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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大秦暴君的“駙馬”[穿書]》第二十六章 【三合一】26
  第二十六章 【三合一】26
  菟裘鳩坐在原地略有些茫然,他不是該說的都說了,竹簡也獻上去了嗎?為啥還要留下來?

  雖然見到祖龍很高興,但他希望偶像能跟粉絲保持一下距離。

  別的粉絲跟偶像距離太近是容易塌房,而他距離太近則是容易沒命。

  尤其是他身上還披著一層馬甲,萬一被扒了可怎麽辦?
  嬴政對仙人很感興趣,但是對佔據他人軀殼的不知道什麽存在的東西就不一定感興趣了。

  其實菟裘鳩也覺得很冤,他睡得好好的,正在夢裡跟朋友吃著火鍋唱著歌,一睜眼就到了戰國時期。

  只有親身體會過這個時代多麽落後才能感受到現代生活的美好。

  要是真有神仙跟他說可以讓他回去,他毫不猶豫會選擇回去。

  嗯,回去之前讓祖龍和扶蘇給他簽個名就最好了。

  菟裘鳩腦子裡想著有的沒的,就這麽被嬴政留了下來。

  不僅留下來,他甚至還跟著嬴政回到了鹹陽宮。

  第一天的時候菟裘鳩在沒被召見的時候頗有些坐立不安,直到被喊去見嬴政才發現時間其實跟昨天入宮的時間差不多。

  話又說回來,他要是能猜透嬴政的心思,哪怕一次,他感覺自己能吹一輩子。

  所以其實所謂的溫飽還是嚴格來說是一整套的配套產業,並不是升級單個農具就能做到的。

  這年頭舂米是很大的難題,粟不舂就不能食用,糧食產量再多,如果舂米的效率上不去,糧食還是不夠吃。

  菟裘鳩十分詫異,居然這麽迅速嗎?

  如今看來,菟裘鳩這是想走跟其他方士都不同的路。

  不過想想也是,從頭到尾菟裘鳩都沒有說過自己是方士。

  他在宮裡住的可以說是提心吊膽,每天都擔心自己說錯話。

  蘭池宮畢竟是嬴政用來遊玩的地方,他真正辦公和住宿的地方則是章台宮和鹹陽宮。

  嬴政這個問題讓他沒想到,略一遲疑,他小心問道:“大王,什麽都可以嗎?”

  想當初他讓工匠製作曲轅犁和耬車可是耗費了不少功夫。

  然而嬴政見他的時間並不多。

  嬴政不動聲色說道:“什麽都可以。”

  菟裘鳩說道:“此物要搭配石臼使用,將粟或麥倒入石臼之中,人立於其上,以腳踩踏板使前方木槌高高揚起落下,以此舂米,此物能節省力氣,而且效率遠高於木槌。”

  嬴政一時之間也有些好奇,菟裘鳩到底要走哪條路。

  宦官立刻又讓人抬著踏碓下去,這一次他們沒有在大殿上試。

  菟裘鳩微微一愣,有關獎賞這方面他還真的沒思考過,甚至之前還慶幸通過正規渠道上交不會受罰呢。

  菟裘鳩總覺得嬴政把他留下來並不僅僅是因為仙人,應該還有其他方面的緣故,可惜他猜不出來。

  從曲轅犁到踏碓,菟裘鳩帶來的東西對農耕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看著那些漂亮的新衣服,菟裘鳩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嬴政又問道:“如何使用?”

  菟裘鳩用力點頭:“對。”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這個煩惱其實不存在,因為宦官不僅給他準備了洗漱用品,甚至連衣服都準備了幾套,比他原本穿的布料還要好一些。

  嬴政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好!”

  因為舂米揚起的麩皮容易弄髒地板不說,還會在空中飄散,萬一汙了大王的衣裳怎麽辦?
  用踏碓舂米也沒浪費多少時間,不一會宦官就喜氣洋洋進來稟報說道:“稟大王,此物的確易用,以一刻鍾為基,同一人舂米之數比之前多了四成!”

  嬴政看向宦官說道:“去試一番。”

  菟裘鳩應了一聲:“是。”

  菟裘鳩眼睛一亮說道:“我想去學室!”

  菟裘鳩此時也放下心來,目前他能想到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東西他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估計要接觸到才行。

  嬴政轉頭看向菟裘鳩問道:“你有功於國,想要什麽獎賞盡可說來,寡人定會滿足你。”

  各地匯總上來的大案要案,還有其他政事,他全都要管,全都要批複。

  每天也只有在哺食之後的一小段時間會見菟裘鳩。

  而嬴政跟他的對話卻並沒有過多涉及長生不老藥,大多是詢問天帝的權利,仙人的職責,還有其他職位制度。

  作為王,還是一位有著雄才大略十分負責任的王,嬴政每天的事情很多。

  嬴政手一頓重複問道:“想去學室?”

  嬴政垂眸說道:“只有這一個要求?”

  嬴政失笑,這少年郎總是能出乎他意料。

  他轉頭看向擺放在殿上的踏碓,繞著走了一圈之後對嬴政行禮說道:“稟大王,正是此物。”

  就這樣他在宮裡停留了三天,三天之後,嬴政把他喊過去說道:“你所獻上的踏碓已經製作完畢,看看是不是這樣?”

  好在還有給外臣留宿的宮室,唯一不方便的大概就是什麽洗漱用品都沒帶來。

  他原本已經擬好了給對方的賞賜,之所以會詢問也不過是一時興起,想要看看這少年郎想要什麽。

  實際上菟裘鳩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想要暫時逃避更卒徭役罷了,學室弟子可以不服役這是規定。

  之前菟裘閱都已經給他安排好,可惜現在用不上。

  等他出宮就要離開菟裘閱家,這具身體的生父菟裘敦只不過是黔首,沒有資格送他去學室。

  更何況以菟裘敦的偏心,就算有機會也會優先送那兩個小兔崽子過去,要不然原主也不至於長這麽大連個字都不認識。

  至於他的公士爵位也是沒有資格入學室的。

  所以不如從秦王這裡要一個特許,等他出學室之後就能為吏,秦法規定官吏不必服役,無論是兵役還是徭役都不用。

  估計嬴政都想不到菟裘鳩選擇去學室的理由如此淳樸。

  他手指輕輕敲了敲案幾說道:“你立下如此大功,最後只不過得了個入學室的名額,讓他人知曉未免要說寡人小氣。”

  菟裘鳩連忙行禮說道:“臣不過是做了一次郵人,將這些器物的製作方是從琅嬛書院帶出來而已,又哪裡算得上大功?”

  嬴政卻說道:“你能帶出來便已經是大功一件,你如今既然已經是公士,寡人就再賜你不更爵位,以示嘉獎。”

  菟裘鳩聽後忍不住嘴巴微張,眼睛也因為驚訝而顯得更圓了一些。

  這就成不更了?他這爵位躥升速度跟坐了火箭一樣啊。

  不更乃是第四級爵位,到了這個位置,他已經不用服更卒之役,不更的名稱也由此而來。

  到了不更就能戴冠,雖然是最低等級的梯形板冠,那也是冠啊,戴冠者社會地位是完全不同的。

  而不更上一級則是大夫,再上面官大夫,也就是說他如今的爵位比菟裘閱低了兩級而已。

  菟裘鳩覺得他還是低估了先進農具帶來的影響,所以他當初想的就是能入學室,若是除此之外還能再升一級爵位是最好的。

  不過,秦國爵位難得,他一開始都沒抱什麽希望。

  誰知道秦王如此大手筆,直接讓他連升三。級。

  最後菟裘鳩還是在宦官的提醒下回過神來,連忙大禮謝恩。

  同時還有些糾結——他到底能不能去學室啊?
  不更只是不用服更卒之役,但兵役還是要照服的。

  當然最主要的是只有從學室出來成為官吏才是最正統的路子,哪怕有舉薦為吏或者立功為吏等其他路子,但這些對於菟裘鳩而言或許還不如讀書來得容易。

  只可惜他不敢再問,擔心秦王會覺得他得寸進尺,一時之間無比糾結。

  菟裘鳩自認為將心裡的那份糾結隱藏的很好。

  然而他那點隱藏的本事根本算不得什麽,嬴政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麽。

  對於菟裘鳩入學室這件事情,嬴政並沒有打算拒絕,卻也沒有打算讓菟裘鳩動用特權進去,因為菟裘鳩不需要,他能光明正大地進去。

  只是這一點嬴政沒說,就這麽看著小孩子滿腹糾結地離開了王宮。

  菟裘鳩出宮門的時候著實松了口氣,雖然他跟嬴政相處時間不多,而且嬴政對他也算是和顏悅色,但他就是戰戰兢兢擔心自己做錯事說錯話,走路都怕邁錯腳。

  這種壓力不僅在面見嬴政的時候有,自己獨處的時候也一樣有。

  搞得他都快懷疑宮裡有人在暗中觀察他了。

  出宮之後他瞬間覺得倍感輕松,菟裘鳩轉頭看著離他越來越遠的宮門,略有些惆悵。

  如果不出意外,他或許也就這麽一次見祖龍的機會。

  嬴政沒有讓他去出海尋仙,或許是對他所說還有懷疑,也或許是因為他並不是真的見到了仙人,而是夢中被接引走,根本不知道仙人出現在何處。

  這種狀況之下,爵位僅僅只有不更的他是沒機會再見秦王的。

  惆悵完了之後,菟裘鳩回到家裡立刻開始收拾東西。

  原本他說好要過了祭月節再走,結果沒想到祖龍橫插一杠,在底細都被摸清楚之後,他想不走都不行。

  菟裘閱和樊氏也很清楚菟裘鳩為什麽走的這麽匆忙。

  樊氏看著他收拾好的行李,紅著眼眶說道:“你……你那宅子還沒來得及收拾,怎麽能住人呢?”

  菟裘鳩扶著她的胳膊安慰說道:“阿母放心,大王親自下令讓人給我挑的宅子,不會不好的,我讓水生去探查了一番,除了家具陳設少了一點,該有的都有,直接入住也沒什麽關系。”

  原本菟裘鳩的宅邸樊氏已經都給收拾好,結果誰知道菟裘鳩去宮裡轉了一圈轉頭就連升三。級呢?
  之前的宅子自然是不能住了,面積不夠,不更的宅子大小是公士的四倍,菟裘鳩自然是要換個住處。

  樊氏還是有些不放心,想要張嘴留他,卻又被一旁的菟裘閱拉住。

  菟裘閱溫和說道:“你那裡距離家中不遠,我已經跟亭長打過招呼,水生會作為你的仆人跟在你身邊,若是有什麽你解決不了的問題就讓水生來找我們。”

  菟裘鳩升爵的好處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距離他們更近了一些,遇到什麽事情也更容易解決一點。

  除了生活上的事情,最有可能讓菟裘鳩應付不來的就是菟裘敦。

  菟裘鳩對上菟裘敦是天然弱勢吃虧的一方,但是菟裘閱不怕啊。

  菟裘鳩對著菟裘閱笑了笑:“好。”

  一旁的菟裘彥倒是樂觀一些:“沒關系,以後阿爹休沐之時,我自學室歸家之時都可以把阿弟接來,我也可以時不時過去一趟。”

  菟裘彥從父母口中多少也知道了菟裘敦的行事作風,那菟裘敦不是在外人面前能裝嗎?那自己就多去幾次。

  菟裘敦要是敢欺負他弟弟,他就給弟弟出頭,反正他對菟裘敦又不用盡孝。

  菟裘鳩心下一暖,如今比之前已經好上許多,縱然回去也不算無依無靠,讓他心裡多了些底氣。

  而此時此刻的菟裘敦心緒比菟裘鳩還要複雜一些。

  他被人從破屋接到了乾淨整潔的大宅之中,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回過神來,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他已經很久沒有住過這麽好的宅子了。

  當初他們一家從韓國來鹹陽討生活的時候,菟裘敦手上已經沒有什麽錢。

  更不要提前些日子出獄之後,菟裘敦家裡一團糟卻只有他一個人打理。

  菟裘敦這個人沒什麽本事,但就是前半輩子命好,娶的兩任妻子治家能力都不錯。

  菟裘鳩的母親原本也是官宦之女,出身不錯。

  他的繼妻雖然出身一般,但也有幾分小聰明,除了對待菟裘鳩不好,在其他方面也算是可圈可點。

  這就導致菟裘敦對家中事情壓根就不操心。

  現在讓他一個人來,手上還沒錢,沒兩天就吃了上頓沒下頓,被迫只能去利用家中僅有的驢車去收柴拉柴來賺取一些微薄的錢財,好活下去。

  要不是秦國規定,沒有分家就不能分開居住,菟裘鳩是真的不想管菟裘敦。

  可惜現在他不僅得管,還要將菟裘敦接進新房子之中。

  過了好幾個月苦日子的菟裘敦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還有翻身的一天。

  菟裘敦站在那裡怔怔看了許久,半晌才看向了如今已經是衣飾光鮮的菟裘鳩。

  菟裘敦心情十分複雜,他最看不上的兒子如今已經成了秦國的不更,而他最愛的兩個兒子卻還在服刑。

  菟裘敦越想越是心疼兩個小兒子,看菟裘鳩也越發不順眼。

  尤其是看到菟裘鳩對著菟裘閱一家人言笑晏晏,而轉頭對著他的時候要多冷漠有多冷漠。

  菟裘敦十分氣憤罵道:“你那是什麽樣子?”

  菟裘鳩看著他慢條斯理說道:“時候不早,該歇息了,你記得洗洗再睡,莫要髒汙了被褥,家中仆役尚未到齊,屆時你可要自己洗被褥。”

  菟裘敦頓時暴跳如雷:“你這逆子,竟敢這般與我說話!”

  菟裘鳩轉頭看著他問道:“怎麽?不愛聽?”

  他說完也沒有等菟裘敦回答,安慰說道:“沒事兒,以後聽習慣就好了。”

  菟裘敦頓時被氣得臉色脹紅,忍不住上前一步。

  菟裘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抬了抬眼皮問道:“想動手?”
    本來菟裘鳩剛想提醒對方小心來個意外死亡,結果沒想到菟裘敦居然自己停下來,站在那裡,雖然臉色難看卻的確沒有了動手的意思。

  菟裘鳩還有些意外,這是認清現實了?

  結果他剛這麽想就聽到菟裘敦說道:“哼,我不與你糾纏,你速去將你母親和弟弟們接回來。”

  菟裘鳩挑眉:“他們正在服刑,我怎麽接?”

  菟裘敦語氣生硬說道:“你不是有歲俸?去給他們贖罪!”

  菟裘鳩簡直要被他氣笑了,乾脆說道:“沒有,我歲俸一共兩百石,且不說贖一個人都不夠,就算夠……你是打算為他們贖罪的同時餓死自己嗎?”

  菟裘敦立刻說道:“你不是還有宅子和田地?”

  菟裘鳩真是一點都不想再跟法盲交流,冷冷一笑說道:“宅子和田地都是爵位的賞賜,敢變賣是不想活了嗎?在秦國這許久你居然連這麽基礎的律法都不知道?”

  菟裘敦被他輕蔑的眼神一看頓時變得略有些暴躁,他在院子裡一邊來回踱步一邊說道:“那就去找菟裘閱,他不是把你當兒子還有存糧能為你買爵嗎?他一定有!”

  菟裘鳩本來想要罵他,但又懶得浪費口水,感覺跟這種人吵架都是與自己過不去。

  畢竟他剛搬完家還什麽都沒來得及收拾,樊氏倒是有心要幫他收拾,可是他擔心菟裘閱跟菟裘敦起衝突,硬是讓他們先走了。

  有跟菟裘敦吵架的功夫他還不如先把自己的臥室收拾出來。

  菟裘敦見他轉頭就走,當場氣極,再也忍不下去,一邊挽袖子一邊衝過來說道:“我今日便打死你這逆子!”

  菟裘鳩手腕一抖,再轉身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把出鞘的匕首。

  菟裘敦腳步猛地停住看著菟裘鳩厲喝:“逆子,你莫不是要忤逆為父?”

  菟裘鳩看著他輕聲說道:“小點聲,生怕別人聽不到嗎?更何況也不用你動手,以前那個會畏懼你尊敬你,任由你呼來喝去的菟裘鳩早就死了。算了,說這話也無意義,你且記住,日後你若敢動手,要麽你用這把匕首捅死我,要麽我把你捅死再自殺,別用忤逆的罪名嚇唬我,我死都不怕難道還怕這區區忤逆之罪?”

  菟裘鳩一邊說著一邊讓匕首在手中旋轉了一圈。

  匕首乃是青銅所製,金色的反光在菟裘敦的眼前一閃而過,他忍不住後退了兩步,一臉駭然地看著菟裘鳩,哆哆嗦嗦說道:“你……你不孝!”

  菟裘鳩把玩著手裡的匕首說道:“那你可錯了,我孝順的另有其人,就你……也配?”

  菟裘敦氣得雙目通紅,然而看著菟裘鳩手裡的匕首卻是動都不敢動。

  菟裘鳩心中冷笑,俗話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他自然不是真的不怕死,但在菟裘敦面前卻要表現出自己不會被孝道所拿捏,否則他的爵位田產和宅子到時候都是為人作嫁。

  他寧可跟菟裘敦魚死網破,也不願意讓對方得到好處。

  接他過來是迫不得已,如果菟裘敦老實窩著,菟裘鳩也不會吝嗇那一點糧食,但看菟裘敦這樣子怕是不肯安分下來。

  現在嚇住對方並不是長久之計,他還得想個辦法才行。

  正在菟裘鳩思索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敲門聲,門外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道:“菟裘不更,我乃此地裡正,煩請開門。”

  裡正?裡正來做什麽?
  裡正是一裡之長,掌管此地所有戶口和納稅,是與平民接觸最多的官吏。

  菟裘鳩如今雖然有了爵位,但因為沒有任何官職,這就導致實際上他還算是平民,只是比黔首地位高一些罷了,所以戶口還是要遷過來,而不是進入官吏專有的戶籍。

  菟裘鳩也知道想要在這裡生存下去肯定要跟裡正打好關系,縣官不如現管嘛,裡正的權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得罪了裡正,除非能把對方扳倒,否則日子恐怕不會很好過。

  他原本還想明天親自去拜訪,沒料到對方先一步進來了。

  菟裘鳩連忙讓水生去開門。

  大門打開之後外面站著一個面色略黑,留有花白胡須的老人。

  老人身形高大健壯,眉眼帶著一絲冷厲,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樣子。

  而他的身後則跟著一堆人,不知道是不是過來湊熱鬧的鄰裡街坊。

  菟裘鳩連忙上前行禮說道:“晚輩菟裘鳩見過裡正。”

  裡正抬手回禮,他爵位不如菟裘鳩高,但有官職,所以兩相抵消,互相行禮。

  行禮之後菟裘鳩好奇問道:“裡正匆忙而來可有什麽事要叮囑晚輩?”

  裡正看了一眼院裡嚴肅說道:“剛剛聽人說不更家內有人喊忤逆,此言為真?”

  菟裘鳩了然,哦,菟裘敦的聲音太大,所以他這是被舉報了。

  他也沒生氣,這年頭就是這樣,秦國律法有連坐製,若是有人犯法,鄰裡街坊卻知而不報,那所有人都要跟著受罰。

  這也變相催生了大家對犯法之事都很敏。感,但凡聽到一些風吹草動就會向上舉報。

  不管是真是假,先報上去再說,假的自然是最好,萬一是真的他們也免除連坐。

  當然如果是熟悉的鄰裡街坊,大家可能會選擇先查清楚事情真相。

  只不過菟裘鳩剛搬過來,左鄰右舍都不知道他家是什麽情況,在聽到菟裘敦氣急敗壞的聲音後選擇直接舉報。

  菟裘鳩還沒來得及說話,菟裘敦就連忙跑來說道:“此子忤逆,意欲謀害老父,還請裡正為我做主!”

  裡正微微一愣,轉頭看向菟裘鳩,一時之間有些猶豫。

  這位小郎君生的白嫩漂亮,看上去也是一副乖巧模樣,再加上身形比其父要矮小瘦弱一些,怎麽也不像能光天化日謀害父親的。

  裡正問道:“菟裘不更,可有此事?”

  菟裘鳩歎了口氣無奈說道:“阿父,你找裡正也沒用,大王賞賜的田宅,真的不能賣啊。”

  裡正略有些詫異:“賣田宅?”

  菟裘敦立刻說道:“我沒說要賣田宅。”

  菟裘鳩看了一眼裡正身後說道:“阿父你剛才聲音如此之大,怕是已經被大家聽到,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兒子卻也沒辦法再為你遮掩。”

  裡正轉頭看向剛剛過去舉報的人,是一位大娘,年紀不輕,看上去慈眉善目的。

  她從剛剛就在打量菟裘鳩,此時接到裡正的目光,略一回想點頭說道:“我剛剛的確是聽到他讓這位小郎君變賣田宅去救什麽人。”

  菟裘敦隻覺得所有人都在跟自己作對,面色鐵青說道:“我……我們在家中說話,你又不曾親眼看見,如何得知?”

  亂講?這是想說她誣告嗎?
  大娘頓時不高興,這年頭誣告也是要受罰的!
  大娘立刻說道:“我是沒見到,但我耳朵靈便,分辨得出聲音,剛剛你家裡就兩個人在說話,年輕一些的就是這位小郎君,另外一個就是你,當我聽不出?”

  菟裘敦立刻指著菟裘鳩說道:“那你可曾聽到他說要殺我?”

  大娘一轉頭就看到菟裘鳩站在那裡,眼中似有水光閃爍,很是委屈地模樣,看著還怪讓人心疼的。

  她搖了搖頭說道:“不曾。”

  她倒也沒亂說,菟裘鳩威脅菟裘敦的時候聲音特地放得輕柔一些,怕的就是被別人聽到。

  畢竟他說的話的確大逆不道,若讓人聽聞只怕不分青紅皂白就會告自己一個忤逆。

  這年頭忤逆這個罪名是不需要查證的,只要父母告,那就判。

  同樣子女想要告父母是沒用的,無論父母對子女多不好都不會受罰。

  菟裘敦被氣了個仰倒,嘴裡不停說著:“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菟裘鳩連忙過去扶住他,卻被菟裘敦一把甩開。

  菟裘鳩隻好對著裡正等人不好意思笑了笑說道:“讓諸位見笑,我阿父之前受了些許刺激,是以略有些癲狂……”

  “逆子胡說!”菟裘敦氣得不行,又不敢衝裡正撒氣,仗著有人在這裡,抄起旁邊的門栓衝著菟裘鳩砸了過去。

  當著眾人的面,菟裘鳩沒敢躲,只是側了側身體讓門栓砸在了胳膊上。

  這一下砸的很實,菟裘鳩忍不住捂著胳膊痛呼一聲。

  一旁的裡正等人連忙過來阻攔。

  父親教訓兒子天經地義,只不過一般遇到這種事情大部分人都會勸一勸。

  菟裘敦不敢對著裡正撒潑,而他的身體也虛的很,砸了這一下就已經氣喘籲籲,根本砸不動第二下。

  一旁的水生悶不吭聲的走過去扶起菟裘敦,然後趁著眾人不注意一指頭戳到了菟裘敦肋下,菟裘敦疼的一口氣沒上來竟然就這麽暈了過去。

  一時之間現場十分混亂,菟裘鳩忍著痛讓人幫忙請郎中,又將裡正等人請到了家裡。

  在郎中為菟裘敦診脈地時候,菟裘鳩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家父心疾嚴重,勞煩裡正了。”

  這年頭所謂的心疾並不是心臟病,而是精神病。

  裡正嚴肅地看著他問道:“這卻又是為何?”

  菟裘鳩歎了口氣說道:“不瞞裡正,我家之事卻是有些混亂,若是裡正不嫌棄舍下寒酸,還請留下喝口水,聽我慢慢道來。”

  裡正本來就是要摸清楚轄區內居民的底細,自然不肯走。

  其他鄰裡街坊也都想留下來聽一聽,菟裘鳩也沒趕他們,讓水生倒了幾碗水說道:“剛剛搬遷至此,招待不周,還請諸位莫要介意。”

  大家當然也不介意,畢竟是來聽八卦的。

  菟裘鳩也沒打算隱瞞,直接將他們家之前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最後無奈說道:“我如今僥幸得爵,阿父讓我去為繼母和弟弟們贖罪,可歲俸未發,糧田未種,我這裡的糧食還是叔父擔心我挨餓而贈與,又哪裡有錢為他們贖罪?阿父這段時間過得不好,得了心疾,竟打算讓我售賣田產與房宅,此等違法之事又如何能行?我自是不能答應,阿父便說要告我忤逆,唉,如今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裡正聽完皺眉想了一會,這件事情的確很複雜,嚴格來說是律法與律法的衝突。

  按照律法明文規定,菟裘鳩應該聽從菟裘敦之言,可私自售賣朝廷賜予的田宅,那可是大罪,要殺頭的。

  裡正活了這麽久都沒有遇到過這種邪門事情,普通百姓縱然不如官吏對律法熟悉,但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卻十分清楚。

  他們這些裡正有的時候也負責普法,但凡腦子正常一點的人都不會做出教唆兒子販賣爵位賜予的田產這種事情,嚴格來說這也算是違法,菟裘敦是要受罰的!
  在聽裡正說完之後,菟裘鳩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說道:“我阿父心疾嚴重,思子心切是以口不擇言,可否請求裡正網開一面?也請諸位鄰裡街坊幫幫忙,就當阿父是胡言亂語,莫要將他的話當真罷。”

  他說著起身對著眾人行了一圈的禮,眾人回避的回避,回禮的回禮。

  裡正歎氣說道:“也罷,你以後可要看好他,莫要讓他再胡言亂語。”

  菟裘鳩無奈:“我盡量,若是……若是有人遇到他,無論他說什麽都請不要理會,以免他說出大逆不道之言牽連諸位。”

  眾人立刻答應,紛紛表示不會跟菟裘敦說話,這年頭誰都怕被牽連啊,畢竟秦法可是規定的很細致,禍從口出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裡正好脾氣地點頭答應不責怪菟裘敦之後又有些好奇問道:“只是不知小郎君這爵位又是如何得來?”

  菟裘鳩擦了擦眼睛,眼眶略紅,吸吸鼻子說道:“之前見阿父神志不清,叔父心疼我年幼便要為生計奔波,便為我納粟拜爵,得了公士爵位。”

  裡正抬眼看了看他頭上的梯形板冠說道:“可你如今卻是不更。”

  菟裘鳩小聲說道:“是我運氣好,在蘭池宮為大王獻上了幾件器物,大王一時高興便賜我不更爵位。”

  他這話說完周圍人的眼神瞬間混合著驚訝和敬畏。

  裡正更是拘謹了不少問道:“菟裘不更見過大王?”

  菟裘鳩點頭:“是,機緣巧合之下,被大王留宿宮中幾日,是以此次搬遷才如此匆忙。”

  裡正心中倒吸口氣,幸好剛剛沒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人給抓了,萬一上面怪罪下來……

  其他人也面面相覷,都多了幾分緊張。

  這是見過大王的人啊,對於普通百姓而言,縣尉都已經算是了不得的官。

  大王那更是天上太陽,天邊明月一般遙不可及的人物。

  剛剛舉報的大娘心直口快問道:“菟裘小郎,那宮中是什麽模樣?”

  菟裘鳩歉疚地笑了笑說道:“大娘莫怪,宮中之事我卻不能泄露。”

  裡正瞪了大娘一眼說道:“莫要亂打聽,好了,既然無事就都散去吧,這菟裘敦……以後見了都離遠一些。”

  他一邊說著一邊心裡同情菟裘鳩,好好的小郎君,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個瘋子爹呢?
  菟裘鳩連忙起身說道:“今日匆忙,招待不周,過幾日寒舍會備下喬遷之宴,還請諸位屆時一定要賞光。”

  裡正溫聲說道:“不急,你先將家裡事情料理清楚,若有不懂之事便遣人來尋我。”

  裡正憑借著他多年的基層經驗看得出眼前這位小郎君絕對不是庸人,便也有心結個善緣。

  菟裘鳩連連點頭說道:“好,多謝裡正。”

  不僅是裡正,其他人也都紛紛表示如果有什麽困難可以找他們。

  一時之間也沒人去理會暈過去的菟裘敦,所有人都想跟菟裘鳩結交。

  菟裘鳩記下了眾人的稱呼和居住地之後,客客氣氣地把人送走,同時也送走了給開了個藥方的郎中。

  鄉間的郎中自然不會看心疾,所以最後也就是開了一副安神的藥方。

  菟裘鳩讓水生拿了一些粟充當診金,又將郎中送走。

  菟裘敦再次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到菟裘鳩坐在他床邊手裡把玩著匕首。

  菟裘敦頓時嚇得清醒,一骨碌爬起來躲到了床腳。

  菟裘鳩聽到動靜轉頭看向他微微一笑說道:“你醒啦?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此地所有人都得知你有心疾,是以……從今往後無論你再大嚷大叫什麽也不會再有人理會你。”

  菟裘敦聽後先是一愣,繼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菟裘鳩,伸出手顫唞著指著他說道:“你……你……”

  你了半天菟裘敦也沒說出什麽來,菟裘鳩甚至還面帶微笑輕柔說道:“慢慢說,不著急,現在只有我還會聽你說話了。”

  菟裘敦瞬間怒急攻心,一口血噴出來,晃了晃倒了下來,竟是又暈了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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