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兩人之間的距離太過近了, 近到了幾乎纏綿。
“躺在地上成何體統?”衛瑜慌忙地錯開目光,不自在地咬住了唇,作勢就要從秦霽的身上起來。
只是秦霽的手臂收得太緊了, 緊到以衛瑜的力氣, 和這惱人的姿勢, 根本就掙脫不得。
衛瑜這下是真的急了:“秦霽!”
要是有個宮人進來瞧見了他們這般那還得了?
秦霽大著膽子冒犯了一把大美人,額頭抵了抵衛瑜, 才松開了手。
衛瑜“唰”紅了臉,連衣襟掩蓋不住的脖頸也漫上了一層粉意, 他落荒而逃,隻留給了秦霽一個急匆匆的背影,好似再留在這裡多上一刻, 他就會被秦霽生吞活剝似的。
秦霽沒起身,支著腿坐在地上,手背碰了碰剛才自己抵過衛瑜的額頭,笑了。
老師說的是對的,他當真喜歡上了衛瑜。
秦霽自己也弄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路歷程,他也才來到這個書中世界不過幾個月的時間,短短的幾個月而已, 他不僅自覺地學習如何去當一個合格的皇帝, 還頭一回動了情情愛愛的心思。
秦霽手臂上的傷口有些深, 還得上一陣的藥,高德拿了藥和新的紗布來給秦霽更換。
他怕他一對上秦霽的目光,就徹底亂了套。
衛瑜起身:“那臣就先回去了。”
他不會以自己的皇帝身份去強迫衛瑜, 而且以衛瑜的性子, 他要是真做了那檔子事兒, 鐵定是一刀砍死他再一刀了結了自己。
秦霽抬著手臂左右看了看:“你親自給朕上藥,朕一定好好愛惜。”
“好。”衛瑜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下來。
秦霽作為一國之君,二十歲生辰辦得格外隆重,就這已經是削減過後的了,若是先帝才亡故一年,不宜大操大辦,秦霽今日還要參加更多的流程。
“陛下少用右臂,切記不可動力氣。”衛瑜將紗布的末端打了個好看的結。
只是不知,衛瑜對此是作何想法。
這不是廢話嗎?衛瑜是養尊處優的皇子殿下,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根根手指都如同白玉節。
下床前寢衣被一隻手給牽住。
秦霽故意用左手去拉了拉衛瑜的衣袖:“不至於吧?堂堂衛國皇子還能沒有見過人受傷?”
秦霽牽了牽唇角:“高德,衛瑜的手是要比你的輕啊。”
除了在衛國時保護自己的侍衛,沒有人會擋在他的身前,就算是侍衛,他又從未遇到過刺客,他身邊的侍衛也沒有因為保護他而受過傷。
說來可笑,平生頭一遭遇刺是自己的親皇兄派來的刺客,而第一個為自己受傷的人,是皇兄做夢都想要殺死的人。
“陛下,生辰吉樂。”衛瑜也起身了,他趕在秦霽離開前,就是想祝福秦霽一句。
衛瑜手上的動作很輕,他一圈一圈地拆掉了秦霽手臂上纏著的紗布,看著那道猙獰難看的傷口,心裡一沉。
“高公公,我來吧。”衛瑜躲去清醒了一會兒,已經看不出來方才的失態。
他怕不是中蠱毒了。
連衛瑜打的蝴蝶結都比太醫打得好看,真不愧是衛瑜。
他一個太監,跟人家一個皇子殿下作比?那怎麽能比得過?
秦霽瞪了高德一眼,才轉回來同衛瑜道:“你搶高德的活兒做什麽?”
一大早就被宮人叫了起來,秦霽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起床。
睡吧睡吧,遲早都得到這麽一天的。
只要衛瑜好好地活著, 吃得好、睡得好, 便足矣。
衛瑜低聲:“可這是為我受的傷。”
衛瑜:“臣困。”說著就閉上了眼睛,打死都不再睜眼。
“誒,辛苦殿下了。”高德相當有眼力勁地給衛瑜騰了地兒。
秦霽發覺衛瑜不曾睡,開口問他:“不困?”
高德連連笑稱“是是是”。
高德已經見怪不怪了,該熄燭火便去熄燭火,該放下床簾就放下床簾。
衛瑜用帕子擦拭過傷口附近,才重新灑上了藥粉,拿了新的紗布來給秦霽纏上。
衛瑜用帕子沾了溫水,小心翼翼地在傷口附近擦拭著,動作輕柔得過分。
和衛瑜這個可以一覺睡到大天光的人不同,秦霽基本上日日都得早起,三月初十這一天起得尤其地早。
只是仔細地去看的話,還是能夠看出衛瑜那飄忽的眼神,根本就不敢與秦霽對視。
衛瑜又一次躺在了秦霽的龍床上,他都麻木了,他剛剛也是鬼迷了心竅,秦霽就那麽軟和著說了兩句話他就留了下來。
那雙分明該威懾群臣的眼睛撞進了衛瑜的眼底,沒有絲毫的攻擊力,還顯得楚楚可憐。
秦霽悶笑了幾聲,見衛瑜老老實實地睡了,自己才重新閉上眼。。
秦霽立即讓開了位置:“來,你睡裡邊。”
“陛下、殿下,時辰不早了,歇息吧。”高德地圖溫馨提示。
秦霽拉住了他,眼巴巴地望著:“今天晚上和朕一塊行嗎?好歹也是我們兩個人的生辰呢。”
他現在所擁有的東西都是秦霽給的,體面的生辰禮是給不起了,但是在所有人之前給秦霽一句祝賀還是可以的。
秦霽拍了拍衛瑜的肩:“我收到了,很高興,你接著睡,養足了精神晚上帶你去會會衛國的那些人。”
衛瑜:“陛下要帶我出席宴會?”
不怪他驚訝,實在是他的身份尷尬。
“還有一份生辰賀禮,等著朕從太廟回來再送給你。”秦霽彎了彎眼睛,把衛瑜給塞回了被子裡,“聽我的話,再睡一會兒。”
衛瑜聽話地躺了回去。
秦霽起這麽早是因為他得去一趟太廟祭祖。
禮部尚書前幾日抓緊時間給秦霽補了祭祖禮儀的課,秦霽死記硬背地將繁瑣的流程給記下了,就等著今天去實踐。
太廟並不在宮中,皇帝儀仗要從皇宮出發,到太廟去祭祖,祭祖之後還有加冠禮,加冠禮結束之後才能回到紫極殿更衣,休息休息晚上還有壽宴,各國使臣在壽宴上會一起出現,帶著賀禮給秦霽賀壽。
總之,於秦霽而言都是些麻煩事兒。
洗漱更衣之後,秦霽就上了龍攆,隊伍浩浩蕩蕩地往宮外去。
從紫極殿出發時,儀仗還只有一大堆宮人,等到了宮門,陳玄武就會帶著一隊禁軍跟上隊伍護駕,陳玄文帶著暗衛在暗處隨行,同時查探是否有刺客藏在前往太廟的路上,一經發現,就地格殺。
自古以來,皇帝出行就是一件盛大且麻煩的事情。
秦霽昨晚睡得不早,可是今日起得早,坐上龍攆之後就開始打瞌睡,要不是頭上的冕旒實在是太佔地兒,他都想直接靠著睡了,而不是用手支著。
當皇帝這麽辛苦,也不知道歷史上那麽多的皇子,為何能為了坐上皇位,互相殘殺。
不過龍攆輕輕搖晃著,還挺催人眠。
難怪小孩生下來要放在搖籃裡呢,這搖著是舒服。
秦霽在龍攆上搖了不知多久,終於到了太廟。
辛苦做事的大臣們了,比他到得更早,甚至有的人已經在太廟待了好幾天了,就是為了確保今天的祭祖流程。
秦霽對別的流程都沒有意見,頂多就是累了些,要跪要拜的,唯獨秦霽對由他親自讀祝文這一點充滿了意見。
難道要相信一個臨時補課沒多少天的人嗎?啊?
祝文晦澀難懂,禮部那群人在這方面又是極盡文藻,引用了不知道多少他不曾聽說過的典故,那修辭也多不勝數。
幸好禮部有提前半個月將祝文呈送上來,他找衛瑜幫忙先將祝文的句讀給斷了出來,再一個字一個字地認過去,衛瑜掰碎了給他講,要是禮部今天才將祝文給他,那麽丟臉就要丟大發了啊!
秦霽真是無比懷念拚音以及標點符號,他願奉拚音和標點符號為語言學上最偉大的發明。
除了祝文這裡秦霽得靠自己努力外,別的流程全聽禮官的,禮官怎麽說他就怎麽做,一套流程做下來,秦霽別的沒記住,光記住跪下去、站起來,又跪下去、又站起來了。
秦霽挺心疼誠王爺的,誠王爺跟他皇祖父一輩的老人了,作為秦氏一族本就稀少的人丁裡年紀最大的一個,很多流程都少不了這位誠王爺的身影。
一大把年齡了,真是不容易。
祭祖的儀式過後,眾人會先行歇息,然後再給秦霽行加冠禮。
趁此機會,秦霽派人去將誠王爺給請到了自己這邊來。
“老臣見過陛下。”誠王爺一進門就要往地上跪。
“高德。”
秦霽一出聲,高德就會意,將誠王爺給架住了,沒讓誠王爺跪下去。
“皇叔公不必多禮,朕請叔公前來,是有一事要同叔公商量。”
秦霽抬眼,就有隨行伺候的宮人把椅子搬了過來,又奉上了一盞熱茶。
“陛下有吩咐直說就是,老臣定當為陛下辦妥。”誠王爺在兒子兒媳去世之後便隻想著將孫子給養大,對秦霽的印象還停留在暴君之上,當真是不習慣秦霽對自己這麽客氣。
秦霽笑了一下:“皇叔公,這件事只能同您商量。”
誠王爺茫然,你都是皇帝了,還有什麽事非得跟我一個老頭子商量的?
“陛下請說。”先問問是何事吧。
秦霽不是會扯太多虛情假意的人,他直言道:“皇叔公,朕知你有一孫兒,是男孩兒。”
誠王爺老得已經皺起的眼皮顫了顫,他試探著問道:“陛下不會是想將老臣的孫兒過繼到您的膝下吧?”
秦霽:“皇叔公猜對了。”
誠王爺這下是真不明白了,你今天才滿二十歲,正年輕著呢,現在過繼個孩子做什麽?
秦霽也很坦然:“皇叔公,皇位不可無人繼承,朕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皇室血脈。”
誠王爺一下又一下地撫著老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陛下,可是身體上有隱疾?”誠王爺冒著被秦霽打死的風險問道。
秦霽臉色一黑:“……”
“朕身體好得很。”
誠王爺:“那陛下為何要過繼一個孩子?”這不合理啊!
秦霽:“因為朕喜歡的人,生不出來孩子。”
那女子沒有生育能力?
“可找太醫們瞧過了?”太醫們的醫術精湛,即便是生育困難,也是有機會治好的。
“皇叔公,朕喜歡的人,不管太醫們怎麽瞧都生不出來孩子的,他是名男子。”秦霽說。
誠王爺:“……”
受驚之下誠王爺打翻了茶盞。
“陛下!陛下三思啊!”誠王爺都快被秦霽給嚇得三魂七魄沒了,“陛下是一國之君,不是尋常人,要為秦國的江山社稷考慮啊!”
秦霽揮手讓人把打碎的茶盞收拾掉。
“皇叔公,朕就是在為秦國的江山社稷考慮,才會請叔公前來,和叔公商議過繼一事。”秦霽的目光很認真。
這樣認真的目光,誠王爺曾在先帝,還有他的皇弟身上見過。
他們老秦家,怎麽就出情種了?
“皇叔公,您和皇祖父是親兄弟,一個父皇的兒子,過繼您的孫兒,皇室血脈便依舊是正統。”秦霽站了起來,面向誠王爺彎下了腰,“求皇叔公成全。”
誠王爺滄桑撫臉,話都說到這裡了,他還能不同意怎麽的?
他難道真的不管老秦家先祖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大好江山了嗎?
“陛下請起,老夫同意就是。”
秦霽大喜過望:“多謝皇叔公!”
誠王爺:“陛下先別急著高興,老臣有條件。”
秦霽:“皇叔公請講,朕一定滿足叔公的條件。”
只要把孩子過繼到他的膝下當太子,他什麽條件不能答應?
“臣老了,沒幾天能活的了,讓臣再多帶帶臣的孫兒吧。”誠王爺笑著擺了擺手,“臣不過是強撐著一口氣,要不了太久就要去跟臣的家人們團聚,剩下的時間,陛下就不要跟臣搶了。”
秦霽點頭:“這是應該的。”
誠王爺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那個還在繈褓中的孫兒,讓他現在就給出來,他也舍不得。
“還有一個條件就是,陛下必須先成婚。”誠王爺道。
如果秦霽沒能將自己喜歡的那個人給送上秦國皇后的位置,又或者在長期的拉扯中失去了那份愛意,轉而像一個普通的君王那樣,三宮六院,那麽子嗣自然不愁,到那時,秦霽也用不著還過繼一個孩子去當太子。
誠王爺活到了這把年紀,人生閱歷還是要比秦霽多得多的,這也算是他的秦霽一番考驗。
“皇叔公放心,朕會的。”秦霽心情很好地揚了揚眉。
雖然衛瑜現在對他還沒有那個意思,但是他一定會努力抱得美人歸!
和誠王爺談妥了之後,禮官來請秦霽去加冠。
能夠得上資格給秦霽這個皇帝加冠的人不多,除了胥子業還有兩個比胥子業年齡還要大的老者,都是早已致仕的官員,每一個都深得先帝信任,委以重任的那種。
三重冠加身,秦霽才正式作為一個成年男子而活。
在太廟忙碌了一上午,秦霽回到紫極殿時早已經過了平時午膳的飯點。
衛瑜沒用午膳,而是等著他。
“你等著朕做什麽?”秦霽心裡又暖又憐,“餓壞了沒?”
衛瑜不大自在地攥緊了衣袖:“臣給陛下做了一碗長壽面,陛下可要嘗嘗看?”
這還是他趁著秦霽不在時和高德串通好的,秦霽從太廟回來了,進了宮門之後就派人來告知他,他想給秦霽做一碗長壽面。
秦霽驚喜不已:“你還給朕做了長壽面?”
衛瑜點了下頭:“就是可能……不太美觀。”
秦霽:“你做的都是最好的,哪個禦廚都趕不上你做的!”
在給大美人表態度這方面,秦霽絕對是飛快的。
“那你自己有嗎?”秦霽還惦記著今天也是衛瑜的生辰。
衛瑜:“有的,做了我們兩個人的。”
於是秦霽兩眼放光,禦膳房蓄勢待發準備在皇帝陛下生辰這一天露一手的禦廚們午膳沒能得到發揮的機會,擺在桌上的午膳是兩碗長壽面。
面條跟禦廚們做的比不了,粗細不一樣,不過用了老母雞燉的雞湯淋汁,配菜更是豐富。
秦霽一想到這是衛瑜親自給自己做的就食指大動,當即就吃了起來。
“好吃!”秦霽吃得無比滿足。
衛瑜淺淺地笑了一下,秦霽這人還真是不講究皇帝的排場。
“話說,你不是皇子嗎?怎麽還會做飯?”秦霽問道。
衛瑜:“只會做面,擀麵也擀得不好。”
秦霽莫名吃味了起來:“你給衛瓊和衛無瑕也動手做過面嗎?”
那兩個垃圾哪怕配吃衛瑜親手擀麵做的面條?
衛瑜愣了一下,哭笑不得:“他們畢竟是我的皇兄和皇姐,吃過也是很正常的吧?”
秦霽吃醋不講道理,他無比霸道:“不許你以後再做面給他們吃。”
他們配吃嗎?他們隻配吃屁!
“好,不做給他們吃了。”衛瑜幾乎是寵溺地順從著秦霽。
他已經不打算再回衛國去了,又怎麽會再親自下廚給衛瓊和衛無瑕?
在他的記憶裡,他們姐弟三個人,也有過很美好的相處時光,只是不知怎麽的就成了如今的這番模樣。
秦霽大口吃麵,將一碗面吃得乾乾淨淨的,連一片菜葉子都沒有剩下,要不是有油水,這碗都能像洗過的一樣反光。
吃到了衛瑜親手做的長壽面,秦霽美得想要原地轉圈,還好,當了這段時間的皇帝讓他還是懂一點冷靜自持的。
“對了,我說過還有一份生辰禮要送給你。”秦霽拉著衛瑜散坐著消化那一大碗長壽面,便說起了這個。
差高德去將人叫來,秦霽期待地搓著手:“你一定用得上。”
高德領著一個穿著宮女衣裙的女子進來:“陛下、殿下,人已經帶到了。”
衛瑜迷茫,秦霽送一個宮女給他幹什麽?
“暗衛白鷺,見過陛下、殿下。”那女子行的是單膝跪地的禮。
“白鷺你起來吧。”秦霽道。
白鷺:“是。”
她站了起來,是個面容不算太出挑的女子,看起來也很溫和無害。
“衛瑜,這是白鷺,也是陳玄文手下的暗衛,只不過她之前都沒在,現在回來了,朕把白鷺送給你,她的功夫是數一數二的,一定能保護好你。”秦霽對衛瑜道。
衛瓊和衛無瑕那倆人跟神經病似的,雖說衛瑜是在他的皇宮裡,安全應當不成問題,只是他實在是放心不下,還是得給衛瑜找個最能打的保鏢。
“白鷺,向殿下證明你的實力。”秦霽為了讓衛瑜相信白鷺是真的很能打,提前讓白鷺做過準備。
只見白鷺動作乾脆利落地撩開了自己的裙子,裙子下的兩條腿上是各式各樣的武器,很多都不常見。
展示過裙子下的武器之後,白鷺又擼起了袖子,那手腕上纏的東西也不少。
衛瑜除了一個袖箭,愣是不認識別的。
“白鷺姑娘……”衛瑜十分好奇,“你這一身,不重嗎?”
白鷺:“回殿下的話,不重。”
衛瑜:早知道他當初就不該隻學文不學武,不然他也能在身上掛這麽多的東西了。
得虧秦霽不知道衛瑜在想些什麽,否則自我腦補一番衛瑜渾身上下掛滿了東西叮叮當當的,可能會笑出聲。
“白鷺既是你的侍女也是你的暗衛,以後她會保護好你的,不管你去哪裡她都跟著你。”秦霽說。
哪怕有一天,你反悔了,要回衛國去,白鷺也仍然是你的暗衛,保護你。
衛瑜很苦惱:“你送我的禮物太多了,我什麽也送不了你。”
秦霽反問:“誰說的你什麽也送不了我了?”
衛瑜:“我送你什麽了?”
秦霽認認真真地數了起來,數著衛瑜幫著他處理的政務,教他讀書認字。
“衛瑜,你對我有恩,對秦國有恩。”秦霽說。
秦霽對自己勉強考上一個普通一本的水平再清楚不過,如果沒有衛瑜的輔助,他在這不足百日的時間裡根本就走不到現在的這個地步。
當然,衛瑜要是願意以身相許就更好了,十裡紅妝算什麽?他有的全都可以給衛瑜!
秦霽下午在紫極殿躲了會懶,反正晚上宴會上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得見,他乾脆現在誰都不見,和衛瑜在玩棋子。
說得確切些,他們在玩五子棋。
圍棋他是不會的,只能拉著衛瑜玩玩五子棋了,誰還不是個中學時拿著作文本和紅黑兩支筆下五子棋的人了?他一定能贏。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秦霽剛開始還贏了幾把,後來就再沒有贏過。
“啊……”秦霽把棋子丟回去,“為什麽我老是輸給你?”
衛瑜真給秦霽講起了下棋的訣竅。
秦霽:“……”
有沒有一個可能性,就是他的腦子不允許他接收聽起來這麽有難度的知識?
衛瑜見秦霽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笑著把戳了戳秦霽:“好了,不要垂頭喪氣的,棋類都是相通的,我圍棋下得不錯,觸類旁通而已。”
秦霽這才得到了幾分安慰。
“陛下、殿下。”高德推門而入,“衛國使臣提前進宮了,說是想要拜見殿下。”
高德在心裡咒罵著這不懂事的衛國使臣,幹嘛非得在陛下生辰時給陛下找不痛快呢?
秦霽臉上的笑意抹平:“都到了今日了,現在才來拜見,真是不知禮數。”
衛瑜端起秦霽的茶杯遞給他:“消消火氣,今個生辰,不值當為這種事情生氣。”
秦霽拿著茶杯將溫涼的茶水灌進了肚子裡。
“那你要不要見見他們?不見就把他們給趕走。”秦霽尊重衛瑜自己的想法。
衛瑜思索了一下,才道:“還是見一下吧,我看看他們有什麽意圖。”
“高德,讓他把衛國來的帶去禦花園候著。”秦霽吩咐道。
秦霽還沒有傻到讓衛國的使臣到紫極殿來見衛瑜,別的宮殿也不好,容易讓衛國來的那幫子人猜來猜去,就禦花園。
讓衛瑜坐在搭了簾子的亭子裡,把衛國來的使臣放在亭子外面吹風。
冷死他們。
衛瑜去禦花園見衛國使臣,將白鷺給帶了過去,並且是貼身伺候。
他已經不再相信這些人了,萬一想在今日刺殺他,鬧起來,那就不好了。
白鷺充作侍女跟著衛瑜去了禦花園,高德讓人在亭子裡給衛瑜架了小火爐,至於衛國的使臣,誰管他。
衛瑜坐下後沒多久,衛國使臣就匆匆地趕了過來,這人他是認得的,曲聽泉,是他皇兄的忠實擁躉。
垂下眼睫,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是花果茶,泡開之後會有花果的香氣。
“臣拜見二皇子。”曲聽泉在亭子外行了禮。
衛瑜沒說話,淡淡地喝著茶,覺得還不錯,給白鷺也倒了一杯。
曲聽泉就有些尷尬了。
晾了曲聽泉一會兒,衛瑜才冷淡開口:“免禮。”
亭子裡隻擺了衛瑜一個人的位置,壓根就沒有想過讓曲聽泉坐著說話。
“許久不見,殿下可還好?”曲聽泉臉上堆起笑容,“陛下和臣都很惦記殿下呢。”
衛瑜冷冷道:“我好不好,皇兄難道不清楚嗎?”
曲聽泉就更尷尬了,他是想跟衛瑜拉近關系的,可不是來聽衛瑜的冷言冷語的。
這二皇子也是的,身在秦國為質,不應該覺得十分恥辱嗎?見到了母國來的人不應該十分激動嗎?
坐著喝茶算是怎麽回事?
白鷺警惕著盯著曲聽泉,這曲聽泉要是敢擅動,她就能在眨眼間砍了此人的手。
就是今天是個好日子,見血的話,不太吉利啊。
“殿下說笑了,陛下`身在衛國,怎麽能知曉陛下是否安好?”曲聽泉賠著笑道。
衛瑜不耐煩和曲聽泉打太極,他還想回去跟秦霽下下棋呢。
“曲大人為官多年,莫非就學會了說廢話?”衛瑜眉眼間是秦霽不曾見過的冷漠氣勢,“既如此,想必曲大人應當愧對我父皇的提拔,不如辭了官,好向我父皇贖罪。”
曲聽泉的笑全部僵在了臉上。
他和衛瑜並非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衛瑜這個人,和他的皇兄不一樣,他半點不圓滑,對臣子不會有那些表面上的客套,是如何就如何。
這樣的一個皇子,無疑是讓人害怕的。
“殿下,臣此次來尋殿下,確實是有要事,還請殿下屏退左右。”曲聽泉低下頭,衛瑜不願意跟他廢話,那他也懶得和衛瑜虛與委蛇。
白鷺上前了一小步,指尖撚著裙子。
衛瑜重重地放下茶杯,砸出了動響。
“前不久我才被刺客擄走過,險些性命不保,因此我的侍衛不會離開我,曲大人愛說就說,不說便不要耽擱我的時間。”衛瑜真想潑曲聽泉一壺熱水燙死他算了。
屏退左右才能說的話,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就是不知曲聽泉奉他皇兄的命而來,是想要他做些什麽。
曲聽泉見那個侍女死死地盯著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將自己給宰了,衛瑜又態度強硬。
那個侍女能夠跟著衛瑜,肯定是衛瑜自己的人,秦霽總不會派人保護一個敵國質子。
“殿下,臣此次是帶著陛下的旨意來的,陛下希望殿下能夠促成秦國皇帝和長公主的姻緣。”
衛瑜砸了杯子。
“胡言亂語!秦君陛下和我皇姐哪裡來的姻緣!”
衛瑜不知自己是在氣些什麽。
是在氣衛瓊和衛無瑕的無恥,前腳才派刺客傷了秦霽後腳就想和人結成姻親,生下皇子圖謀秦國?
還是在氣,有人在覬覦秦霽這個人呢?
曲聽泉猛不丁地跪了下去。
就是這副樣子,熟悉又令人驚恐。
好像所有的算計都被剖開來放在了光天化日之下供人圍觀。
亭子終究是亭子,掛了簾子也還是有風透了進來,冷得衛瑜咳嗽了兩聲。
白鷺拿過披風給衛瑜披上:“殿下,起風了。”
衛瑜裹了裹披風,冷眼看著曲聽泉跪在冰冷的石磚上。
“曲聽泉,你是衛國重臣,該做什麽事你不明白嗎?”
衛瑜閉了閉眼,難怪秦衛兩國交戰,衛國慘敗。
當時秦國才到暴君的手上沒多久,底子豐厚,秦霽的父皇又留下了一批忠誠能乾的大臣,而衛國呢?被他皇兄扶植起來的人,不思為百姓謀福祉,胃口大得還想吞下秦國。
鄭祿怕是已經到了兩國邊境了,帶著軍隊陳兵衛國,一聲令下就能打到衛國去,衛國到底知不知道?
“你滾吧,不要再來找我說這種事情,不然我就殺了你。”衛瑜強壓著怒火,以免自己真的宰了曲聽泉。
衛國,在他皇兄的手裡走上一遭,除非下一任皇帝能乾,否則如何能延續下去?
衛瑜眼底閃過一絲晦色,若是衛國真真走了下坡路回不去了,那不如就由他……將衛國推向新的方向。
曲聽泉被衛瑜趕走了,灰溜溜的,再加上秦國的宮人對衛國的使臣也不怎麽客氣,很顯然是受了上面的意思故意為之。
出使他國這種事,辦好了,加官進爵,辦不好,誰知道會有什麽下場?
衛瑜回了紫極殿就被秦霽給拉著去換新衣服。
“見了個晦氣的家夥,得去去晦氣。”秦霽挑了一身天青色的讓衛瑜換上。
衛瑜低聲:“確實晦氣。”
秦霽聽見了。
他趁著伺候的宮人還沒有進來,火速抱了一下衛瑜。
“沒事兒,我幫你去去晦氣就好了。”
高環沒能跑得過秦霽,才進來服侍。
衛瑜換掉了穿著見了曲聽泉的衣服,將那身天青色給穿上。
秦霽摩挲著下巴,對尚衣局的審美非常滿意。
“好像發髻有些散了,你重新梳一個吧。”秦霽扶了扶衛瑜的發髻。
待會要出席宴會,自然處處都要講究,不能散漫。
“那臣用陛下送的發簪束發。”衛瑜已經將桃花簪給收起來壓箱底了。
即便秦霽費盡心思給他修複好了,可是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那朕出去等你,順便讓高德去辦點事兒。”
已經忙得團團轉的高德:“???”
秦霽當然沒有去找高德,而是去找了白鷺。
“白鷺,衛國來的那個誰,怎麽惹衛瑜生氣了?”秦霽可沒有忽視衛瑜回來時的臉色。
白鷺火速告狀:“衛國使臣曲聽泉拜見殿下,是想要殿下幫忙促成陛下和衛國長公主的姻緣。”
秦霽聽罷,冷笑。
衛瓊怕不是小時候玩過一種玩具叫做遙控小汽車,他怎麽擺弄,小汽車就能往哪邊走。
他長得很像遙控小汽車嗎?輪得到他衛瓊這個大傻逼擺弄?
做什麽春秋大美夢呢?他眼睛瞎了放著衛瑜這麽大個美人不喜歡去喜歡衛無瑕?
衛無瑕有衛瑜好看嗎?有衛瑜能乾嗎?她哪裡都比不上衛瑜好不好?
“衛瓊晚上睡覺枕頭也不知墊了多高。”才會這麽能做夢。
“陛下,臣有一個猜測,不知當講不當講。”白鷺已經一路從禦花園糾結回紫極殿了。
秦霽:“但說無妨。”
白鷺擰了下眉:“陛下,若是兩個人不相愛,姻緣是誰也促成不了的,衛國使臣那般言辭,臣覺得像是在暗示殿下用些手段,將陛下和衛國長公主強行綁在一起。”
她自小學武,沒有學過政治,但是也能嗅到點不同尋常的意味。
秦霽光顧著在心裡稱讚衛瑜了,還真沒有想到這一層。
“你說得對。”秦霽喃喃著。
根據他為數不多的看古裝劇的經驗,能將兩個根本沒有愛情的人給綁在一起的,無非就是女方失身給了男方。
秦霽:“……”去他丫的封建糟粕!
不過還真是有這個可能,衛瑜住在皇宮裡是人所皆知的事情,那住在皇宮裡自然好下手,特別是今天,衛無瑕還會進宮。
秦霽差點被惡心死,好歹也是政治鬥爭,就搞這一套?
上不得台面。
“衛國的那個誰……”秦霽愣是沒去記衛國使臣的名字。
白鷺提醒道:“陛下,衛國使臣叫曲聽泉。”
“管他聽什麽,他既然如此喜歡給人做媒,那朕也給他做一回媒。”秦霽笑了一下,可是眼底全是寒意。
衛瓊是真的不在乎衛瑜,讓衛瑜去做,就算是強逼自己和衛無瑕聯姻了,那衛瑜的性命呢?
他怎麽能拿衛瑜的性命開玩笑的?
衛瑜重新束了發出來,見秦霽陰沉著臉,一看白鷺也在,便知秦霽肯定是找白鷺問了禦花園裡發生了什麽。
“我不會算計你的。”衛瑜對秦霽說。
秦霽見到衛瑜,眼底的寒冰頃刻間化成了春水:“朕沒有懷疑你算計我。”
就是為你感到不值得。
衛瑜“嗯”了一聲,心情有好起來。
“陛下,該出發去太極宮了。”高德地圖終於冒了出來。
秦霽:“走,去用晚膳。”
衛瑜:“……”
怎麽說也是一個重要的邦交場合,你就真當去用晚膳的?
秦霽這隨性的風格,也不知道是誰影響的。
說實話,秦霽是想把衛國和多瓜國給踢出晚宴邀請行列的,成天想著怎麽謀算秦國,還要吃秦國的飯菜,好好的銀子怎麽就浪費在了這些人的身上了呢?
好在秦霽沒有失心瘋,該安排的都安排了,不跟那些糟心玩意多交流就是。
秦霽的座位自然在最高處,上位,只是他的位置旁邊還擺了一張桌子,上面放著秦霽同款晚膳。
這個座位自然引得前來赴宴的人竊竊私語。
沒有聽說過秦霽的后宮裡有人了啊,要是有人了不可能沒有風聲,莫不是這秦國皇帝先前一直將人藏著,這次自己的壽宴才舍得把人給帶出來了?
胥子業和誠王爺座位知道得最多的,不約而同地在看見秦霽身旁那個座位之後嘴角都抽了抽。
算了算了,秦氏一族就這麽根苗苗了,沒有人能幫秦霽當皇帝,好讓秦霽當個閑散王爺去瀟灑了。
胥子業默默地看了一眼誠王爺,幸好,誠王爺還有一個孫兒是皇族血脈。
誠王爺獨自飲酒,他覺得他暗自給秦霽的考驗,也許是用不著了。
“丞相大人,陛下`身邊多了一個座位,您可知道是陛下給誰的?”有人找到了趙安宏打聽。
趙安宏:“等陛下到了便知道了,不要擅自猜測。”
我倒是猜到了誰,可是我敢說嗎?
趙安宏痛苦不已,陛下啊陛下,您是想要嚇死誰啊?
不止是秦國的人在猜,各國的使臣也在猜,衛無瑕更是看著那個位置咬得嘴上鮮紅的口脂都掉了一塊兒。
那個位置,本應由她去做,哪個賤人搶了她的座位?
待賓客們都到齊了之後,秦霽才帶著衛瑜姍姍來遲。
一聲嘹亮的“陛下駕到”,眾人紛紛參拜,不能抬頭。
等秦霽坐下後說了“平身”,眾人起身時,一個個的眼睛都往上邊瞄。
這不瞄還好,一瞄人群就挨個“嘶嘶嘶”。
秦霽搖晃著一隻酒爵,似笑非笑:“各位,冷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