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任憑薑行知再怎麽老當益壯,斷了腿即便是修養百日後,也不好再征戰的,且金裕之前瞞騙薑行知,假意收回那三位侯爵的封侯,總有被薑行知知曉的時候。
如今趁著薑行知不能征戰,下他兵權,是最好的時機。
金楚韞聽管家說金裕來了府中,忙去迎駕。除了薑行知外,府中的人此刻也都到齊,全都出來迎接了聖駕。
金楚韞才過去,便看到薑淮元跟在了金裕的身後,似乎是剛剛回來,比金裕晚上那麽一步。
金楚韞看著府門處站著的禁衛軍,不用多想便知是金裕帶來的。
薑淮元看到金楚韞過來,抬頭望了她一眼。金楚韞看著薑淮元的眼神,似乎是在向她說什麽,很快便意識到金裕此來的目的。
她雖不參與朝中之事,但有些事情,她還是懂得的。
金楚韞行了禮,金裕見自己的妹妹過來,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道:“皇妹不必多禮,今朕來只是想探望一下鎮國公。”
金楚韞點頭,道:“楚韞帶皇兄過去。”
金裕面對自己的妹妹總是和顏悅色的,雖已經將鎮國公府包圍,可即便薑行知不配合,他也是不會傷害自己妹妹的。
薑淮元跟在金裕的身後,她每日上朝都會見到金裕,雖是君臣有別,但薑淮元卻是沒什麽緊張的。
金楚韞出去沒多久,金裕便出來了,他連金楚韞的院子都沒有去,便離開了。
臣子與皇帝兵戎相見,是一個朝廷最不能發生的事情,如今外患還未解決,內憂再出來的話,北金國怕是存活的不長久了。
金楚韞看著薑淮元的神色,她似乎一點都不擔心,眸子輕轉,道:“你也帶人來了?”
金裕坐在上面,與薑行知說話間,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和薑淮元,道:“你們成婚也快有兩年了,總得給朕生個外甥了吧,就算朕不著急,鎮國公也是急了的。”
一個男人如此心系一個丟失了的妻子,這置另一個妻子於何地?薑淮元不心疼,他還心疼呢。
金楚韞端著茶水,敲門之時,薑行知正在和金裕陳述著戰事,看到金楚韞去而複返,送茶點過來,心裡便起了疑。
他看著薑行知欲起來行禮,忙快走了幾步過去,道:“鎮國公免禮,你這為朝廷受了傷,這些小節暫時便不用在意了。”
薑行知雖是擁有兵權,發了私憤,可到底沒有把持朝政,干涉金裕掌朝廷之權。
薑淮元聞聲望向金楚韞,投以感激的目光。
金裕說著體己的話,薑行知這些日子雖是去打了一架,但自受傷之後,便一直沒有下過地,臉上的肉也長了一些,此刻看來,面相更加的忠厚了。
薑淮元聽到金楚韞肯去當這個說客,眉眼間染上了欣慰的笑意,點頭道:“好,我這就去讓人準備。”
金楚韞端了一杯茶遞給金裕,再端糕點之時,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金裕一眼,而後將茶盤傾斜了一些,面向了金裕,與薑行知行禮,準備出去。
而薑淮元在知曉金裕離開之時,心裡松了口氣。
薑淮元臉上一陣尷尬,金楚韞倒是沒覺得什麽,她溫聲回道:“夫君體諒我,是我想再等等。”
薑淮元和金楚韞互看了一眼後,行禮離開了房間。才回院子,金楚韞便問道:“皇兄在外面布兵了?”
金楚韞說完,便以有國事與薑行知相商,讓她們先回院子,他待會再過去看她們。
薑淮元看著金楚韞,面上露出為難之色,很快點了頭。
所以薑淮元此刻跟著金楚韞來到院裡,便是想讓金楚韞去勸說金裕,不要與薑行知動武,他得不到好處的。
自己的妹妹為了自己這個皇位犧牲的太多了,這個薑淮元太過喜歡霍傾,以至於將自己的妹妹放到一旁,不聞不問。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若是薑淮元實在放不下霍傾,待他拿回兵權,他也可以做主,給自己妹妹換一個夫婿。
薑淮元命人搬來了椅子,放置於金裕的身後。
其余下人各司其職,行完了禮便被管家疏散了。
金裕聽到金楚韞故意為薑淮元遮掩,嘖了一聲後,無聲的歎了口氣。
金楚韞的茶盤上寫了一個禁字,而四周卻被幾個箭頭包圍。
金楚韞引著金裕往前走,繞了幾個彎便到了薑行知的主院。
她既為薑家長子,便有保護家人的責任。
金裕替薑行知催孫子,可也是在為自己的妹妹說話。他聽聞自霍傾失蹤後,薑淮元便一直宿在霍傾的院子,這對她的妹妹不公平。
雖是好女不嫁二夫,可這般受委屈,他實在是心疼惱火。
金楚韞思忖了片刻,道:“我去給皇兄送些點心和茶。”
薑淮元聽著金裕的語氣不善,也不敢搭話,金裕低頭思忖了一會,道:“別在等了,明年必須給朕生一個外甥,外甥女也行,朕還等著他們賜名字呢。”金裕撮合著她們,言語間就是想讓她們同房待在一處。
維持現狀,才是上策。
金裕坐在一旁,瞥了一眼後,神色怔住,喉嚨滾動了一瞬。
“好,臣妹答應皇兄。”左右是生不出來的,即便是薑淮元接受了她,孩子是也沒有的,若薑淮元此刻答應,以後不能完成便是抗旨,可金楚韞答應了,沒有完成,就不一樣了。
金裕進了屋內,繞過屏風,看到薑行知躺在榻上,臉上堆滿了和善的笑意。
金楚韞彎唇,目光柔和,眉目含情的看了薑淮元一眼。金裕看著自己的妹妹看薑淮元時的眼神,心中又歎了口氣。
甚至於想要置薑行知於死地。
就算金裕是皇帝,也會失控,到時候只能采取丟帥保軍之策。且到那時,不止是薑行知,連帶著她們薑家也會遭殃。
薑淮元知道,若是薑行知被下了兵權,那麽朝中,薑行知得罪過的人,就一定會反撲。
金楚韞得了薑行知的實話,似乎也覺得薑淮元說的對。
雖是家長裡短的話,可金裕作為皇帝,說出的話自然就是聖旨,薑淮元猶豫了片刻,面上有些窘態。
薑淮元薄唇微闔,道:“嗯,禁衛軍已經將府邸包圍了。”
她是朝廷命官,但也是薑行知的兒子,更是薑家的子孫,她只是想自保,保住薑家。
當然她去帶兵來,也是薑行知授意的。
金裕落荒而逃之後,薑行知心情大好,把薑淮元喚過去,誇讚了一番。
薑行知早就料到,金裕此刻會來下他兵權。在他還未到府中之時,薑行知便命薑淮元去京郊帶了兵來。
此刻金裕的禁衛軍撤離,只剩下了他的軍隊。
薑行知雖無意謀反,但若被逼急了,也不是不能。
薑淮元因為自己帶兵來威脅金裕,對金楚韞更加的愧疚了。金楚韞嫁給她,是想讓她幫金裕的,可她卻與金裕對著乾。
皇帝收回兵權無可厚非,她這般極力的阻攔,甚至用兵威嚇,這仇金裕怕是已經記下了。
翌日一早,薑淮元上早朝,上書了幾道折子,都被金裕駁回。金裕還當著她的面,將折子扔到了她的腳底下,讓她在文武百官面前丟盡了臉。
金裕原本以為薑淮元是向著他的,可昨日看來,並非如此。所以今日才在大殿之上才發了無名的火氣。雖面上看上去總是如金楚韞般溫和,可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不過薑淮元的臉皮時薄時厚,金裕雖是年齡比她大不少,可卻不如她的心思縝密冷靜。
這些薑淮元也都料想到了,雖是被當眾呵斥貶責,但她也沒有太往心裡去。金裕昨日帶著禁衛軍穩操勝券的去鎮國公府,以為可能拿回兵權,可最後卻是狼狽離開。
金裕這會在大殿上不過是尋個發泄口,和挽回一些昨日丟失的顏面而已。
看在金楚韞的份上,薑淮元是甘願給金裕這個台階的。
下了早朝,薑淮元回府之後,金楚韞便在府門處迎接著她了。
初夏的天還不是很熱,但金楚韞已然換上了單薄的衣裙,薑淮元看著她被風吹起淺綠色的裙擺,心中好不容易壓住的思念,又開始泛濫了起來。
她記得霍傾也有一條,這樣顏色的百褶薄裙。
那年在她們回雲州回來的路上,遇到了想要她們命的土匪,霍傾從她身邊飛過,裙擺劃過她的臉龐,雖當時慌張,可後來想起,卻覺得霍傾那時像是神女一樣的存在。
金楚韞是猜到了薑淮元今日會在大殿之上,受到責備,但看到薑淮元回來神色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心中的擔憂也少了許多。
“楚韞怎麽出來了?”
薑淮元慢走過去,臉色盈起一些笑意。
金楚韞聞聲彎唇,道:“擔心你。”
薑淮元聞言楞了一下,很快便揚起唇角,道:“無妨,陛下不過是訓斥了幾句而已。”
金裕是金楚韞的大哥,她了解金裕,自然知曉今日在大殿上,薑淮元會受到責罵。
金楚韞臉上露出了抱歉的神色,昨夜若不是薑淮元如實告知,想必薑行知這會已經和金裕撕破了臉,到時候逼得薑行知謀反,也不是不可能。
金楚韞知道,金裕的皇位是薑家為他爭取來的,他能推一位皇子,便能推第二位,想要推翻金裕也是易如反掌。
這麽久了薑家父子也算是盡職盡責,霍傾也因此下落不明,這會薑行知因去救霍桓的軍隊,受了腿傷,才回來金裕便要下了他兵權,屬實有些操之過急,不免令人心寒。
“先回院子吧。”薑淮元並未將受到的氣撒在金楚韞的身上。
兩人回去用膳間,金楚韞道:“方才我聽管家說,父親出府了。”
薑淮元嚼著菜,聞言看向金楚韞,眸色怔楞了須臾,道:“父親的腿不是受傷了,怎麽還出府?”
金楚韞在薑淮元的碗裡布了些菜,道:“讓人抬出去的。”
薑淮元低頭看著金楚韞給她夾進碗中的菜,夾起來吃了後,將碗筷擱下,道:“我去找父親。”
“你先別去。”金楚韞喚停了她,她知道薑行知出去是為何。
薑淮元有些不解,道:“怎麽了?”
金楚韞柔唇輕輕抿動,道:“父親是去找被撤職削爵的那三位了。”
薑淮元眸子晃動,很快便懂了金楚韞的意思,三位侯爵,自然是宏定,常懷,寶元三位侯爺。
如今薑行知是官,他們是民,民怎麽可能鬥得過官,況且薑行知還是帶著兵去的。薑行知去找他們,一定不會有他們好果子吃的。
薑行知想要做什麽,她自然攔不住,此刻她應該是去宮中請道聖旨,宣那三位進宮,護住他們。
“我去一趟宮內。”
其實薑淮元心中已經確定了薑行知的身世,只是她不願相信。
薑行知為家人復仇,情有可原,可那些都是隔了輩分的事情,殺他家人的人已經死了,這般趕盡殺絕,又與那些人有何區別。
薑淮元騎著馬到了宮門口,急忙下馬,進入宮內後,便往禦書房走去。
“微臣有急事稟報陛下,還請王公公通融。”薑淮元被攔在了外面,她想硬闖之時,卻被禁衛軍攔住了去路。
“駙馬爺,並非咱家不想幫你,陛下正在裡面與幾位大臣商議事情。囑咐過咱家,什麽事情都不準打擾的。”
薑淮元聞言面上更加著急,她望著緊閉的禦書房的房門,低眸思忖了一瞬,道:“陛下,微臣薑淮元有重要的事情求見。”
薑淮元大聲了喊了出來,嚇的王公公緊忙過來想要捂住她的嘴,卻被薑淮元靈活的身姿躲了過去。
薑淮元躲到一旁的石柱後面,見王公公追不上她,又喊了起來。
“陛下,微臣薑淮元有重要的事情求見。”
幾聲下來,屋內有了動靜,不過出來是兵部左侍郎。薑淮元看到他後,忙道:“陳大人,勞煩代為通稟一聲,說本官有急事求見陛下。”
兵部左侍郎看著薑淮元身量纖細,眉頭緊了緊,低眸思忖了一瞬才對著旁邊的禁衛軍道:“陛下有令,杖責駙馬爺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薑淮元聞聲瞪大的雙眼,她知曉方才大聲喊叫壞了宮中的規矩,可她的話還未稟明,她還不能離開。
“陳大人,本官可以接受杖責,但請讓陛下聽臣說完再打也不遲。”薑淮元的聲音急切,目光也有懇求之意。
兵部左侍郎聽到薑淮元的話,回頭看了一眼,便聽到屋內嚷道:“讓她滾去領完杖責再來說。”
金裕正愁拿不到打薑淮元的理由,這會氣還未散,便又來招惹他,不打她還能打誰。
薑淮元聞聲,有心想要闖進去,可這麽多人在場,她也不能將所來之事說清楚。她思忖了一瞬,道:“煩請王公公讓人快些。”
王公公:“……”
薑淮元被帶去了刑罰司,那邊的人看著是薑淮元,都不敢下手。薑淮元不僅是朝中的大臣,還是皇親國戚,長公主的駙馬。
王公公看著薑淮元伏在寬木凳上,瞅著扛著木杖的兩名內監官不敢動手,咳了一聲,說了些個暗話,讓他們下手輕點。
兩名內監官得了話,便開始手起杖落,打在薑淮元身上雖是有些疼,但不至於疼的挨不過。
但內監官數到十之時,金裕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看著薑淮元伏在凳子上,不叫也不嚷,更無疼痛之意,冷哼了一聲,道:“加罰二十杖,你們兩個同罪。”
兩名內監官聽到金裕的聲音,嚇的一瞬跪在地,薑淮元也抬起了頭,看到金裕站在她的不遠處,忙道:“陛下,微臣有事要稟奏。”
金裕低頭睥著伏在椅子上的薑淮元,道:“有什麽事,等你挨完了罰再說。”
“陛下!”薑淮元急了,這會已經耽擱了不少的時間,若再耽擱下去,恐怕那幾位侯爵的性命不保。
“打!”
旁邊這會已經換了兩個掌罰的內監官,金裕一聲令下,第一杖,薑淮元的臉色就有些不對了。
薑淮元本就是女兒身,這幾年雖說比幾年前要好許多,可畢竟是個女兒家,這杖責,別說二十杖,就是五杖,女兒家也是受不住的。
金裕低頭看著薑淮元白皙的臉頰此刻因疼痛憋的通紅,連帶著青筋也凸了起來。他心下有氣,可也擔心這些人將她打壞了,自己的妹妹埋怨自己。
十杖之後,金裕便叫停了他們。
“好了。“金裕叫停了兩名內監官,又低頭對著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的薑淮元,道:“駙馬可知錯了?”
薑淮元此刻疼的憋住了一口氣,若這氣松了,身上的傷便會更疼,但金裕問話,她便只能松開了這口氣。
只是氣一松開,疼痛便開始加劇,令她本就一身冷汗的身子,又如同澆水一般,將衣衫都染濕了。
作者有話說:
霍傾:“給我的寶貝吹吹。”
薑淮元:“再來兩杖。”
霍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