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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緣》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奇了怪了……”

  雞鴨行當的老板站在自家鋪子前頭,揣著手往遠處看。他妻子端著個裝滿雞毛的木盆走出來,見狀沒好氣地輕踹了他一下。

  “不乾活看個什麽勁?趕緊的,把這些毛裝麻袋裡頭,等貨郎來了賣給他。”

  “你啊,婦人家。”老板不高興地反駁,“謝家采買的,已經三天沒來咱家拿菜了,你沒注意?”

  老板娘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些焦急來,“我成天就在後頭盯他們進貨出貨,迎來送往這些都是你做的。我怎麽知道這幾天誰來了誰沒來?”

  說完又上前問丈夫,“你可知道緣由?謝家找別人給供肉了,還是咱們得罪了人家?”

  “我哪知道?”

  正說著,一輛牛車朝這邊駛了過來。夫妻倆朝上頭坐著的人臉上一看,發現來的正是他們李嫂子和令兩個乾粗活的夥計。

  夫妻倆對視一眼,老板娘立刻掛上笑,小跑著迎了上去。

  “嫂子!”

  她拉住牛車,滿臉奉承,“剛我倆就在提您,想著您怎麽三天都沒出來。準是近些天被宅子裡的事情拖住了。”

  她也不提錢的事,隻一個勁地說李嫂子辛苦,在謝家後院做事不容易。

  這本是很平常的話,每次李嫂子來這條街上采買,都被這樣拉著奉承。按說沒什麽不習慣的。

  但今日,李嫂子被她抓住的時候明顯抖了一下。老板娘還以為自己抓疼了她,心中一驚,看過去時,卻發現李嫂子仿佛掩飾什麽一般,朝她擠出了一個笑。

  “這兩日家裡辦喜事,忙了些,吃的都是廚房裡存的。這不,才忙完我就被太太派出來補庫房了。”

  老板娘捕捉到了“喜事”二字,忙問李嫂子細節,是謝家的那位爺娶了納了,怎麽都沒跟他們這些人說一聲,該送賀禮上門才是。

  李嫂子訕笑,被抓住的手微不可查地顫唞。

  ——昨天那場面……哪能讓外人看見。

  李嫂子低頭掩飾自己蒼白難看的臉色,胡亂從袖子裡拿出個布包塞進老板娘手中,“嗨,是個遠房的表少爺,和咱們鄉裡鄉親的又不熟悉,就沒請你們去湊堆。算了,不說了。這個你拿著,沾沾喜氣。”

  老板娘下意識接過,才入手臉上的笑就更喜氣了些。

  裡頭的銅錢至少有一二十個,外加一些糕餅糖果子。謝家出手就是大方。

  老板娘是個眼皮子淺的,拿了賞就想著趕緊回去收起來。她高高興興地囑咐丈夫給李嫂子挑最好的雞鴨,哼著小曲進了裡間。

  布包是用麻布做的,雖然被染成了紅色,但看著有點發褐。好在老板娘不在意這些,她喜滋滋地拆開布包,接著輕輕咦了一聲。

  “怎麽給白餅子……”她自言自語。

  她口中的白餅子,就是用白麵包白糖,頂上沾油印福祿壽字的面餅。都是大戶人家中元祭祖的。

  雖說白面白糖都貴,但這東西到底有些不吉利,往年都是在案桌上擺七天,等它自己乾透了,再塞進灶台裡燒乾淨。

  怎麽會被用來當做喜餅呢?
  老板娘狐疑地拿起餅子翻看了會,沒看出不對,她便壓下心中的疑惑喜滋滋地將餅子用盤子裝了,放在一邊。

  她和丈夫都不信鬼神,挨過餓的老百姓,哪管什麽吉不吉利,能吃就是好東西。

  除了餅子外,下頭還有些紅糖果子,老板娘都把拿出來盛好。

  最底下果然是銅錢,都用紅布條打了結系在一起,數了數,正好十八枚。

  ——十八,宋時清的年紀。

  紅綢系上就是用姻緣線捆住的意思,雞鴨行的老板老板娘收了喜糖喜餅,便是認了這門親事。

  像他們這樣的活人越多,宋時清與謝司珩之間的姻緣線就會越牢。等到了“度”,就成了這片地界上心照不宣的規則,天道會記下這樁婚事。

  到時候,宋時清自然就離不開了。下作的伎倆,果真是惡鬼想出來的。

  宋時清躺在小院的搖椅中,眯著眼睛看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玉鐲子。

  沉甸甸帶著溫潤包漿的鐲子在細碎的陽光下發透,漂亮得驚人。這是謝司珩母親的遺物。都說物似主人型,這樣看著它,宋時清腦中隱約填補出了一個溫婉婦人的身姿。

  “在想什麽?”謝司珩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宋時清一驚,那瞬間心底本能湧上來的恐慌感,完全不像是發覺了愛人站在身後看著自己,他不想仰頭承接一個親吻,或者和謝司珩隨便閑聊些什麽,隻想逃跑——

  逃出這個院子,逃到謝司珩永遠無法觸及的地方。

  他的本能這樣尖叫著。

  但這個念頭只在腦中停留了一秒,和煦溫暖的日光便撫平了他的惶然。

  宋時清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又回到了之前懶洋洋的狀態中。他抬起手腕給謝司珩看,貓兒一樣跟哥哥撒嬌,“好漂亮。”

  謝司珩抓著他的手腕,湊到唇邊吻了一下。

  宋時清:“哥哥,你娘親是什麽樣的人?”

  謝司珩彎腰,遮下一大片陰影,“如果她還在世,大概會更喜歡你叫她母親。”

  對於謝司珩隱晦的調侃,宋時清有點不好意思地頓了頓。他臉皮實在是薄,張了張嘴,依舊沒叫出那個稱呼。

  ——心裡不知為何堵得慌。

  謝司珩見他糾結,也不強迫,從旁邊拿了本書翻開,裡面正夾著一張帶折痕的老照片。

  他將照片遞給宋時清看。

  上面有兩個人。

  十一二歲的謝司珩站在前方,帶著個瓜皮帽,眉梢眼底是少年人特有的神氣勁,俊秀又痞氣。在他身後,一個身量嬌小的婦人扶著他的肩膀。

  那就是謝司珩的母親。

  照片太舊了,跟著謝司珩遠渡重洋這麽些年,被磨損了不少。但宋時清依舊能從線條輪廓中,捕捉到婦人婉約動人的眉眼,看著和謝司珩是有些相似。

  宋時清新奇的不行。

  在大清,只有官宦之家和紫禁城內住著的那些人能請得起畫師記錄下曾經的過往。普通人都是日子過了就過了,不留下一點痕跡。

  謝司珩見他看入了神,笑著親了親他的耳朵。吐息微涼,冰得宋時清稍微顫了一下。

  宋時清指著兩人身後龐大的貨輪問謝司珩,“這是你留學時坐的船嗎?”

  “傻時清,這是商船,哥哥是官派留學生。”

  【當年我母親家族的人脈大多落魄,為了讓我出去,花了不少錢打點,才找到了一艘願意帶我的貨船。】

  幾乎同時,宋時清腦中想起了另一道屬於謝司珩的聲音,他手指頓了頓。

  謝司珩的母親雖然早亡,但嫁給了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馬,如今任知府的謝威,而謝司珩是家中唯一的嫡子。

  送他出去留學族中老人就已經很不高興了,怎麽可能還讓他偷藏在貨船裡出去。

  “哦……”宋時清點頭。

  也不知道他怔愣的樣子哪裡取悅了謝司珩,這人彎腰的弧度更大了些,自上方俯下`身,親昵地啄吻宋時清的嘴唇。

  他好像一下子變得很高,高到即使這樣籠著宋時清,也沒有一絲局促。

  宋時清伸手推了他一下,“你別……會有人看見的。”

  深宅大院的,雖然兩人是夫妻,但被下人或者長輩看見了終究不好。

  ——深宅大院……什麽時候開明到能接受兩個男子締結婚姻了?

  宋時清恍惚了一下,輕輕推開謝司珩。

  他的夫君一如往日那般溫和,宋時清稍稍表現出一些排斥的意思,他便君子地退開了,目光淺淺帶笑,調侃宋時清是守規矩的少奶奶。

  換做平時,宋時清肯定是要生氣的,但今日他惴惴的回望謝司珩,捏緊了手中的照片。

  腦中的記憶像是被攪動的池水一樣,從底部翻上來了一些帶著暗色的片段。宋時清抓不住,只是盯著照片怔怔出神。

  【我母親生下我後,虛弱而死。】

  【謝家成天給她吃那些陰邪的東西,用養小鬼的路子養她。】

  【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隻從當年撫養我的那些長輩口中聽過些零星的形容。】

  不對。

  謝夫人雖然早亡,但也一直活到了謝司珩留學之前。

  可如果謝夫人一直活到了謝司珩十幾歲的時候,那自己應該見過她才對。

  自己和謝司珩是青梅竹馬,十一歲時就被送到謝家了。這麽多年與謝司珩暗生情愫,所以才順理成章地嫁給了他。

  成了謝家的少奶奶,他得學著接手家裡的事,管庫房出入,不能再隨便出門,就算有什麽事非要出門,也得讓謝司珩陪他。

  可他是男子,怎麽能嫁人?
  還有,他和謝司珩怎麽會是青梅竹馬?這人明明一直在西洋。

  謝司珩與他之間哪有暗生情愫的過往?他明明一直叫謝司珩……哥哥。

  是,他叫謝司珩哥哥。

  不對……謝家下人都知道他和謝司珩之間的事。以前念書時,謝司珩故意使壞弄髒他的作業,見他哭了,就上來又是抱又是親,哄好了才算完。

  太陽穴一陣針扎似的疼痛,宋時清喉嚨裡泄出一聲痛哼,捂住額頭彎下了腰。

  謝司珩一愣,目光緩緩沉了下來。

  宋時清沒注意到他的臉色,疼得臉色發白。

  脫力間,他一把扶住搖椅邊緣,手腕上的鐲子悶悶一聲撞在藤條上。那聲音仿佛又是另一根棍子,在本就混亂的記憶中狠狠攪了一下。

  這隻鐲子……

  宋時清死死盯著鐲子,仿佛聽見了某種重物砸在地上的聲音。

  假的,謝司珩在騙他。

  這隻鐲子不可能是他娘親的東西,他之前就見過……在謝家的祠堂裡。

  兩天前,女眷不好出去拋頭露面,謝二老爺的夫人就坐在偏廳裡,和妯娌喝茶聊天。細瘦的手腕上正掛著這隻羊脂玉的鐲子。

  抓在搖椅邊緣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

  更多正確的記憶與謝司珩灌輸給他的虛假記憶堆疊擠壓在一起,宋時清整個人像是被按進了水裡一樣無法呼吸。

  混亂中,他聽見謝司珩歎息了一聲,接著,他被擁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

  【怎麽總是會想起來原先的事情呢?】謝司珩喃喃。

  周圍的一切飛速褪去,褪成了房間裡原本的昏暗色調。雕花拔步床,紅綢簾幔,窗子上貼的囍字成雙,桌上還擺著酒杯和白喜餅。

  這才是真實。

  “謝司珩……”宋時清從喉嚨裡溢出細小的嗚咽,屬於他自己過往的記憶碎片和謝司珩製造的那些混在一起,某一個瞬間,甚至讓人分不清誰是真誰是假。
    他被惡鬼桎梏在懷中,上身的團花大紅喜服隻領口被扯開了一大片,松松地掛著,下`身的長裙卻不知道被揉到哪裡去了,光裸的小腿在掙扎間若隱若現。

  謝司珩無奈地抓著他。

  那些不知道來自哪隻惡鬼的手,從陰影中伸出,死死攥著宋時清的手腕腳踝,將他鎖死在原處。

  謝司珩輕輕撫摸宋時清發紅的眼角,看著他的小妻子因為記憶混亂而眸光渙散,連啜泣都是虛弱的。

  惡鬼的法子總是又惡毒又奏效。

  既然宋時清因為曾經兩人的相處,將他釘死在了兄長的位置上,那他就製造另一段記憶替代曾經的過往好了。

  反正對於惡鬼來說拉活人入夢也不是什麽難事。

  【時清——你乖乖的好不好。】謝司珩輕聲誘哄,【不能總是這樣強行清醒,你會瘋的。】

  宋時清微微張開了唇,吐息滾燙,他似乎是想說什麽,但又很快被拉進了另一段斷續的虛假記憶之中。

  那是他和謝司珩大婚當日的情形。

  謝家旁系來了好多人,還有親友門生,烏泱泱全擠在掛著紅綢的廳堂中。

  他頭上蓋著厚重的喜帕,被謝司珩一步一步拉著上前——

  不對!

  假的!

  他和謝司珩結的是冥婚,哪有烏泱泱的賓客,只有望不到頭的鬼客。謝家眾人瑟瑟發抖地低著頭站在廊下,不敢回頭看一眼。

  主位上沒有人,案桌上放著用白布扎了花的豬牛羊頭顱。

  謝司珩是惡鬼,但到底管轄一方,有神的實職。他娶親,該告知天地。

  而自己被捆著雙手,強行壓下`身。身前是心滿意足的謝司珩,身後壓著他的東西冷得刺骨,不知道是什麽——

  ——夠了!
  都夠了……

  他不想再記起這些事情了。

  謝司珩輕輕撫摸宋時清單薄的後背,布料被冷汗浸濕,透著熱潮氣,壓在上面,能聞到宋時清身上淺淡曖昧的苦香。

  惡鬼重欲,謝司珩慢吞吞地將宋時清揉進懷裡,大手自上而下撫過,不知道是在給宋時清順氣還是在享受親昵。

  “……我會瘋的,謝司珩。”宋時清聲音乾啞,“你不能這樣對我。”

  他沒再叫謝司珩哥哥。

  雖然只有短短兩日,但在謝司珩給他製造的夢境中,他已經與這人度過了不知道多少個春秋。

  那些帶著侵略意味的親近,粘稠到幾乎讓人窒息的床笫之歡,伴隨虛假的過往一起,刻亂了宋時清原先的記憶。

  謝司珩輕笑,【你只要接受它們,就不會瘋。】

  接受虛假的記憶,然後心甘情願地留在謝家這座鬼宅裡。身邊的下人不知道是活人還是死人,見到的東西不知道是真實還是幻覺……

  那他不如瘋了。

  謝司珩看著宋時清臉上的眼淚,低頭吻掉一些。

  活人為什麽總對自由那麽向往呢?
  這天下動亂不斷,連年災禍,幾年後還將掀起戰亂,外面那麽多人掙扎著求生,放棄一切只求一口活下去的飽飯,死的比畜生更輕易。

  時清為什麽總是想著出去呢?
  外面響起了一點輕響,是下人將飯菜放在了小桌上的聲音。

  宋時清疲憊地閉著眼睛不想動。

  “少爺,用午膳吧。”

  下人的聲音清脆熟悉,宋時清一下子就僵住了。

  那是春薇的聲音。

  根本用不著思考,他回頭看向謝司珩。

  謝司珩的神情隱沒在陰影中,讓人看不清。但宋時清就是知道他在笑,笑得得志意滿,惡劣殘忍。

  “……你把春薇怎麽了?”

  謝司珩發現它真的很愛很愛宋時清。

  比如說現在,它並不是很生氣。因為時清絕望又無從躲藏只能質問他的樣子,莫名滿足了它低劣的獨佔欲。

  【我沒怎麽。】謝司珩說道,【只是發現有個丫頭帶著我夫人的首飾錢財私逃了出去,順手追回來了而已。】

  說話間,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春薇端著三菜一湯的家常飯食走了進來。

  她沒覺得滿地撕碎的紅綢紙錢有什麽不對的。沒覺得拔步床中那些嘻嘻笑著互相撕咬啃食的惡鬼有什麽可恐懼的。

  更沒覺得自己身後跟著的謝夫人哪裡怪異。

  ——分明那具早該入土的焦屍長出了滿身稀疏的的灰白毛發,頭顱口鼻處朝前伸長,人佝僂著,腿朝後曲。

  像是一隻……直立起來的,狐狸。

  宋時清看著那雙咕溜溜轉的碧色眼瞳,打了個寒噤。

  春薇笑著,把飯菜擺在桌上,招呼宋時清和謝司珩下來吃。徹底佔了謝夫人身子的狐鬼無聲無息地站在原地,腐朽又精明的樣子。

  “……放了她。”宋時清急切地抓住謝司珩,牙齒都在戰栗,“放了她,謝司珩,求你了。”

  【時清求過我好多次了,每次都是只要哥哥做事,不給好處。哪有你這樣的吝嗇鬼。】

  溫柔的調侃分毫沒有減弱宋時清的崩潰,他抓著謝司珩的手,不管不顧地哀求。

  謝司珩冷不防親吻了下來,輕柔地舔舐他的上顎,宋時清一僵,隨即溫順地接受了這個吻。

  分開時,宋時清脊背微微發抖,頸側一下一下地收縮,一言不發。沒人知道謝司珩剛才做了什麽,畢竟房間裡的另外兩個活物一個被鬼迷了心竅,一個就是鬼上人身。

  【時清補給哥哥一個活人吧。】謝司珩喟歎地說道,【我們生個孩子。】

  彼時,宋時清還不知道什麽子女緣,他只知道,如果自己拒絕了,謝司珩真的會殺了春薇,或是讓她變成和外面謝家人一樣,不人不鬼的東西。

  所以,宋時清點了頭。

  他仿佛連哭的力氣都被抽幹了,看著春薇走出去以後,閉上眼睛靠在了謝司珩的懷裡。

  耳邊是惡鬼用指甲抓撓被面的聲音和謝司珩的呼吸聲。

  真可笑,它不想著怎麽去掩飾那些背負在背上的群鬼,反而模仿活人呼吸,妄圖借由此,讓宋時清以為它是個活人。

  真可笑。

  宋時清疲憊至極,身上累,精神上更累。

  他被拖進了夢裡。

  他看見了哭著求他放了胭脂的李嫂子。她說少爺你糊塗啊,一旦和謝司珩有了孩子,你就被徹底綁住了。這一世就是永生永世!
  宋時清不知道她是從哪裡知道的消息,但本能地,他知道李嫂子說的是實話。

  而且李嫂子說,他可以和胭脂一同逃出去。

  他夢見他被謝司珩壓在祠堂冰冷的地面上——

  【時清真傻,你想著幫人家,人家想著從你身上剮出下半輩子的用度。你以為你能逃下山?李虎早就帶人拿刀守在了路上。】

  【……我?我為什麽要攔他們呢?】

  被李虎叫來的兄弟中,有些是外鄉的。謝司珩巴不得他們死在這裡,死在它地界上的外鄉人多了,它的手才能越來越長。

  惡鬼作惡本就是天性,謝司珩清醒的時候理性尚能壓過本能,但有的時候不清醒了,它瘋起來,惡劣殘忍的能將宋時清折磨到哭都哭不出來的地步。

  在一次一次的幻覺中,原本的記憶越來越模糊。

  在最後那段時日裡,宋時清會看著自己嫣紅的指甲發呆,思考他是不是真就出生在這座宅院裡。

  【我和謝司珩是青梅竹馬。】

  【我和它暗生情愫,後來如願以償締結姻緣……】

  最後……不得好死。

  宋時清一時間笑出了聲,笑著笑著落下淚來。

  還真就應了謝崇明當初的詛咒,不得好死,他連死都不行。

  靈魂在看不見邊際的深水中沉浮,那水溫柔卻又凶殘至極,仿佛要將每一個途經這裡的靈魂吞噬碾碎。

  宋時清隱約覺得自己被什麽東西拉著才沒沉下去,低頭看去,卻發現自己身上層層疊疊的全是鎖鏈。

  他陡然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落地窗和地毯。

  宋時清失神地望著這一切,好半晌才緩緩地,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睛。

  “醒了?”

  宋時清朝床尾看去,謝司珩坐在那裡支著頭看他,腿上放了一本快翻完的書。

  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他只是睡了一覺,謝司珩坐在旁邊等他醒來,一切都只是人生中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下午。

  百年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荒誕到極致的夢。

  謝司珩輕笑,“怎麽了,睡傻了。”

  他走到宋時清面前,彎腰玩笑般和宋時清蹭了蹭鼻尖。

  宋時清那一刻腦中什麽都沒有。他一把揪住謝司珩的衣領將人拉下來。謝司珩一點反抗都沒有,被他壓住時眼底還帶著笑。

  宋時清的雙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嚨,幾乎聽見了自己手指用力到極致時,骨骼發出的響聲,眼淚一顆一顆地砸在謝司珩的臉上。

  憑什麽他還能裝出一副人樣來,憑什麽他要被這樣一隻惡鬼纏住,永生永世不得安寧?

  謝司珩……

  他明明都已經死了,這人還要強留他的生魂,不許他進輪回。

  謝司珩仰頭看著他,臉色發紫發烏,呼吸艱難。他無聲地用口型對宋時清說道——

  【時清,這個身體是活著的。】

  如果掐死了這個身體,宋時清日後要面對的就是從前那個【謝司珩】了。他倒是不介意,不知道時清介不介意。

  番外有一篇是前世婚後的,免費放專欄,等完結了就寫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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