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齊子蟄回過神， 一下冷了臉。

  他早早就派人送信，說這兩日內會到京城。

  李丹青不好好準備迎接他，卻搶在他進城前， 抱著女兒登位為帝，兩日也等不得。

  嗬， 明晃晃在防備他！
  齊子蟄心中燃起怒火，瞬間躍上馬， 朝眾人喝道：“走！”

  緩行， 明早進城最佳。

  但現在，必須連夜進城。

  馬蹄聲“轟隆隆”向前。

  兵馬，於半夜時分，到了城樓下。

  “監國將軍歸來，開門！”

  副將舉劍， 拍馬到城樓下大喊。城樓門沒有開， 但城樓下奔出一行人。

  其中有人執著火把。

  齊子蟄瞧過去。

  為首的，是新任宰相許紹山， 後面跟著嚴江離諸人。

  眾人奔到跟前，齊齊下馬， 跪地朝齊子蟄道：“恭迎太上皇歸來！”

  齊子蟄環視眾人一眼， 冷冷道：“知道我會連夜趕至，特意等在此處的？”

  許紹山站起， 躬身道：“稟太上皇，太后娘娘聽得您已到城外，片刻等不得，急急忙忙要親自來候， 被宮中諸人攔住，大家怕太后娘娘產後體弱， 不堪奔波之苦。”

  他抬頭，不動聲色覷齊子蟄一眼。

  “臣等也怕太后娘娘有個好歹，因自請出城候迎太上皇。”

  “臣等是特意等在此處的，隻太上皇比預料的，來得早了些。”

  齊子蟄聽得李丹青本要親自出城相迎，又聽得說她產後體弱等語，一時之間，怒火便消了一半。

  許紹山看一眼齊子蟄身後的兵馬，恭謹道：“太上皇打了勝仗歸來，京城百姓都準備早起夾道相迎，他們定然想不到，太上皇夜裡就進城了。”朱峰此時拍馬上前道：“將軍，將士們打了勝仗歸來，就希望百姓夾道相迎，吐氣揚眉一把。若夜行進城，難免有些失意。”

  他在馬上拱手道：“請將軍體諒將士們的心！”

  齊子蟄聞言，朝後看一眼，漸漸冷靜。

  他終是一揮手，“就地駐扎，明早進城！”

  許紹山松口氣，朱峰也松口氣。

  朱峰早接到李丹青的密信，信中叮囑，不可讓齊子蟄半夜進城。

  須得清晨，在百姓夾道歡呼聲中進城。

  宮中。

  李丹青這一晚，睡得並不安穩。

  搶在齊子蟄歸來前，抱著女兒登位，齊子蟄知道了，定然要生氣。

  她得在見到他時，第一時間安撫他，熄了他的怒火。

  這把火熄了，以後才有太平日子過。

  天將亮時，她便起來了。

  洗漱畢，用心裝扮了一通。

  又把殿中幾個心腹宮女喊上前，叮囑了一番。

  天大亮時，便有內侍奔進來稟道：“太后娘娘，外間有人來稟，說太上皇一行人已進城，百姓夾道歡呼。”

  李丹青松口氣道：“再探，待近了宮前，趕緊來報。”

  內侍應聲下去了。

  李丹青又去偏殿看李齊。

  李齊才出滿月，正是貪睡的時候，這會兒睡得香，小小臉兒紅撲撲的。

  李丹青忍不住伸手指戳戳小李齊的臉頰。

  哎，小嬰兒的臉，實在太嫩滑了。

  她戳一下，感覺不過癮，悄悄伸兩隻手指，想要掐一掐。

  才伸手指，猛然伸過一隻手，夾住她的手指。

  盈月抱怨道：“一個錯眼，太后娘娘就要欺負陛下。陛下小臉兒哪經得起您這樣戳？”

  李丹青訕笑一下，“我也沒用力。”

  藍玉在旁邊道：“您是沒用力，但耐不住您一見她，就戳個沒夠。”

  正說著，魯嬤嬤的聲音響起道：“果然全在陛下這兒呢。”

  隨著聲音，鄭太后在她身後進來了。

  李丹青忙去扶鄭太后，笑道：“皇祖母怎麽來了！”

  鄭太后道：“哀家心急，坐不住，先過來等著。”

  齊子蟄這一趟，打了勝仗，也把長公主李飛龍帶了回來。

  鄭太后收到消息後，天天等著。

  得知齊子蟄今天就會帶李飛龍進宮，哪兒坐得住？

  早早就起來，忙忙過來養心殿。

  她要第一時間見到女兒李飛龍。

  李丹青牽著鄭太后到正殿坐著等。

  兩人喝過一輪茶，又等片刻，內侍進來稟話，說齊子蟄一行人還有半個時辰就到皇宮。

  鄭太后忍不住問道：“怎麽這麽慢？”

  內侍笑道：“據聞一眾人進城，百姓夾道相迎時，紛紛朝他們擲瓜果，將士接瓜果時，停了片刻。”

  “還說，有小娘子當場看中某將士，扔了手絹子，手絹上面繡了芳名。”

  “還有小娘子扔荷包時，扔錯了人，上前討回了。”

  “現下進城的路，都堵著人，因此來得慢。”

  這當下，齊子蟄一邊策馬緩行，一邊看向百姓，心下極為驚訝。

  一年時間，京城百姓似乎跟之前不同了。

  都笑得歡暢，手裡的瓜果不要錢一樣往他們身上扔。

  這明顯是過上了好日子。

  李丹青推行新政，頒分新政令諸事，他雖遠在突厥，也聽聞了一些。

  看來新政確實於民有利。

  齊子蟄心裡對李丹青的怒火，又消了一些。

  如今百姓過得好，若因他歸來，朝局再起變化，確實……

  也罷，又不是她登位，要把他踩在腳下，令他臣服。
    她是捧著女兒上位。

  她與他，依然是平起平坐的。

  而且女兒身上流著他的血，也流著皇室李家的血。

  女兒登位，原來擁戴李家的臣子，當會歸心。

  依附他的臣子，也一樣會歸心。

  李丹青如此做，平衡了兩邊勢力，順利過度皇權，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齊子蟄安撫自己，監國太上皇也挺好的，在女兒未成年前，他還能施政。

  他將與李丹青攜手，給女兒創造一個太平盛世。

  齊子蟄領著一行人到得皇宮前時，心底的火氣已全部消了，但他仍然板著臉。

  他得讓李丹青哄哄他，不能一見面就服軟。

  早有內侍奔進去跟李丹青稟道：“太后娘娘，太上皇進宮了，正往養心殿這邊過來！”

  李丹青聞言，馬上站起，奔進偏殿，抱起還在睡覺的小李齊，輕輕搖晃道：“乖女兒，你父親回來了，快醒醒！”

  說著話，她抱了小李齊出殿。

  鄭太后這會子也坐不住，跟著出殿。

  正朝外看，就見得數人往這邊過來。

  為首的，是齊子蟄。

  後面有兩個侍女扶著一個中年女子。

  再後面跟著許宰相和嚴江離諸人。

  李丹青看向齊子蟄，嗯，一年不見，黑了，壯了，成熟了。

  就是臉色有點臭，看著不好說話。

  鄭太后則呆呆看向中年美婦。

  是飛龍，是飛龍。

  十六年了啊！
  等了十六年，終於等到她回來！李飛龍早看見白發蒼蒼的鄭太后了。

  當下眼淚湧了出來，朝鄭太后飛奔過去，哭喊道：“母后！”

  “飛龍！”鄭太后也哭了，伸出手臂。

  等李飛龍近前，她忙伸手攬住。

  兩人哭成一堆。

  李丹青候著齊子蟄近前，已是把小李齊放到他臂彎內，含笑道：“呶，看看女兒長得像不像你！”

  齊子蟄手臂裡瞬間多了一團溫溫軟軟的小東西。

  他低頭一瞧，小東西粉嫩嫩，還閉著眼睛在睡覺，嘴巴一動一動的，可愛得不像話。

  隻這麽一眼，他的心就軟得像水。

  這是他女兒，哈哈哈，丹娘給他生的女兒！

  他的臉再也繃不住了，問道：“不是滿月了麽，怎麽這麽小一團？”

  李丹青笑道：“女娃兒是嬌小些。”

  齊子蟄小心翼翼挪一下手臂，“看信時，看到你給她取了大名，叫李齊，她有小名沒有？”

  話音一落，就見小李齊張嘴打了一個小呵欠，接著一抿嘴，“哇哇”哭起來。

  李丹青笑道：“她餓了！”

  說著喊過乳母，讓乳母抱了小李齊去喂奶。

  又跟齊子蟄道：“有小名。小名叫小白龍。這是皇祖母和你母親商議著起的，說起賤名好養活。”

  齊子蟄怔一怔。

  小白龍是狗的雅稱。

  所以他們一家三口，一個是虎，一個是貓，一個是狗！
  李丹青見得齊子蟄的神色，悄悄擼擼手。

  嘿，不管是貓還是狗，都逃不出虎的手掌心。

  他們說著話，旁邊的宮女已勸住了李飛龍和鄭太后。

  李飛龍另過來和李丹青相見。

  眾人瞧了瞧，見李飛龍和李丹青站在一起，神韻有幾分相像，這才恍然，怪不得鄭太后當時一見李丹青就疼愛上了。

  眾人攜手，進殿說話。

  宮女忙上茶和茶點。

  說了片刻話，鄭太后朝李丹青道：“哀家帶飛龍去洗漱，午後再來和你說話。”

  李丹青知道他們母女十六年未見，急於說些私己話，便點頭道：“晚間再擺宴，給姑姑和子蟄接風洗塵。”

  鄭太后和李飛龍一走，養心殿其它的人也識趣，全告退了。

  殿中一靜，齊子蟄當即欺身上前，捏在李丹青肩膀上道：“太后娘娘好威風！”

  李丹青身子一軟，整個人偎進齊子蟄懷中，在他身上蹭來蹭去。

  小聲道：“子蟄，你走後，我大著肚子，日日擔驚受怕。現下你回來了，咱們就不要鬧了好麽？”

  齊子蟄不答，捧起李丹青的臉，俯下頭去。

  李丹青一下用手擋住，皺眉道：“你還沒洗漱。”

  齊子蟄“哼”道：“這就嫌棄上了？”

  李丹青嬌笑，“早備下了水，快去洗漱！”

  她貼到他耳邊，“一年不見，我也好想你呢。”

  尾聲帶著顫音，意有所指。

  齊子蟄出征前，嘗得滋味，在軍中時，難免回味。

  聽得這嬌音，馬上服軟，“等著我，我馬上去洗！”

  見齊子蟄奔去淨房，李丹青松了口氣。

  算是過關了罷！

  齊子蟄這會子鼻孔裡哼一聲。

  打不得，罵不得，氣不得。

  待上了榻，就……

  有她哭的時候。

  想及李丹青在榻上哭起來的嬌模樣，齊子蟄一片火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