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時間凝滯了一千年，怨恨和憤怒也已變得麻木，愛的人、恨的人都已經離祂很遠。
　　直到穿著道袍的少年無意識破了封印著祂的棺材。
　　想讓這個世間淪為地獄一樣的東西，陪同自己淪為淒慘恐怖的鬼物，天真熾熱的少年卻在那滿是仇恨的怨氣中注入了一抹鮮亮紅色。
　　……
　　姜搖從漫長的回溯中清醒，一時之間喘不過氣來，他坐在一處角落，手蓋住雙眼，已經快要黎明，他卻還覺得依舊在黑夜之中，見不到半點光亮。快要溢出來的難受與痛苦如一只毒蟲密密麻麻蠶食著身體。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謝寧從竹簍中飄了出來，落在姜搖面前扒開他的手。
　　因為回溯太多，身體也難以承受，姜搖嘴角流出血來，眼角血和淚混在一起。
　　他望著謝寧不說話，眼角還帶著血淚，到了肩膀的發有的因為沾了血淚貼著臉頰，眼眶通紅，眼神充斥著痛和恨。
　　謝寧望著這樣的姜搖，忽然就覺得心情有些微妙。
　　是在為祂痛恨著什麼嗎？然而關於康平帝，關於李貴妃，關於謝長安，那痛骨的恨意在成為鬼神後就變得無比淡漠，仿佛雲霧一般，即便回想起來也變得十分平靜。
　　能夠唯一讓祂有情緒波動的，只有面前這個紅著眼睛眼睛裡藏了很多望著他的人。
　　祂提起長長的袖子，對著姜搖捂住臉又落了下來。
　　姜搖想起上一次，祂也是這樣無聲哄著他的母親。
　　抓著袖子擦了幾下眼睛，他朝謝寧露出笑容，然後腦袋又不由自主埋進膝蓋裡，眼淚忍不住大顆大顆滴落了下來。
　　他曾以為母親是紅紅的救贖，所以短短幾次夢境都能看到對方溫柔的身影，不想她卻是推紅紅墜入地獄的劊子手之一，比起別人的折磨，來自母親包裹著毒藥的愛意顯然更讓紅紅痛苦。
　　那麼多次的回溯，他眼睜睜看著有靈魂的紅紅在身邊人一步步的裹挾下變成木偶一樣的存在。
　　原來如此，所以紅紅哪怕明知幻境裡的母親是不純粹的記憶物，也裝作不知，而紅紅的母親也不敢面對紅紅。
　　……
　　回溯已經結束，緩了很久的姜搖背著謝寧找到一家酒店住了進去，負責接待的前臺看到他嚇了一跳，因為姜搖雙眼幾乎血紅，身上也有鮮血的痕跡，她猶猶豫豫不確定要不要報警時，經理卻快步奔跑了進來，接過她的位置迅速給姜搖辦理了入住手續。
　　洗完澡換上酒店提供的睡衣，姜搖坐在床上，翻著自己自己記錄下來的回溯畫面。
　　密密麻麻的一個本子，中間的紅色小人要麼是獨自一人，要麼被許多的小人圍擁著，無論是一個人，還是很多人，紅色小人身上都透著一股十分冷漠的氣息。
　　紅色小人最初還會像火焰一樣時不時劈啪的炸一下，等到最後時已經如同了無生氣的傀儡。
　　姜搖望著紅色小人，眼神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然耳邊聽到聲音，抬頭看去，見一身紅衣的謝寧蹲坐在一張椅子上，因為無聊玩著酒店裡的東西，祂只是坐在那裡不動，一個意念便能讓房間裡的東西跟隨著祂的想法變化。
　　外面還是白日，他進來時把窗簾拉上，又給貼上好幾道遮光符，房間這才如同黑夜一般，只有櫃子上點著的火燭。
　　經理給他辦理得是最好的套房，傢俱用品應有盡有，如果將燈打開的話，毫無疑問十分奢華溫馨，只是現在……仿佛一場恐怖片。
　　椅子漂浮在空中。
　　浴室裡的水也開始滴滴答答流著。
　　電視機在黑暗中放著聲音。
　　有什麼東西還在地上摩擦。
　　魚缸裡的魚驚恐遊動，下一秒謝寧出現在魚缸面前，雙目直勾勾盯著它。
　　姜搖合上畫本深深捂住臉。
　　這一幕為何如此熟悉。
　　他想起好幾年以前，某一日他從睡夢中醒來，推開門時，走廊是一片碎玻璃，下了樓時，地上滿是積水，養的金魚不知道消失在誰的肚子中，總之……畫面十分陰森殘酷，透著詭異美學。
　　擔心謝寧真的把那條魚真被要吃了，他正要開口，電視機裡的聲音卻吸引住了謝寧，偏過頭注視著電視。
　　寬大的液晶螢幕上，一個頭髮披在前面的女人詭異的行走在衛生間裡，每一次行走，身體關節都會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
　　一個穿著校服的學生蹲在最角落的衛生間，捂住嘴巴不敢發出聲音，眼淚一直在流。
　　衛生間裡的學生喜極而泣鬆開手，卻聽到頭頂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響，他抬起頭，女人的頭顱正在上面直勾勾望著他，漆黑的頭髮一下撲了上去。
　　在慘叫聲中，鮮血流出衛生間的門。
　　畫面一黑，與此同時，血紅的字浮現了出來。
　　《鬼校》
　　是一部新上映的驚悚電影。
　　謝寧飄到電視機前，拍了拍，推了推，祂不太明白為什麼這個東西裡會有鬼，但是祂卻感知不到半點鬼的氣息。
　　祂回頭看向姜搖，姜搖說：“這是拍出來的恐怖電影，裡面的鬼都是人扮演的，而電視機是傳播媒介……”
　　“要不我給你找一個看看？”他小心試探道。
　　正好他還沒帶紅紅看過電影，可以借此摸清楚紅紅的喜好。
　　謝寧飄到床上，坐在他的身邊，姜搖說等我一會兒，起身去把煤氣和浴室的水龍頭開關關了，而後回來拿出遙控，一個頻道一個頻道換，並觀察著謝寧的神情，好在這個時候的謝寧並非穿著紅嫁衣，他可以根據對方的神態進行判斷。
　　花了好一會兒時間，姜搖確定了祂對戀愛偶像劇沒什麼想法，反而是一些懸疑犯罪片還有正經古裝歷史劇以及恐怖片感興趣，其中對恐怖片更偏好一些。
　　他找了一部恐怖片來播放。
　　因為平臺級別限制，能在電視上看到的恐怖片都不是太恐怖，電視對公眾開放，為了青少年群體考慮有做一定處理，如果是電影院的話就要好很多，電影院的恐怖片不對未成年開放售票，畫面也要大膽得多。
　　整個看片的過程，最初一人一鬼還正襟危坐，中間隔著大概半個枕頭的距離，後面不知道怎麼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姜搖抱著謝寧，一人一鬼專注望著電視。
　　結局原來一切靈異事故都是主角的第二人格，看到這個結局，姜搖絲毫不意外，然而謝寧卻變得暴躁起來，甚至紅嫁衣有顯現出來的趨勢。
　　姜搖合理懷疑紅嫁衣狀態下的紅紅才是鬼神，紅衣狀態下趨近惡鬼。
　　“換一個，我們換一個電視看。”姜搖調了一個破案的電視。
　　劇情正放到主角團裡一名少年為了弄到好色官員貪污行賄的證據，不惜扮演成一名美貌少女引好色官員上勾，只這件事是少年和他所效忠的青天大人的主意，並未告知另外的同僚好友，同僚好友對他女身一見傾心，與少年相處時道：“卿弟，我對一美貌女子一見傾心。”
　　“哦，誰？”少年漫不經心喝茶道。
　　“昨日我去那陳官員府中潛伏，見著一抱琵琶身形高挑的黃衣女子，她無意瞧見我視線羞怯躲閃，道是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噗的一聲，滿口茶水噴去，澆得好友滿臉。
　　“卿弟？”
　　少年一擲茶杯砸到他身上，“洗洗你眼睛吧，都不知道看得什麼玩意！你怎地覺得別人羞怯躲閃，說不定是看見你心虛害怕！”
　　“不像。”一陣沉默中，好友忽遲疑道：“說來我見那黃衣女子便覺眼熟……好像……有些像卿弟你……你家中可是還有什麼失散多年的姐妹？”
　　看客姜搖看完這段劇情認真道：“為什麼會認不出男扮女裝，寧願懷疑朋友有失散多年的兄妹，也不願懷疑就是朋友本人。”
　　謝寧面無表情看著他。
　　姜搖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看他，想了想，遲疑道：“肚子餓了？那等天黑我帶你出去抓。”
　　謝寧用手把自己頭髮紮了起來，望著他。
　　姜搖看了半響，視線從祂喉結上掃了一眼，又望了上去，試探道：“想紮高馬尾？”
　　“那等我拿梳子。”
　　於是謝寧放棄，陰森森看著姜搖，風一卷，紅嫁衣出現在身上化成一團黑霧鑽進了竹簍裡。
　　他不欲告訴姜搖，只想姜搖自己發現明白，是姜搖自己誤會，為何要祂主動告知？
　　然而這人在其它什麼地方都聰慧得過分，唯獨在這一塊如同木頭一般，將他過往幾乎看盡，還陷在那方寸之想中。
　　若是真一直將祂當做女性，待到真相揭開那日，發現祂不是女性，會不會悔恨。若是悔恨想要逃離，祂便將姜搖制為真正的傀儡，留在自己身邊。
　　……
　　姜搖哄鑽回竹簍中的謝寧不成，便只好放棄，咬著指甲陷入思考當中，他餘光看了一眼竹簍，摸出手機點進百度頁面，掙扎許久，搜索道：“女孩子有喉結，正常嗎？”
　　跳出來的答案是正常。
　　〔女生有喉結是正常的生理現象，無論男女都有喉結，只是女生因為雄激素分泌相較於男性少，所以喉結也會偏小。〕
　　姜搖又搜索：“女孩子平正常嗎？”
　　跳出來的答案同樣是正常。
　　〔女生平胸有可能是因為遺傳因素導致的，還有可能是先天發育不良的原因〕
　　姜搖最後搜索道：“總覺得……女朋友有點像男孩子……正常嗎？”
　　〔不正常，您可能是隱藏的同性戀，建議立刻進行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