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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緣》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只有這樣,宋時清才不會發覺自己和那東西之間的聯系。

  謝司珩深深呼吸,鼻間盡是雨後草木所散發出的苦澀清香。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有這種想法。

  所以在短暫的放肆以後,謝司珩盡力壓下了心底的躁動。

  總不能真去當畜生吧

  但就像是無形中某些東西覺察到了他的想法一樣,就在謝司珩抬步朝前的下一刻,另一個他的感知陡然在他腦中閃現。

  “唔!”

  謝司珩悶哼一聲,猛地捂住劇痛的頭。

  ——他看見自己正按著宋時清的後腰。

  但他得留在這裡。

  鮮明地告訴他,如果願意就此沉溺,他很快就會和另外一個自己融為一體。

  燈下,宋翔眾人推杯換盞,人聲陣陣。燈外雨中,無數惡鬼圍坐在一起,撕扯著被端上桌的同類。

  另一個自己的心情襲上腦。少有的柔軟溫熱情愫滿當當地佔滿它早就已經不會跳動的冰冷心臟,它撐在宋時清上方,像是在撫摸一個會隨時碎掉的玉像那般小心。

  【別哭,哥哥開玩笑的,哥哥給時清舔舔,寶貝不要哭了好不好?】

  表哥不明所以,乾笑了兩聲,搞不懂這人怎麽是這個表情,所以他眼睛一個勁地往歷允身上瞟,希望這位警官能解釋點什麽。

  愉悅、餮足、滿意。

  能怎麽樣?
  顧青冷笑一聲。

  謝司珩許久沒有出聲。

  屬於另一個自己的粘稠情緒傳遞過來,模模糊糊,但足夠刺激,像是隔著一層厚布料感受尖銳刀鋒的刺戳。

  那個叫做宋時清的學生應該也被那東西弄到了自己手中。

  另一邊。

  人影來來往往,逐漸不分彼此。陰陽交融,界限越來越薄。

  ——惡鬼不同行,它們只會把弱小的同類吃掉。

  沒人分得清這頓是喪席還是喜宴。

  很偶爾的時候,酒席上喝多了的人會晃晃悠悠走出去上廁所,過了好久才回來,手上端著不知道哪來的猩紅菜食,一路走一路分。

  “要是那樣就好了。”顧青頓了幾秒,接著說了下去,“邪性到了一定程度的東西,很難入輪回,領地意識又強,因此會內部消耗。簡單來說,它們會吃掉同類。”

  夜空濃黑,一顆星都無。

  歷允的瞳仁似乎是收縮了一瞬。

  “又怎麽了?”他低聲問道,“這群人也有問題?”

  謝司珩在心底默念這個名字。

  “……他們都吃了鬼席,事情麻煩了。”

  一下一下,擠壓他所剩不多的理智。

  不然被顧青這樣看著,他壓力真的很大。

  時清。

  活人聽不見那些淒厲的哀嚎和一聲聲嘻嘻笑語,也看不見滿臉血汙的惡鬼獰笑著站在棚子外。

  吃了死人的活人,還能算是活人嗎?
  他心底發冷,那東西下手太凶了。他做了這麽多年的陰陽事,從沒見過這麽凶的。

  他幾乎能在腦中複原出幾個小時前,喪席上陰陽不分的景象。

  謝司珩指節繃起。

  鬼胎在那裡面。

  【……想把時清吃下去……吃下去好不好?在哥哥的肚子裡,想出來的時候,我們再放時清出來……】

  顧青一聲不吭,朝上方高地忙忙碌碌的眾人看去。

  顧青仰頭,遠處的群山輪廓在夜空下若隱若現。

  棚子下的紅光越來越重,開始有東西從夜色中走進來敬酒,開始有人站起走進夜色中。

  歷允張了張嘴,眉間擰得能夾死蚊子。

  顧青後退一步,他背著警車車前燈的光,一言不發的樣子陰沉到嚇人。

  他覺得自己似乎明了了什麽。

  青黑帶著詭譎瘢痕的鬼手將活人柔韌的腰腹皮膚按壓出鮮明的凹痕,一白一黑,視覺衝擊刺激得過了頭。被按著的人甚至正在細細地發著顫,無法想象先前遭遇過什麽。

  歷允沒說話,幾秒後走上前,橫攬住顧青的肩膀,強行將人拉到後面。

  歷允抱臂,品了一下這個詞,“什麽意思,他們吃了沾了鬼氣的食物?”

  “吃了鬼席會怎麽樣?”

  這裡還有上百個吃了鬼席的人,他們體內的陰氣不能放著不管,不然明早,蒙村就能變成一個鬼村。

  顧青沉沉吐出一口氣,終究還是如同往常一樣拍了下歷允的肩膀,“過來搭把手。”

  多年和各種人打交道練出來的本能讓歷允很快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

  “山裡還有活人?”

  “有。但我不是神,只能緊著人多的一邊救。”

  “……被弄進去的人會死嗎?”

  “不死也活不成了,祂身上的陰氣那麽重,哪個活人受得了?”顧青踩著泥濘的小路朝上走去,鞋底踏在泥裡,發出一聲一聲的啪嗒聲。

  就像是預知到了歷允欲言又止的話,他淡聲接上了一句。

  “山路塌了,即使我發了消息,我們的人也得十二個小時以後才能趕過來。歷警官,這個世界上,多的是我們看得見的命,救不了的人。我是如此,你也一樣。”

  歷允打量他的背影,突然明白了自己第一次見這人的時候,為什麽總覺得這人和他見過的其他人都不一樣,格格不入的。

  ——顧青身上,有一種隱藏的很好的無力感。

  命在那裡,看得見,改不了。

  歷允沉默了很久,順著顧青剛才的目光,看向了遠處的群山。

  都是見過經歷過的成年人,惡鬼下聘禮擺喜宴,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就算不是專業人士,歷允也大概能料到。

  【活人的身體受不住那麽重的陰氣。】

  刑警低罵一聲,跟著顧青的方向跑了過去。

  這種類似不得已將受害人交給犯罪分子的負罪感,歷允第一次經歷。

  但那能怎麽辦呢?祂什麽都算好了。

  誕生於活人惡念中的惡神俯視著螻蟻一般,想要從他手中搶走珍愛之人的東西。

  看,現在你們都乖乖聽話了。

  活人就是這樣,有珍惜的事物,有堅守的原則。只要拿捏住,就會退讓妥協。

  顧青和歷允是。

  宋時清也是。

  時清,也是。

  春末夏初,天亮得越來越早。

  剛五點,天邊就已經浮出了大片魚肚白。

  宋時清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他臉上蒙著條鮮紅的緞帶,光裸的手臂露在外面,被子拉到了鎖骨下方。

  只是看表面,沒人分得清他是醒著還是睡著。

  宋時清沒力氣動,也根本不敢動。

  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昏過去的,但昏迷不是終結。

  被驚嚇過度的頭腦和酸澀難言的身體根本不允許他陷入深度睡眠中。

  也許弱小的動物就是這樣,稍稍恢復一點力氣,就趕緊讓自己清醒過來,謀劃逃離危險的現狀。

  但宋時清真的……
    真的沒辦法說服自己逃跑。

  昨天晚上的記憶閃回,一幕幕,全是眼前的黑暗和那東西戲謔的可怖聲音。

  【時清乖好不好,不要跑,不然哥哥就從這裡——把寶貝的腿咬斷。手往前爬,手也咬斷。】

  那東西握住宋時清攀在床沿的膝彎,一點一點拉回來。

  宋時清被它從後面抱著,說話間冰涼的吐息曖昧地撒在他的耳際。

  可宋時清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腿上,正貼著一圈牙齒。

  它不輕不重,甚至是帶著調情意味地輕輕咬他。

  【時清年紀小,骨頭是軟的,很脆,哥哥輕輕一掰就斷了。嚼起來是嘎嘣嘎嘣的,時清聽過鬼故事嗎?惡鬼都是會吃人的——】

  它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宋時清在長久的凝滯以後,突然像是個不願意打針的小孩一樣,瘋了般往它的懷裡鑽。

  受過各種折磨的身體真的已經不能看了,宋時清好久才在它的安撫下安靜下來。

  【還跑嗎?】它輕笑著問道。

  宋時清想說他只是本能地躲避他,並非想要逃跑。想說你放了我好不好,我什麽都願意給你。

  但他今天晚上已經吃夠了亂說話的苦頭。

  到最後,宋時清聽見了自己輕如蚊蚋的回答。

  “……不會跑的。”

  他被親了一下發頂。

  於是宋時清又明白了。

  他重新說了一遍,“我不會跑的……哥哥。”

  【時清好乖,好聰明,是天下最聰明的寶貝。】它心滿意足地誇讚道。

  宋時清默然打了個寒噤。

  你看,光是回憶經歷過的片段,他都會像驚弓之鳥一樣。

  也許冥冥之中,不僅是謝司珩共鳴了它的情緒,它也共鳴了謝司珩的情緒。

  又或者沒有共鳴,它就是惡意地恐嚇宋時清,在他的思維上打下恐懼的鋼印,肆意展現陰鷙的本能。

  反正它本來就是這種東西。

  只是這些宋時清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身體上的戰栗,被一直一直盯著他的東西發現了。

  【時清?】

  宋時清沒有動。

  那東西笑了,湊過來親了親他的臉側,【醒了還裝睡,害的哥哥一直沒敢動。】

  宋時清的手指微微收了收。

  在視覺被剝奪以後,如果只是聽聲音,就會發現,它其實和普通人沒有區別。

  它像是一個把宋時清寵溺到骨子裡的情人,在一個普通的早上叫他起床,因為宋時清裝睡賴床的小習慣覺得好笑,親昵地抱怨了兩句。

  這種與活人無異的表現——

  讓宋時清全身因為怪異的驚懼,微微發抖。

  它不是人啊,它明明那麽怪異恐怖,為什麽會毫無障礙地說出這些話?

  它自上而下地觀察宋時清。

  時清是不是,被嚇得過了頭?

  它看著自己拜過堂成了親的小妻子,伸手理了理宋時清的睡亂的頭髮。

  身下人依舊沒有動。

  但它看見,宋時清手下的被面更深地凹陷下去。

  想跑都跑不掉,只能用這種聊勝於無的方式安慰自己,真可憐啊。

  它想道。

  但是不能再這麽嚇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時清會生病的。

  雖然呆呆傻傻的謝家太太會更乖地留在家裡,也許連閣樓都不會下,每天只是抱著被子靠在窗邊,等他回來。

  可說好了要讓時清享受身為活人的人生的,怎麽能食言呢。

  它極為遺憾地收回了手。

  ——吱呀。

  木門被人推開。

  推開了門的丫頭站在門檻外,躬身朝著空無一人的前堂行了個禮,然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問少爺安,問太太安。”

  它撐起身,看向門口。

  宋時清感到身邊的床鋪一抬,隨即,由遠及近地,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有東西進來了。

  她跪在了床邊。

  未知帶來的不安讓宋時清無意識地按住了手下的布料。

  但很快,它懶懶地伸出手,托著宋時清坐了起來。

  它知道自己的小妻子看不見,好心地給呆呆的宋時清擺正了雙腿,如昨晚一樣,在身後攬著他。

  一樣的姿勢並沒有帶給宋時清安全感,他的血管都在戰栗。

  面前不遠處的東西似乎是動了一下。

  “太太,這是少爺從下面找來的孩子,您過眼。”

  是胭脂。

  宋時清認出了這個聲音。

  老一輩的規矩。

  家裡要是出了沒法生育的主子,為了遮掩醜事,一般會提前訂好不記事的小孩。

  等到新婚洞房第二天,天明時分把孩子抱來給新夫人過目。

  要是商定沒問題,便可定下收養,早上過了規矩,以後就當是新夫人懷孕誕下的親生骨肉養。

  反正孩子小,包在被子裡不見天光,沒人分辨得出歲數。新夫人出閣前也沒見過多少生人。

  對外就可以說是新婦未婚先孕,奉子成婚。雖然不好聽,但也不至於讓人對主子爺指指點點。

  宋時清不知道這個規矩。

  準確地說,這種深宅大院中腐朽肮髒的規矩,在民間記載中都少見。要不是惡鬼自己親身經歷過,哪能複原。

  但宋時清本能地察覺到了這規矩的醃臢曖昧之處。

  他無意識地攥緊了錦被邊緣。

  胭脂輕聲,【太太,您要覺得好,就喂小少爺一口奶吧。以後,他就是您的孩子了。】

  什麽?
  胭脂這樣說著,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木盤。盤子上,帶著紫紅血膜的鬼胎隱隱能看見手腳和面部五官。

  它拖著血管和粘膩的組織,張著嘴,表情似乎是在笑。

  那一輩人說喂了奶,女人就會把孩子當親生的養。

  可那孩子至少要能喝奶啊。

  當年,被帶進來的的孩子中,最小的也得滿一個月。可這個被放在盤子裡的鬼胎……怎麽看,都像是要繼續鑽進誰的身體裡,繼續發育幾個月的樣子。

  就像顧青說的那樣。

  祂的陰氣那麽重,哪個活人受得了?
  宋時清受不了它……怎麽辦呢?

  胭脂朝前膝行幾步,低頭,【太太,小少爺都餓了。您看,他在哭呢。】

  寫完我就去鑽被窩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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