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雲容聲聞言， 又笑起來，站直身形，抬起的手落至徐淵清下巴處， 修長手指輕輕捏過他下巴， 傾身吻了上去。

  而後， 雲容聲低聲道：“若換作是我，我一定會這樣做的。”

  當著他們的面， 強吻高高在上的帝子， 再加以狠狠的“折辱”。

  “哥哥， 你做得不到位啊。”

  雲容聲饒有興致地建議道：“再試一次？”

  徐淵清道：“聲聲……”

  他正欲思索出聲時， 便見雲容聲抬手拂袖， “砰”的一聲關了殿門。

  徐淵清低垂的眸光落至雲容聲處， 平靜的眸色微深。

  殿中響起的鐐銬清響，如同敲打在他心上的弦音。他抬手反握住眼前人雙手手腕，壓在了身後。

  徐淵清繼續道：“下一次，我們還可以試試更……”

  事後，徐淵清解開覆於他眼前的軟綢，雲容聲緩慢地睜開眼來。

  雲容聲閉上的眼睫輕顫如翩飛的蝶翼，於眼下覆落扇狀陰影，極淡卻稱得其膚色冷白如玉般，漂亮的唇緊緊抿著。

  他很緊張。

  雲容聲道：“可這樣我就看不見了。”

  尤其是當軟綢覆上他眼前，他笑起來，正欲抬手去拿來那根軟綢，抬起的手卻再度被徐淵清壓在了身側。

  “我在頂撞你。”

  徐淵清道：“這樣不是更刺激嗎？”

  “什麽？”

  他驀然回想起及冠禮那日的午後，他將人扣在院門後親，而門外就是謝述和霍沉時來找他們時說話的聲音。

  以下犯上，還有理了。

  “你剛才看起來很緊張。”

  徐淵清抬手勾著人，讓眼前人隻得跌入他懷中，低頭吻住那緊閉的唇，一點一點地攻城掠地， 時至完全侵佔他的所有氣息。

  他很緊張……不就是先“繳械投降”了嗎？
  “是啊。”徐淵清應聲道，“竟然被尊者大人給發現了。”

  雲容聲低頭咬了他一下，他未完的話被迫提前結束。

  “沒關系，尊者大人修為通天徹地，感受得到。”

  “徐淵清！”

  “……”

  雲容聲目光不善地盯住徐淵清道：“你是故意的。”

  他感受得到，清晰而敏銳地感受到一切的觸碰。

  好半晌後，徐淵清才又喚了一聲：“聲聲。”

  雲容聲出聲輕喚道。

  雲容聲一時失言。

  “哥哥……”

  雲容聲再一次被這熟悉的話給堵得無言以對。

  徐淵清伸手接過來，放在疊放好的衣物之上，又才看向雲容聲，溫和道：“聲聲。”

  “尊者大人。”

  很快，雲容聲便切身體會到了這句“感受得到”是什麽意思。

  等雲容聲看清那根軟綢是從他腰間解下來的雪色腰帶，他抬手將其抓起來，氣鼓鼓地丟到徐淵清身上。

  好半晌後， 徐淵清輕聲問道：“聲聲， 我會是這樣的神情嗎？”

  最初說要再試一試的， 是雲容聲， 可到後來，沒繃得住高嶺之花的，也是雲容聲。

  那時候，他也說這挺刺激的。

  雲容聲咬牙切齒地誇讚道：“那你學得還挺快？”

  很顯然，眼前人沉浸在狀態裡，無法自拔。

  不僅僅是學以致用，還能有自己獨特的感悟，是吧？

  “尊者大人。”徐淵清從善如流地改口，將人撈過來，出聲道，“尊者大人還滿意嗎？”

  “叫我尊者大人。”

  “學以致用而已。”

  雲容聲無言，卻也的確說不出話來。

  雲容聲道：“還給你！”

  連腕鎖的清脆聲響，都似別有深意。

  雲容聲應了聲：“嗯？”

  徐淵清道：“就想喊一喊你。”

  雲容聲笑說：“你可是越來越黏人了啊，哥哥。”

  徐淵清將人深擁進懷中，輕聲道：“我們都還有漫長的人生。”

  “但是……像曾經過去的那十年，我再也不想擁有一次了。”

  這是在他們十年分別再重逢的這段日子以來，徐淵清第一次提及到過去的那十年。

  這十年間，他曾無數次去想，倘若在驚鴻十五年的那一日，他足夠有能力，將雲容聲留下來，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他們不會有分離的這十年。

  所以，在這十年間，他拚盡了全力去修煉。而外界的近十年，是十方須彌境中的近百年。

  漫長的百年時間裡，他都沒有他。

  世人皆說他天賦絕豔，未來可期，可他要的不是錦繡前程，而是一個有他的未來。

  就算與世間為敵，他也只會奔向那個有他的未來。

  “錦繡前程，不是我的。”徐淵清道，“而是我們的。”

  雲容聲聞言，沉默良久，慢慢地應了聲“好”。

  此前交手之時，徐淵清出手，將五長老“扣”在混亂城，卻放走了昆侖聖主。

  逃離混亂城的昆侖聖主一回到昆侖聖地，便去了雲荒境中匯報情況。

  複蘇清醒的，依舊是三長老。

  昆侖聖主道：“三長老，我知道外界所傳的那個新晉大乘尊者是何人了，就是那混亂城如今的城主！”

  “帝子被擄，而今連三長老亦是敗於其手，被扣在了混亂城。”

  昆侖聖主遲疑道：“不知其他三位長老有何想法？”

  良久之後，昆侖聖主才又察覺到雲荒境中有其他氣息複蘇。

  是四長老。

  四長老道：“連小五都被擒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四長老徹底現身於雲荒境中，抬眸看向昆侖聖主。

  四長老與五長老亦是擁有著相似的容貌，但他們二人是血脈相連的雙生子。

  昆侖聖主見狀，又將情況簡單匯報給四長老。

  但是，他卻並未說出那混亂城城主與徐淵清容貌相似之事。世間之大，就連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相似卻毫無血緣關系的兩個人。

  四長老沉吟出聲：“我隨你一同去那混亂城，解救帝子，順便將我那弟弟給救回來。”

  說到此處時，他似恨鐵不成鋼地道：“都成大乘多少年了，這小五竟然會被一個新晉大乘修士給擒住，真是丟人。”

  昆侖聖主不敢隨便應和。

  無論是五長老，還是四長老，都是昆侖聖地的大前輩，豈容他隨意議論？

  他隻道：“那四長老隨我出昆侖聖地……”

  四長老擺手道：“廢時間，我們從雲荒境直接借道去那混亂城。”

  上一次，五長老現世，亦是直接借道去了混亂城。這一次，四長老也是這麽說。

  昆侖聖主壓下心中疑惑，應了聲“是。”

  據他所知，雲荒境歷來就只有一個出入口，通往昆侖聖地才對。

  不過……大乘尊者的手段通天徹地，於雲荒境新開辟一條通道，也完全不成問題。

  昆侖聖主跟隨四長老借道，很快來了混亂城。

  在混亂城外，四長老擺手道：“你就在此等候，大乘之間的爭鬥，就算你距離大乘境界只差一步，也是無法插手其中的。”
    昆侖聖主聞言，守在混亂城外。

  在焦急等待近一個時辰後，出城門迎接他的，卻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小修士。

  昆侖聖主記得此人乃是混亂城城主身邊的人。

  陳安緊張至極，生怕這位昆侖聖主一個不留神兒就砍了他，卻又只能強裝鎮定地出聲宣布道：“昆侖聖主，我們城主讓我告訴你，不管來一個五長老，還是來一個四長老，都不能動了他的人。”

  “你們昆侖聖地的帝子，就徹底留在混亂城吧。”

  昆侖聖主聽見此話，神色劇震，沒忍住地深吸一口氣。

  這混亂城城主竟恐怖如斯？
  帝子折在他手裡就罷，現如今竟然連他們昆侖兩大長老亦是折在此處。

  昆侖聖主很快收斂住了自己的情緒，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還是堂堂昆侖聖地的聖主，不能在一個低階小修士面前如此情緒外露。

  他沉聲問：“你們那位城主……可還有別的話說？”

  陳安連忙搖頭道：“沒有了。”

  昆侖聖主拂袖離去。

  等他一回昆侖聖地，便立馬又去一趟雲荒境。匯報完情況之後，迎接他的，是無止境的沉默。

  最終，三長老道：“大長老與二長老在關鍵時候，無法蘇醒過來，若是我也離開，雲荒境將再無人坐鎮。”

  是雲荒境中本來就有什麽危險嗎？

  昆侖聖主聽見三長老此言，下意識思索。

  不然……三長老為何說雲荒境會無人鎮守？

  三長老繼續道：“這一次，只能靠你了。”

  “靠……我？”

  昆侖聖主話音一頓，抬眸看向三長老聲音來源所在的方向。

  被徐淵清扣下的五長老與四長老關在混亂城中。

  雲容聲原本想說直接搜魂，卻被徐淵清製止。

  徐淵清溫和地握住他的手，喚了聲“聲聲”。他轉眸看向徐淵清，最終應聲說好。

  “聽你的。”

  世人皆知，昆侖聖地是世間一切魔物都無法侵進的修行聖地，也無人會覺得這樣的地方會出現魔種。

  但倘若……他們二人的猜測是真的呢？

  雲荒仙帝修為再通天徹地，也不會提防身邊之人。

  而在昆侖聖地之中的雲荒境內，有五位自仙帝時代一同沉睡至今世的前輩底蘊，他們或許真的是護佑世間的尊者，卻也極有可能只是曾經……而已。

  徐淵清不肯濫殺無辜，卻也不會放過當年那些聯合起來加害過他母親的人。

  上古誅魔仙陣，隻辨修士與魔種。

  徐淵清親手在混亂城牢獄之間埋下一枚又一枚的靈石。

  當上古誅魔仙陣即成之時，靈光交織，朝著已然被封禁修為的五長老與四長老侵襲而去，便意味著當年所有的一切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

  徐淵清神情冷然，微垂的眸光落至這兩人身上，緊攥指尖，輕聲問道：“可是，為什麽呢？”

  雲荒仙帝是上古亂世之中人族的第一個成道者，平定四方，鎮壓誅魔，是世人所敬仰的救世主。

  雲荒仙帝一生隻一對兒女。

  其親子隨他去征戰四方，鎮殺禍源，早已經隕落於上古時代。他將尚且年幼的親女封印避亂世，隻願她在一個安穩的盛世之中成長起來。

  到頭來，卻連這個願望都成了空談。

  茫茫數萬年後的盛世，於她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

  牢獄深處，響起的是昆侖五長老與四長老因上古誅魔仙陣侵襲而發出的痛苦叫聲。

  於紛雜的嘈亂中，徐淵清再一次輕聲問道：“為什麽呢……”

  這一聲低喃，似在他問，卻又像帶著些許的茫然般。

  他仿若恍然未覺般，緊攥的指尖深陷掌心，時至雲容聲走過來，握住他的手，他才驀然松開指尖。

  徐淵清掌心傳來後知後覺的疼痛，滲血的傷口卻在轉瞬之後，被雲容聲輕拂治愈。

  好半晌後，徐淵清轉眸看向雲容聲。

  這時候，於痛苦中分神望來的四長老猛然盯住站在牢獄之外的兩人，聲音尖銳地出聲道：“你與這混亂城城主廝混在一起，又算什麽好人嗎？”

  “偌大的混亂城盡是惡人，你怎麽不將他們都殺個乾淨？”

  “尤其是你身邊這個人！”

  雲容聲聞言，安靜地看了一眼四長老，慢慢笑起來，有些好奇地問：“怎麽？徐凌啟聯系上你們之後，竟然沒有告訴過你們……我是誰嗎？”

  “讓我猜一下，雲荒境中五位長老，據說大長老與二長老近千年來從未複蘇過氣息，最活躍的就是你們兩人與那個三長老。”

  “三長老至今未曾現世，是因為他要鎮壓誰嗎？”

  雲容聲問道：“是大長老？還是二長老？”

  “我又想起來一件事來，徐凌啟是不是還沒告訴過你們，魔神殘魂就在他身上？”

  雲容聲話音落下，身處誅魔仙陣中的兩人身形皆是一震。

  “你們避世太久，不僅被後輩騙得團團轉，就連你們自以為掌控在握的徐凌啟也與你們不同心啊。”

  雲荒境隱於昆侖聖地，是坐鎮底蘊，卻也是困住他們的牢籠。

  “需要什麽樣的契機，這位最活躍的三長老才會踏出雲荒境呢？”

  雲容聲平靜道：“魔神殘魂。”

  昆侖四長老與五長老死在了上古誅魔仙陣之中，仙光照拂，落在他們身上，猶如烈火焚燒，將他們一身的修為燒盡，而徹底隕落。

  徐淵清僵立在原處。當雲容聲伸手來牽他之時，他才慢慢地回過神來，聲音低啞地喚道：“聲聲。”

  雲容聲看向他，應聲問：“怎麽了？”

  徐淵清許久未曾再說話。

  雲容聲便笑著問道：“怎麽？你又怪我自作主張了嗎？”

  徐淵清低聲地問了句：“你說你上一世因誅魔仙陣而死……”

  是後世被不斷加強過的誅魔仙陣，而非最初的上古誅魔仙陣。

  “……也是像這般痛苦嗎？”

  雲容聲聞言，身形僵了下，旋即反應過來，道：“原來你是因為這個而不開心，才不說話的啊？”

  他笑起來，解釋說：“我不痛，一點兒也不痛。”

  “甚至呢，我還當著那些人的面，親自走出了誅魔仙陣，然後一步一步走回了天衍宗舊址之上，回到了我親手所建的那座藏書樓。”

  “你都不知道，當時那些人的反應簡直是怕極了，連上前來半步，都不敢的……”

  雲容聲的話還沒有說完，徐淵清已然伸手，將他拉進自己懷中，緊緊擁著，不肯放手。

  雲容聲抬起的手落在徐淵清後背，輕輕地、輕輕地安撫他。

  徐淵清輕聲喊道：“聲聲。”

  雲容聲回應道：“嗯，我在。”

  “聲聲。”

  “我在。”

  “我只有你了。”

  雲容聲慢慢睜開眼，眸光觸及到自遠處飛掠而至的一道靈光，抬手將那道靈訊接住。

  這是傳給徐淵清的靈訊。

  他亦可以拆開它。

  拆開的靈訊之中，轉瞬傳來一道大大咧咧的聲音。

  “徐淵清！徐淵清！徐淵清！”

  “你怎麽回事兒啊？我怎麽聽說那什麽混亂城的城主把你給抓走了？你出個聲兒，我就來混亂城救你！”

  “要是一刻鍾不回靈訊，我可就來了啊！”

  “我……我我拉著霍沉時一起來救你，他是要比我厲害點兒。”

  “去看看謝述他們吧，好久沒見了。”

  雲容聲松開指尖，任由靈訊余光散盡，輕聲道：“哥哥，你不止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