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這人的身體好冷啊, 像死人的一樣,剛才抓到的時候嚇了老子一跳!”
“我也被嚇到了,還真的是很邪門!”
“跟個冰塊似的……”
“長得還怪好看, 不會是搶了哪個大少爺的女朋友被大少爺記恨上抓去教訓一頓吧?”
“管它的呢, 我們拿到錢就好了……”
車上幾個男人一邊討論一邊開車,時不時看幾眼薑搖, 防止薑搖醒來壞他們的好事。
大概一個多小時後, 他們把車停在了一處施工現場,將薑搖扶了下去。
空氣中,薑搖嗅到了鬼的氣息。
他好像被這幾個人帶到一個十分陰暗的地方,溫度明顯降了下來,曬在身上的陽光也沒有了。
那幾人拖著薑搖來到約定好的地點,只見還未完工的高樓下、陽光照不到的黑影之中, 有一個頭上戴著安全帽穿著施工服的男人背對著他們站著。
“人我們帶了, 錢呢?”幾人中的老大問。
一個包從男人手中落了下來, 包的拉鏈是拉開的,露出裡面紅花花的鈔票, 幾個男人被裡面的錢迷昏了眼睛, 也沒注意沒有聲音的工人, 把薑搖丟在一邊就去分錢。老大明顯想要多一點,另外幾個人卻想平分,爭執之中, 其中一個男人被推到工人腳邊,他懷裡散了不少鈔票, 連忙一手收攏一手撐住地想站起來重新擠進去搶錢。
仰頭一看。
戴著安全帽的工人, 臉色是死一樣的白, 他連頭顱都沒有低, 隻一雙烏黑猙獰的眼睛視線往下充滿惡意的盯著他。
“啊!!!”男人尖叫出聲,顧不得懷裡的錢起身想要起身跑出去。
才跑出幾步,工人的脖頸忽然伸得長長的,嘴巴張到可怕的地步一口咬斷他的腦袋,鮮血濺到另外幾個搶錢的人身上。
空氣裡彌漫著濃厚的血腥氣。
薑搖意識到不妙,也顧不得再裝昏迷了,立刻睜開眼睛,對著另外幾人喝道:“退開!”
他書包和包著繃帶的木劍背在身上,那些人將他拖下來的時候也沒把他的身上的東西拿走,薑搖先是從書包裡抓出幾張符咒朝那工人身上拍去,然後拿出木劍,牙齒咬住系了結的繃帶一下松開,繃帶蜿蜒著落在地下,抽出木劍朝那隻鬼攻了過去。
幾個高大粗壯的男人被濺了滿身血,反而變得像被凶猛獵物盯住的蟲子一樣動也忘記動了,還是薑搖一聲厲喝他們方才清醒過來,錢也不要了,尖叫著朝外面跑去,其中一個人的腳絆到了同伴的無頭屍體,那屍體身體因為神經反應沒完全消失彈動了一下,嚇得直接褲襠一濕,爬著跑了。
將厲鬼斬殺於劍下的薑搖聽到身後傳來拍掌的聲音,他回過頭,見是一個穿著衛衣長褲的少年。
“謝長邀說得對,你果然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
薑搖望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神色冷漠的朝對方看去:“謝長邀?”他知道那是玄陽觀觀主的徒弟。但謝長邀怎麽會和趙家扯上關系?他不是姓謝嗎?
在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又察覺到嫁衣惡鬼的異動,免不得分心去注意了下。這一分心,有人從他背後拿著電棒重重敲在他脖頸上,他悶哼一身,身體軟了下去倒在地上。
嘩啦——
冰冷的水拍在臉上,薑搖刺得睜開眼睛,後腦杓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微微皺起眉頭,抬頭往前面看去。
幽暗的地下室裡,一個看起來十分蒼老滿頭白發的老人手裡拄著拐杖坐在他面前的黃花梨木椅上,老人身邊還站著其它人,大部分穿著十分古式的製服,隻年輕一點的穿著西裝和常服,陸陸續續加起來十三四人左右,便連之前他見過的少年也在其中,這些人中,薑搖有些眼熟,好像在電視上看到過,但他沒看到謝長邀。
老人布滿溝壑的臉上,一雙眼睛深陷入眼眶中,他佝僂著腰,見薑搖醒來沙啞著嗓音問:“西河青銅鬼鼎在哪兒?”
西河青銅鬼鼎?
這個名字薑搖聞所未聞,什麽東西?
難道這些人找他為的就是這個?
他側著腦袋望了望,發現自己兩隻手都被鐵環緊緊扣住,腳也同樣如此,整個人被釘在牆上動彈不得。
書包也不在了,不知道被那些人放在了哪裡。
“什麽西河青銅鬼鼎?我不知道。”他回過頭回了對方。
老人陰沉恐怖的看了他一眼,忽然笑著哼了一聲:“不知道,你待會兒會知道的。”說著,他朝旁邊的黑暗裡看了一眼,吩咐道:“動手吧。”
有人從黑暗中推著推車走了出來。
薑搖看了過去,只見那人的推車裡都是剪刀鋸子匕首鉗子鋼釘鐵刷子,還有一塊布,布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針。
他臉色一變,心裡更是唾棄這些人的狠毒,面上卻露出幾分討好的笑來,就好像被這些刑具嚇到了一般,身體也往後縮了縮:“等等,我是真不知道什麽西河青銅鬼鼎,你不如和我說說那鼎什麽模樣和那鼎有什麽作用,讓我想一想?或許我就記起來了呢?”
“老祖宗,他想拖延時間!”和薑搖有過接觸名叫趙嘉哲的少年立刻道。
被稱之為老祖宗滿頭白發的老人抬了抬手,示意他閉嘴,而後對旁邊的人吩咐道:“去,把西河青銅鬼鼎的畫像拿來。”
有人去了,過了沒一會兒捧著一張紙回來,將紙張上畫著的鼎展現在薑搖面前——高約半米,口徑約三十厘米,四面雕刻著帶哭人臉的青銅鼎。
老人陰冷盯視著他,拿著畫像的人道:“這隻鼎之前出現在歡樂世界樂園,你與我們殿下一同去過那裡,我們殿下沒有帶回來西河青銅鬼鼎,他說只有你靠近過那隻凶鬼的棺材,西河青銅鬼鼎就在凶鬼的棺材裡,除了你別人拿不走青銅鬼鼎。”
殿下?
“誰?”
那人沒想到薑搖的重點在這裡,臉色猛的一下扭曲,怒道:“我們殿下是濔朝皇族血脈,名叫謝長邀,玄陽觀觀主的徒弟,殿下說過,他與你見了兩次面,確定西河青銅鬼鼎被你拿走。”從謝長邀那裡知道消息時他們就一直在尋找薑搖,只是他們並不知道薑搖的身份是薑氏集團的二少爺,盡管通過網上流傳的宣傳視頻確定人,但有人對網絡消息有所干涉,誤導他們錯了數次。
兩天前才得知薑搖薑氏集團二少爺的身份,確定了薑搖的住址和學校。
聽到謝長邀就是濔朝皇族血脈,薑搖心中猛的震顫了一下,也是這時候才明白為什麽自己被這群人盯上,隻覺得不可理喻,冷笑了一聲道:“為什麽不會是你們殿下監守自盜呢?他先我們一步進入宅子裡,最先對上凶鬼,我是接近過棺材,但那是身體提不上力氣所以找了個地方隨便靠靠,你們覺得我有可能當著你們殿下的面把你們說的西河青銅鬼鼎拿走嗎?”
“他不是瞎子吧?”
“你!”那人大概從未被人以這樣譏諷的語氣對待過,當即重重一巴掌扇在薑搖臉上,薑搖臉頰被扇得偏向一邊,嘴角流下殷紅的血跡來。
“你輕一點啊!”人群之中,一個相貌艷麗的女人略帶幾分心疼的開口,“就算要打也別打臉啊,他長得可好看了。”
說著女人把那人推開,站到薑搖面前。
她身上穿著旗袍,邊岔開到大腿處,一舉一動皆是風情無比,薑搖隻覺得這女人有幾分眼熟,然後他想了起來好像有看過這個女人演的電影,好像是一個十分有名氣的明星。
“你比你大哥薑衡還長得好看。”女人彎下腰,伸出手指輕柔將薑搖嘴角的血跡擦乾淨,又曖昧擦過薑搖的唇瓣。“我之前在一次宴會上看見你大哥,不過你大哥很冷漠,都不怎麽理人的,感覺你的身體很冷呢,是因為害怕嗎?”
薑搖:“是啊,我有一些害怕,可以放過我嗎?”
女人笑了笑:“薑二少爺你把西河青銅鬼鼎在哪裡告訴我們,我們就放了你啊,西河青銅鬼鼎你拿著也沒用的,它本就是我們趙家的東西,物歸原主是好習慣哦。”
“你說我拿著沒用,那它有什麽用啊?”薑搖好奇問道。
“這可不是你該問的問題。”女人倒是機警,她雖然十分喜歡薑搖的臉,卻不會被薑搖套話。
“那你讓我猜猜怎麽樣?”薑搖說。
“好啊,那你猜猜看。”女人也十分有閑心和他聊天,心情看起來很是愉快。
她喜歡長得好看的年輕少年,若是對方還聰明的話,那她就更喜歡了。
薑搖這個時候已經大概知道西河青銅鬼鼎在哪裡了,謝長邀若是沒有得到,又只有他靠近過紫衣凶鬼的棺材——只能是被寄居在他身體裡的紅紅拿走了。
那個時候紅紅寄居在他的身體裡,悄無聲息吞噬了歡樂世界樂園的厲鬼,讓他一路順暢趕到了紫衣凶鬼那裡。
能做到如此程度,那麽拿走他們口中的西河青銅鬼鼎也是輕而易舉。
便是在那之後,紅紅出來的時間少了,沉睡的時間越來越多,而那段時間窗外的月亮也比以前紅快了許多,再有前兩日他隱隱感覺到她比以前更厲害了一些。
只是吃了區區百隻厲鬼,是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的。
想清來龍去脈,他唇瓣一挑道:“我猜它大概能讓鬼變得越來越強,你們想拿它來養出更厲害的鬼?”
女人臉色隱隱一變,盯了他看了好一會兒,笑道:“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薑二少爺。”
“不過你隻猜對了一半。”
“還有另外一半啊?”薑搖心中不動聲色,臉上卻露出苦惱的神色。
“對啊,還有一半哦。”女人說。
“站著也太累了,我們坐著休息一會兒吧。”說著,她讓人搬來一個椅子,讓薑搖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就這樣坐在薑搖的膝蓋上,柔媚的雙手抱住薑搖的腦袋,嗓音透著蠱惑之意:“薑二少爺,你身份不一般,我們也不太想對你動用那些刑具,只要你告訴我們西河青銅鬼鼎,我們就放你走好不好?”
“要是我知道我也告訴你,可是我不知道啊,你不如問一問你們口中的殿下?”薑搖知道自己是絕對問不出西河青銅鬼鼎另外一個作用的,於是皮笑肉不笑道。
剛才打了薑搖一巴掌的人聞言又是一怒,抓起推車裡的剪刀來,卻被女人一個眼神逼退了下去,女人用自己優勢部位輕輕在薑搖膝蓋上和胸膛上磨蹭著,手指也從薑搖額頭一路滑到脖頸,指腹觸摸著少年人的喉結,長長的美甲若有若無刮著旁邊的皮膚。
“薑二少爺,你也不想當眾表演活春宮吧?你長得這麽英俊好看,我倒是十分樂意的。”說著,她的手指挑開薑搖內裡的襯衫衣領,有一根紅線服帖的貼在薑搖胸膛上,似乎吊著什麽東西。
“無所謂,老太婆我陽痿。”
女人因為老太婆這個稱呼臉色一變,往薑搖下方一看,見什麽反應都沒有,美甲一下陷進薑搖胸膛裡幾分,刺出血來。
她當然不信薑搖口中的話,只是對方言語和身體對她如此蔑視,她向來因為美貌和聰慧備受男人歡迎,第一次被一個少年人這麽對待,心中一下生出狠意來。
女人抽出自己的美甲,用它硬生生在薑搖的臉上刮出長長血痕,薑搖忍著疼痛面無表情看她,女人心中更是惱怒,拿出紙巾將指甲上的血跡擦拭乾淨扔在薑搖臉上:“既然薑二少爺這麽不識抬舉,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她起身離開,有人嘲諷她:“看來我們趙大美人的魅力還是不夠啊。”,
得到的是女人陰戾的神情。
“說!西河青銅鬼鼎到底在哪裡?”
“不知道。”
“你現在還不知道嗎?”
“不……知道。”
“我看你的雙腿是不想要了,只要你說出西河青銅鬼鼎在哪裡,把西河青銅鬼鼎交出來,我就就會放你離開,你堂堂薑氏集團二少爺,也不想成為一個沒用的殘廢吧?”
“不……知……道……”
血已經流淌了一地,薑搖的頭髮已經被汗水浸濕,濕漉漉的貼在他的額前耳邊,他喘著氣,腦袋微微低垂著,身上已經被水染紅,腳筋和手筋都被挑斷,指甲也被硬生生抽離開來。
老實說,薑搖痛得已經麻木了。
因為抓鬼他受過很多的傷,但沒有哪一次有這麽痛,痛到他中途幾次昏睡過去,又被鹽水澆醒過來。
他無力扯了扯嘴角,眼瞳微微斜著,以一種譏諷的目光望著面前這群人,氣若遊絲道:“與其……問我,不如……問一問……你們口中的……殿下……”
他如此堅持自己不知道,已經有幾人心裡動搖,難道真的是謝長邀自己偷偷拿走了西河青銅鬼鼎?
憑心而論,沒有多少人在這樣的刑罰下還能堅持下來。
“去叫殿下來。”滿頭白發的老人淡淡吩咐。
有幾人去了,十幾分鍾後,他們回來道:“老祖宗,我們沒找到殿下,殿下他好像出去了。”
薑搖腦袋歪著靠在肩膀上,聽到這句話笑了一聲,他之前一直說不知道西河青銅鬼鼎在哪兒,否認自己拿過西河青銅鬼鼎,現下卻似是而非道:“說不定……鼎在我這裡……你們殿下……只是……外出散散心……”
房間裡血腥氣濃厚得要命,知道今天是問不出什麽了,一陣沉默之後,白發老人拄著拐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派人去找殿下回來。”
“至於他……”他視線落在薑搖身上,“就留在這裡,記得吊著他的命,別讓他死掉。”
說著,一群人簇擁著他從房間裡離開了,隻留下幾個人給薑搖止血。
薑搖閉著眼睛,迷迷糊糊昏了過去。
好痛,他想。
痛死了,我還給你背了黑鍋。
等我出去了,你不給我好感度我要生氣了。
至少……給我牽一牽手吧?
只是牽手……好像有一點吃虧。
親……親一下?
這種情況下想這些東西,薑搖想自己一定是沒救了,可他實在太痛了,也只有去想一些能夠讓自己開心的東西,才能勉強讓自己堅持下去。
房間裡點著一盞燭火,幾人安靜的給昏睡過去的薑搖處理著身上的傷口,他們處理傷口並不細致,隻隨便在薑搖的衣服上灑上一層厚厚的藥,又用白布把薑搖裹成半個木乃伊,在手腕上注入一針止血藥劑就離開了。
手筋和腳筋都被挑斷,他們不覺得薑搖還有逃離的能力。
在他們離開以後不久,薑搖的身體吊在束環上微微晃蕩著,忽然之間,他映襯在牆壁上的影子十分緩慢的速度扭曲著。
沉睡在他影子裡的嫁衣惡鬼蒼白的手指動了動。
祂還沒有醒,卻有一絲絲一縷縷的血色紅線從薑搖的影子裡蔓延出來,攀爬上薑搖手腕和腳踝,融入了薑搖的傷口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