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命案（二）

  ◎我可以隨便傷她，你算什麽東西敢碰她？？◎

  急訊報完， 那叢紅焰旋即消散，扭動的靈力在空中拚出“妖妖五髒”四個字。

  此名字聽起來不太正經，有惡意賣萌的嫌疑， 但只要去實地看過的， 都明白這名字其實很貼切。

  因為這裡是解剖妖物的專用場地，隸屬於楊氏醫署。

  楊家人每日在此處研究妖物， 解剖，切片， 觀察， 作報告，為神極宗的妖物百科全書編撰工作提供了很大支持。

  靈力組成的字體很快消散， 雲燼雪收回手，微蹙眉心。

  命案？

  已經快要到拜師大典了， 原書中這個時間點， 宗門內相當平和， 根本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還是先去看看吧。

  雲燼雪起身，正要讓她們倆先繼續修習， 就見兩位少女都同時站起來， 似乎要跟著去。

  白布重新遮上，雲燼雪隨他來到另一間屋子。

  雲燼雪問道：“你們要跟著我嗎？”

  拓行風讓身在側，伸掌指向宅內：“屍體在這邊，我領您去看看吧。”

  天啊怪不得他們的臉色這麽差.
  這樣的傷，不，這樣的慘狀，似乎全身的肉都被人一刀刀切下來，到底哪個家夥犯下的？太喪心病狂了！

  然而看到那兩根白蠟燭之後，又興致缺缺的站回去。

  反正拜師大典結束之後， 兩人就會分開一段時間，雲燼雪無奈扶額，這段爭吵到時候就告一段落吧！
  三人來到楊氏醫署，一位站在大門前等候的小童見著人，趕緊上來迎接，畢恭畢敬將人領到醫署外叢叢深林中的一間幽黑宅子前。

  只是聽他形容，雲燼雪已經覺得毛骨悚然了。

  雲燼雪安慰自己，也是見過不少大場面的人，關鍵時刻不要認慫，便落落走過去。

  燕歸星則避開視線，仿佛不忍見那慘狀。

  白袍老者們轉頭過來，個個都面攏陰雲，十分凝重，見到是宗門繼承人，便要行禮。

  注意到女人手掌顫唞，江炎玉有些好奇，微微踮腳，想越過她肩頭往裡看。

  燕歸星道：“師姐最近都不舒服， 我害怕您出事。”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聞到血腥味，讓人心起黏膩。

  雲燼雪頷首：“行風。”

  試想一下，住在同一宿舍的人，昨天晚上還活蹦亂跳，一醒來，就變成那副活活被人剮乾肉片的樣子。

  雲燼雪抬眸看匾額，邊緣暈著日光，掛的極高，甚至有些看不清楚。

  一位白袍老者道：“可能會有些”

  真是冷清又嚴肅的地方，不愧是妖怪太平間。

  眼球與舌頭被摘除，臉上所剩無幾的肉絲還扒著骨頭，眼窩裡還有兩汪沒凝結的血泡。

  然而等白布掀開時，她發現自己的心理準備做少了。

  跟著那抹靛藍逐漸深入，走廊越發細窄，燈光昏暗，拐進一處房間時，又驟然明亮。

  拓行風趕忙過去，蹲在他身邊，用靈力安撫他，向師姐解釋道：“死去的那兩位弟子和他睡在一起，他一早醒來就發現，被嚇著了，現在狀態不太好。”

  他沒繼續說下去，但雲燼雪明白他的意思，道：“無事。”

  蓋在屍體上的白布有些透，已經能瞧見肉紅色了。

  燕歸星不知聽到什麽詞語， 牙關都咬緊了，冷冷掃了她一眼。

  這誰能受得了啊！
  光是後怕，就已經可以把人逼瘋了。

  剛一開門，便聽到一陣陣崩潰哭聲，穿著內門弟子服飾的少年縮在牆角，臉色青白，披頭散發，時不時用頭撞牆，咚咚作響。

  江炎玉老神在在， 手腕綁的緊， 更顯得人長身玉立。

  並排躺在長桌台上的兩具屍體，像兩根沾著紅醬料的白蠟燭，又仿佛肉鋪上被割乾淨，還剩點肉丁的骨架。

  通體黑漆漆的宅子安安靜靜坐落在此處，仿佛一座彎腰藏在樹下的黑佛，古樸靜謐。

  拓行風讓到一邊：“諸位老師，大師姐來了。”

  江炎玉垂眸整理著袖口的綁帶，話語輕佻：“對對對，昨晚我就覺得師姐的狀態不對勁呢， 還是我們跟著去吧。”

  拓行風道：“在內門弟子寢舍，發現屍體的弟子也在這裡，我帶您過去。”

  前面幾位白袍老者圍在一張長桌台前，窸窣低語著。

  胃袋瘋狂攪動著，雲燼雪喉頭用力頂住，掐住手指，視線顫唞。

  小童道：“這裡便是妖妖五髒。”

  妖妖五髒內部和外邊一樣，都塗滿黑漆，來往人群皆白衣白鞋，肅穆冷漠，行色匆匆。窗戶窄而小，陽光被切成小方塊，打在牆壁上。

  余光中晃過一抹靛藍，雲燼雪垂眸，就見一位劍眉星目的高個青年從門裡走來，向她行禮道：“見過大師姐。”

  雲燼雪回頭低聲道：“這屍體是在哪裡發現的？”

  雲燼雪哪受得了這些爺爺輩的人拜，趕緊道：“還請不要客氣，可否讓我看看弟子的屍體？”

  杉樹高大，投下晃動密影。

  雲燼雪深吸口氣，調整一下狀態，道：“這件事目前有多少人知道？”

  拓行風拆出一塊繃帶，替弟子綁住頭上傷口，搖搖頭。

  “沒有多少，他慘叫時我恰好也在附近，聽到聲音便立刻過去了，當時周邊並無他人。”

  雲燼雪點點頭：“做的好，除了我，你還通知了誰？”

  “我秘密聯系了醫署中人，把屍體和弟子帶過來之後，還聯系了”

  聽見屍體二字，好不容易稍稍冷靜的弟子又狂哭起來，瘋瘋癲癲，幾乎跪地爬行，試圖遁逃。

  雲燼雪上前，指尖抵在他額頭，注入靈力，讓他渾身一震，昏倒過去。

  將人接住，遞給拓行風，雲燼雪道：“繼續說。”

  拓行風道：“長老們不在，我目前通知了大師姐您，肖元明老師，以及雲開業前輩。”

  神極宗名頭在此，已經平安了太久，以至於大家都對宗門的安全很放心。

  是以，此刻除了宴鶴陷入昏迷，其他長老們都出去辦事了，不在宗門內。

  肖元明是負責內門弟子劍術修行的老師，實力強悍，為人正直，深受弟子們信任與依賴。

  至於雲開業，是副掌門雲書軍之子。

  仗著身份高，經常搶佔他人修仙資源，還沒人敢說什麽，是和他父親一樣都是沒什麽用的酒囊飯袋。

  雲燼雪道：“我知道了，你安撫好這位弟子，辛苦了。”

  回到方才那間屋子，白袍老者們正在向一位青年分析屍體狀況。

  那青年背對著門，抱著胳膊，背後一把橙光流動的大劍，劍柄墜著紅穗與白玉環，一身湖綠色水紋勁裝。

  他個子極高，肩膀寬闊，肌肉隆起，隔著衣服也能清晰看到弧度，一頭粗短黑發，正是劍修老師肖元明。

  聽到身後有動靜，他轉頭過來，小麥膚色，相當正派的一張臉：“燼雪來了。”
    雲燼雪忍著不往長桌上看，上前道：“肖叔叔好，我方才就來了，在隔壁房間看望發現屍體的弟子，他受驚了。”

  肖元明讓開身子，像一扇門打開，嗓音沉穩有力：“嗯，屍體的狀況看過了嗎？”

  腦海裡晃過兩具蒼白屍體，雲燼雪道：“看過了。”

  肖元明伸手扯過白布蓋上，眉峰壓低：“方才和他們確認了身份，我認識這兩位弟子，雖說學習態度不端，但水平也不算低，能在晚上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做到這種程度，來者不善。”

  雲燼雪問道：“是否為妖物所為呢？”

  過來之前，她還以為是妖物出手傷人，才會把屍體弄來妖妖五髒這裡。

  不過現在來看，更像是屍體狀況不對，而這裡有更好的條件，才會過來。

  肖元明道：“妖物可以造成這樣的傷，但從沒有哪隻妖這樣做過。若非為了食用，它們基本上不會對屍體做什麽。”

  可若不是妖，什麽人會這麽變態啊！

  變態這個形容詞，讓雲燼雪突然聯想到某一個人。

  她語帶猶豫道：“難道是”

  肖元明定定看著她：“大概是顛紅堂的手筆。”

  雖說原書中，多次描寫上任顛紅堂堂主潘波魂的種種獵奇行徑，十分細致深入。

  但畢竟沒親眼見過，也就無法想象傳說中的片人肉下酒，是怎樣一副情景。

  而現在，有了這個概念之後，再看這兩具屍體，就大概明白為什麽是這副樣子了。

  雲燼雪心神顫動，被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個時候怎麽會有顛紅堂的人來宗門裡作亂？
  按照正常情況，顛紅堂的戲份，至少要在她開始背叛小反派之後，才開始出現。

  為什麽那麽早就登場了？

  肖元明問道：“行風在隔壁嗎？”

  雲燼雪道：“是。”

  肖元明道：“待會讓他跑一趟，和其他老師轉達一下，讓他們通知學生，上完課之後立刻由老師們領著回到宿舍，接下來的時間裡，不允許外出。”

  能繞過守衛直入內部，還犯下這種案子，這凶手或許目前還在宗門內遊走，太過危險。

  雲燼雪道：“好的。”

  “這什麽味啊這是.”一道讓人不適的尖細男聲從後面傳來。

  雲燼雪回眸，只見一個眼角吊梢，明黃衣袍的男子走進來。

  他臉色蒼白，瘦的讓人擔心，正揉著鼻子滿臉不快，身後跟著兩位內門弟子。

  這位便是雲開業了，作為原書中最刻板印象的炮灰人物，兢兢業業履行著自己的炮灰職責。

  因為見小反派被掌門收為弟子，格外看不順眼。

  三天兩頭找她事不說，還多次帶人將人圍堵，美名其約為劍術交流，卻是以多欺少，將人打一頓，是引導宗門霸凌的主力軍。

  當然，他的下場比大師姐還要淒慘。

  如果說小反派心中尚且留有對師姐的一絲溫柔，對於這位炮灰，那就是純純的虐待了。

  雲開業指上套著枚翡翠戒指，捂著張方巾在鼻前。

  原本進屋的動作緩慢，看見冷月清輝般的女人站在那裡，又加快速度走進來。

  “哎呀，我堂妹也在呀。”

  那張過於蒼白的臉快要笑出花來，讓人體感不適。

  雲燼雪稍稍後退一步：“你來了。”

  此人沒有一點身為修者的自覺，整日沉迷酒場聲色，尤其愛好美貌女子，甚至垂涎自己的堂妹雲燼雪，多次明裡暗裡示好，言語不知分寸。

  原書中的大師姐就不怎麽理會她，雲燼雪自然也不用給他什麽好臉色。

  雲開業對她的冷臉視若無睹，依然笑眯眯的貼上來，手自然的按在她肩上：“咱們兄妹倆也許久沒見了，不如.”

  手腕被攥住，雲開業驚訝望去，一位看起來並不健壯，甚至偏瘦的紅衣少女，用一種和她完全不符的力量，一點點將他的手臂給掰開。

  少女眉眼含笑，看起來頗為秀麗乾淨：“你幹什麽呢？”

  雲開業原本要發作，但見她也容貌不俗，便道：“你是誰啊？”

  江炎玉松開手，有些嫌棄的甩了甩手指：“你管我是誰。”

  雲開業道：“你主動來找我說話，可是對我有意思？”

  方才他手那一按，恰按在雲燼雪肩上的痛處，雖說很快撤離，也有些不舒服。

  雲燼雪正揉著肩處，聞言有些驚訝，這人怎麽那麽不要臉！
  江炎玉顯然也惡心到了，半晌才道：“我為什麽主動和你說話？因為你在沒事找事啊，我師姐身體不舒服，你少騷擾她。”

  這話說的頗不客氣，雲開業臉色驟變。

  見他要發難，雲燼雪擋在少女身前：“堂哥還記得來這裡是做什麽的嗎？”

  當然記得，只不過他對此毫無興趣，但被人提出來了，還是要裝裝樣子去看。

  雲開業嘴上應了，晃蕩著走到長桌台前，兩指捏著那白布，剛掀開一些，就撒了手。

  “咱們這個.”雲開業揉揉鼻子：“小雪是怎麽認為的呢？誰犯的事？弟子之間打打鬧鬧嗎？”

  不愧是最典型的炮灰角色啊，真是一點腦子都不帶，弟子之間再怎麽打鬧，也不至於弄成這副樣子吧。

  雲燼雪懶得回應他。

  原本圍繞長桌台的白袍老者，都紛紛稱忙告退，肖元明顯然也看不慣這人，便道：“副掌門此刻在何處？”

  雲開業道：“我爹？他在哪我怎麽知道？”

  雲燼雪心道：宗門內出了那麽大的事，卻聯系不到人，這副掌門當的還不如沒有！
  不過，轉眼又意識到，自己那個掌門爹雲鼎更加沒有定數，是以大家遇到事情，居然已經默認跳過，不去找他了。

  肖元明顯然不能接受他的回答，此人一向直來直去，便道：“宗門內兩位弟子慘死，凶手還未抓到，他老人家不出來主持局面嗎？”

  雲開業可是受不了一絲委屈的，立刻翻起眼皮，指尖往他胸`前戳。

  “你什麽意思啊？你這是管學生管習慣了，現在還管到副掌門身上了是吧！你比天還大！”

  肖元明沒有低頭，只是眼珠子滑下來，冷冷看著他：“我並非此意，只是現在事態緊急，需要一些能震住宗門的人在。”

  雲開業嚷道：“那有什麽難的啊，張龍李虎，你們倆去抓緊時間聯系那幾個長老，能叫來幾個叫幾個！”

  這裡氛圍實在陰森恐怖，那兩個跟班應了聲是，趕緊溜了。

  談論到長老前輩，還用這種呼來喝去的語氣說話，是極注重禮節的肖元明所不能容忍的。

  此刻，和他也沒什麽好說，便轉頭向雲燼雪道：“燼雪，你跟我過來排查一下凶手可能藏匿的地點。”

  雲燼雪道：“好。”

  “誒？”雲開業想跟上，然而方才那一眼屍體慘狀還是有些嚇著他了，環顧四周，抖了幾下，決定還是先回去躲一陣再說。

  隨在女人身後，快要走出門前，江炎玉回頭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