒在外面玩到這麽晚過!
岑頌把腿上的毯子一掀。
靳洲見他往樓梯那兒走,忙喊住他:“你幹嘛去?”
他還能幹嘛,總不能這會兒去敲門質問那個留戀午夜場的人吧!
“洗澡!”他背身丟下兩字。
昨天岑頌也是在二樓洗的澡,洗完澡以後,行李箱擱在靳洲的房裡也沒拿走。
從裡面拿出一件襯衫,抖開,上面的折痕讓他皺眉。
“靳洲!”
他站在二樓樓梯口,故意似的,扯開嗓子朝樓上喊:“讓物業來個人!”
別人不知道他,靳洲還能不知道?
暗道了一聲“祖宗”後,他從沙發裡起身。
等他走到一樓和二樓的樓梯轉角,看見岑頌就只在腰腹間裹著一條浴巾。
靳洲臉色頓時冷了幾分顏色:“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岑頌不答他這句:“讓人過來給我熨個衣服。”
靳洲不喜歡一大早讓陌生人上門,“去我衣櫃裡找一件湊合。”
岑頌也不是沒穿過他衣服,但他也挑剔:“那你給我拿件新的!”
靳洲無語,踩上樓梯,越過他旁邊時,睇了眼他腰腹間的線條:“讓人看見像什麽樣子!”
岑頌低頭看了眼,笑道:“又不是未成年的小姑娘.”
靳洲扭頭瞪他一眼:“今晚開始,回你自己的家去!”
他這話要是早點說可能還有點威懾力,但現在
岑頌在心裡得意了一下,從今天開始,那個夜夜入他夢的小姑娘就要徹底踩入他岑頌的領地了。
靳洲是給岑頌拿了一件全新的襯衫後才恍然想起閆嗔今天要從他這裡搬出去。
“你準備瞞她瞞到什麽時候?”
他問的沒頭沒尾,岑頌扣著襯衫紐扣,抬頭睇他一眼:“什麽?”
“悅璽墅。”靳洲雙手插兜,靠在穿衣鏡旁。
岑頌低頭笑了聲,繼續手裡的動作:“這有什麽好瞞的?”
說的輕巧。
靳洲冷笑一聲,“要是讓她知道那房子是你的,你覺得她會是什麽反應?”
“知道也晚了。”要是等她知道,他還沒把人追到手,那他也太遜了!
靳洲看出他暗打的小心思,好意提醒了他一件事:“聽我媽說,以前有個男人追她,只是謊報了年齡,就被她列入了黑名單。”
岑頌手上的動作頓住,眼角微眯了幾分:“什麽樣的黑名單?”
靳洲慫了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
岑頌垂下眼:“那就瞞一輩子,”話落,他嘴角一勾:“等我把姓關的處理了,就把房子送你!”
靳洲嘁了聲:“我缺你一套房子?”
“靳總口氣別這麽大嘛,我那房子前後也花了不少錢。”
靳洲懶得理他:“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掂量。”走到門口,他又回頭;“今天你是不是也要過去?”
他話裡帶了“也”。
岑頌眼皮一跳:“你什麽意思?”
“一起。”
岑頌:“.”
如岑頌所願,閆嗔就是被他沒收著聲的那句給吵醒的。
雖說困意還在,可一看時間都九點多了,她頓時就沒了困意,洗漱完下樓,昨晚一身醉意窩在沙發裡的人已經好模好樣地站在了流理台前。
岑頌手裡拿著副筷子,在平鍋裡撥弄著已經快熟的意大利面,聽見腳步聲,他抬頭,對上那雙水盈盈的眸子,他嘴角一彎。
“早。”
想回他一句的,奈何那聲“早”卡在喉嚨裡半天,又被她咽了回去。
閆嗔走過去,隔著一個島台,皺眉問他:“你怎麽還不回自己的家?”
岑頌悠著平時那副懶調:“我也想回去,結果被你叔叔硬拉著喝了兩杯,”他兩肩一聳,語氣無奈:“只能在這又湊合了一晚。”
坐在沙發裡的靳洲聽到這話,嘴角扯出一縷被墊背的無奈。
想到昨晚茶幾上的兩個紅酒杯,閆嗔就沒去懷疑他的話,但是想到他醉呼呼地拉著自己手的畫面,她咬了咬唇,聲音帶著幾分怨道:“一點紅酒就醉成那樣”
說的好像她挺能喝似的。
聽得岑頌氣笑一聲:“那你告訴我,你那次醉成那樣是喝了多少?”
閆嗔剛剛也是忍不住脫口,說完就後悔了,果然,被他揪住了小辮子。
沒好氣地惱了他一眼,也不知怎麽就想壓他一頭,閆嗔哼了聲:“肯定比你酒量好!”
岑頌好整以暇地盯著她看:“那有機會,咱倆拚一把?”
“誰要跟你拚!”閆嗔瞪了他一眼,剛扭頭,看見靳洲坐在沙發裡,她眼皮一跳,立馬扭過頭來,剛好對上岑頌一臉的壞笑。
“你故意的是不是?”她壓著聲惱他一嘴。
岑頌一臉無辜:“你也沒說什麽吧!”
閆嗔又往後溜了眼,見靳洲注意力不在這邊,她輕腳走近島台,聲音帶著警告:“不許把那天晚上的事跟叔叔說!”
岑頌本就比她高出一個頭,再加流理台又高了一個台階,他俯身,雙臂壓著台面,半個身子傾過去:“那你得給我封口費!”
這人真是無時無刻都想從她這兒討點兒便宜。
閆嗔倒不是擔心他告狀,就怕他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閆嗔站在島台邊,因為他湊過來,和他的距離不過半米遠。
燈光從頭頂打下來,剛好將他的睫毛投下一排扇影,閆嗔突然想起早晨做的那個夢。
夢裡成群的白鴿從頭頂飛過,她氣喘籲籲地追在他身後,終於揪到了他身後的襯衫,結果一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腳後跟,以為就要這麽絆倒了,可他卻眼疾手快地用他那雙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提起來卻不放手,掐著她的腰把她摟懷裡,任她怎麽掙都睜不開,她氣惱的臉都紅了,他卻一點都不知收斂,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掌著她後頸,頭一低,吻住了她
想到這,閆嗔頓時偏開視線,還把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臉就這麽紅了。
她突然的羞澀讓岑頌懵了一瞬。
驀地,他心臟一緊,下意識就想起那晚他把她壓在床上吻她的畫面。
這姑娘,該不會是想起來了?
岑頌凝眸看了她一會兒,心裡不確定,只能小心翼翼試探著問:“不想你叔叔知道你喝酒啊?”
閆嗔低頭看自己的腳尖,支吾了一下,說:“我只是不想讓姨奶知道.”
岑頌這才暗松一口氣,“放心吧,保證不說!”
閆嗔這才抬頭睨他一眼,偏巧視線撞到他唇上,她目光慌了一下,來不及跟他說謝謝,轉身就要去客廳,結果走了兩步又看見靳洲,她兩腳一轉,乾脆上了樓。
岑頌把她的慌亂一整個看在眼裡,眼看她人從他視線裡消失,岑頌心裡又泛起疑惑。
都說了不說了,怎麽還慌成這樣?
心裡正亂糟著,靳洲已經走到了島台前。
余光裡看見一隻手就要磕在台面,岑頌抬頭:“幹嘛?”
靳洲朝樓梯那兒偏了偏臉:“你又跟她說了什麽,剛下來又跑了回去?”
岑頌可不背這鍋:“什麽都賴我頭上,你怎麽不說是你嚇著人家了呢!”
“我嚇著她?”靳洲笑:“你覺得你說這話有人信嗎?”
岑頌不理他這句,說正事:“回頭去悅璽墅,你別給我使絆子啊!”
“你還怕我給你使絆子,”靳洲繞過島台,去開了冰箱:“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
岑頌背過身來,抱著胳膊看著這個和他身量差不多,年紀也一般大,但日後卻要跟著老婆一起喊“叔”的男人。
無奈裡又漸生興致:“我是不想怕你,可我這後半生的錢和人都被你攥在手裡,不怕.說得過去嗎?”
靳洲扭頭看他。
只見他眉棱一挑,響舌一打:“你說是不是,叔?”
靳洲:“.”
眼看三盤意面都盛出來端到了餐桌上,閆嗔還沒從樓上.下來,岑頌朝靳洲“噯”了聲:“你去把果汁和叉子拿過來,我上去喊她。”
樓上房間,行李箱和兩袋東西都整理好放在了門口,這會兒,閆嗔正坐在床邊發呆。
失神失的厲害,連門口什麽時候站在了個人,她都沒發現。
“想什麽呢?”
閆嗔抬頭見是他,眉心蹙了一下又攤開:“沒想什麽。”
岑頌側過身往旁邊站了點:“下來吃飯!”
閆嗔坐著沒動:“你今天不忙嗎?”
這話問的,巴不得他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忙得焦頭爛額似的。
“忙啊,”他拖著調兒:“可再忙也得抽時間幫你搬新家不是?”
就知道他待著不走就是這個目的。
“叔叔在家,”閆嗔起身走過來:“不用你幫忙!”
一天到晚就想把他撂的遠遠的。
岑頌面無表情睨著她。
雖說閆嗔平時和他說話隨意到不講禮貌,可岑頌若是沉下臉,她心裡還是虛虛的。
“你要是閑你就去,沒人管你!”
岑頌兩手插兜跟在她身後,經過沙發的時候,他歎了口氣:“不是說女孩子的心都是水做的嗎?”
閆嗔回頭看他。
“你這心怎麽跟塊石頭似的?”
“那你去找水做的女孩子啊!幹嘛老纏著我?”
她聲音微微揚著調,聽在耳裡,小情緒明顯。
聽得岑頌心裡美滋滋的,“那你可能不知道,我這人就喜歡石頭!”
說著,他俯下`身,與她平視:“就喜歡你這種嘴軟心硬的!”
都石頭了還嘴軟心硬,閆嗔給了他一記白眼,眼神剛收回來,她這才後知後覺到‘嘴軟心硬’的前一句——
“就喜歡你這種嘴軟心硬的”
他的意思該不會是.
他喜歡.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