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穆雲間從未想過, 有朝一日能親眼看到蕭欽時送他出行。
他買了一輛寬大的馬車,買了許多可以放的果脯肉干,在車廂底下裝的滿滿當當。
還在車廂裡面放了柔軟的減震墊子, 墊子寬大,可供人躺下熟睡。
因為清楚穆雲間去碼頭的路上,極有可能會露宿荒野,還給他放了許多驅蟲的香囊, 皆是軍用水準,並非市面上能夠輕易買到的。
“火折子給你放這兒,路上免不了要生火,這個水箱也是軍用,考慮到空間問題, 只能裝五鬥,但隻做飲用的話, 足夠走到青州了。”
關州水路未開, 穆雲間想要出海,必須從青州入江, 再輾轉入海。
蕭欽時提的出海, 也是穆雲間一開始想過的, 至少在全書之中, 穆雲間沒有見過作者提過太多海戰, 只有一開始蕭不容從靖海崛起的時候,偶爾會與海匪有些衝突。
“衣服都在這兒……你這麽愛乾淨,這一路又要委屈你了。”
東西都是他親自安排裝車的, 穆雲間的私人物品更是親手放上去的。
此刻, 穆雲間同他一起坐在馬車裡,看著他隱藏青筋的修白手指, 細致地將他最後一件春日外衫折了又折,都未曾放入箱子裡。
隨口開玩笑:“想留著?”
蕭欽時立刻看向他,眼眸赤忱:“能麽?”
“……”穆雲間失笑了,道:“你跟衣服成親,還上癮了不成?”
蕭欽時沉默地把那件外衫放了進去,動作輕緩地把箱子合上。
穆雲間看著他安靜的側顏。雖然一開始見到蕭欽時的時候,他就不似別的少年那樣有神采,可哪怕他只是露出惡毒與陰鬱,也仍舊還能看出是個活物。
如今倒像是真的一潭死水了。
他的手指在身旁微動,剛要伸出,忽聞外面傳來聲音:“子陶賢弟,這是就要走了?”
穆雲間收回心思,起身下了車,道:“凌霄老板。”
穆澈微笑向他行禮,道:“子陶賢弟準備去哪兒?”
穆雲間略有猶豫,不確定要不要告訴他。穆澈已經道:“我準備去青州,走水路,前往海上。”
他聲音壓得很低,穆雲間神色未變,眼神卻有些狐疑:“你也要走?”
“正是。”穆澈道:“我瞧著關州似乎不太安寧,還是趁早離開比較好。”
“你那賭坊,才剛開沒多久。”
“錢財嘛,有命掙,也得有命花不是?”
馬車車門被重重推開,蕭欽時踩著腳蹬走了下來,神色隱有冷厲:“你想幹什麽?”
“太子殿下。”穆澈對他行禮,看上去格外真情實感,道:“實不相瞞,在下在海外的嘉蘭島上有個結拜大哥,我瞧著子陶賢弟如今應當也無處可去,故而想賣給殿下一個人情,日後在下再來陸地做生意,還望殿下給個關照。”
現在劇情全部都已經被打亂,穆雲間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做什麽了。
他又看了穆澈一眼,倘若對方在海上有勢力的話,的確能給他的逃跑提供不少幫助。
穆雲間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袖口,將他拽到一旁,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穆澈朝後方看了一眼,穆雲間回頭,便見蕭欽時陰沉著臉往這邊看,尤其關注著他抓在穆澈腕子上的手指上。
穆雲間縮手,對他道:“別偷聽。”
蕭欽時沈著臉,拂袖往一旁去了一些。
穆雲間又與他拉遠一些距離,直到穆澈開口:“這裡可以了。”
“小叔。”穆雲間壓低聲音,道:“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你的身份,你如今還是青樓老板凌霄,與我無冤無仇,你又何必……”
“你誤會了。”穆澈正色,道:“你不害我,我自然也不會害你。我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你又是我的侄兒,與我有血緣關系,說起來,如今你已經是我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了。”
穆雲間卻不敢信他的話,除了鞏紫衣,他可以確定對方乾乾淨淨,穆澈這個大反派,他是一點都不敢信:“我雖是穆凜之子,但我幾乎沒有見過他,你與他的仇怨……”
穆澈微微凝重的目光讓他醒悟,穆雲間抿了下嘴唇,聽他緩緩道:“穆雲間,你與這世間人皆不一樣,對嗎?”
穆澈那一段被穆凜羞辱的經歷,書中只有寥寥幾個人知道,但全都已經死了,否則穆雲敬也不會如此相信他。
穆澈將合攏整齊的折扇向後指去:“他身上那個木牌,是你所贈。”
穆雲間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神色複雜。穆澈已經道:“當年我設計殺蕭欽時,除了我和穆雲敬身邊的親近之人,幾乎無人知道,可你卻提前送了他一塊木牌,裡面還夾著鐵片……你不該知道我們的行動。”
“還有齊嘯虎的事,當年我們被反將一軍,也十分蹊蹺,我反覆想過所有行動的細節,至今都不明白究竟是哪一環出了問題。”穆澈深深地望向他:“穆雲間,你能看透我,或許不只是我,我聽說當年蕭不容本想納你為妃,你卻寧願投入蕭欽時的懷抱,穆家人誰不知道,蕭欽時凶殘成型,瘋癲至極,相比起他來,蕭不容的名聲明顯更合適讓你投靠,但你卻放棄了他……當然,我只是疑惑,沒有證據,若是非要解釋,也可以說太子府的確比起皇宮更好逃跑一些,只是這幾件事加在一起,讓我隱隱覺得,你不同尋常。”
難怪穆澈總是不自覺地往他身邊靠,穆雲間一時有些緊張。
穆澈繼續道:“你為我隱瞞,不是因為你信任我,而是你了解我,你跟所有人,鞏紫衣也好,我也好,甚至是卷丹,你都像是個旁觀者,仿佛我們的恩怨與你無關,哪怕你穆氏一族被滅滿門,你也沒有半分變色……”
“小叔。”
“你知道嗎。”穆澈呼吸沉重,道:“這二十年來,我處處籌謀,攪弄風雲,但就是很神奇的,我什麽都沒有得到……我一開始與穆氏為敵,是為了殺死穆凜,穆凜死後,我本該解恨,可是我又利用穆氏與蕭不容為敵,我為何還要這樣做……甚至,我從北境來到西北,來之前我想著重新啟用一枚棋子,繼續與蕭不容對敵……為什麽呢?我為什麽要跟蕭不容過不去?因為我做的一切都為他做了嫁衣嗎?可是世間本就如此,他只是陰差陽錯乘了我的東風罷了,我與他並無深仇大恨。我若要怨,也只能怨命運不公,使我倥傯一生……”
穆雲間心中隱隱有一個不好的預感。
穆澈已經再次轉動視線,牢牢釘在他身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麽你知道嗎?我來西北之前,在見到你之前,我甚至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我捫心自問,從未想過坐上那個皇位,那來西北到底是圖什麽呢?穆雲間,你能回答這是為什麽嗎?”
“……”書裡把一切都合理化了,也都有跡可循,比如,穆澈本該殺死蕭欽時,殺死齊嘯虎,再殺死楚陽,與蕭不容不共戴天,蕭不容不死,他便不得安寧。
可是,穆雲間陰差陽錯把劇情截了。
穆澈來西北果真是為了搞事情。
但他只是為了搞事而搞事……這就像刻在他骨子裡的本能,為主角帶去麻煩。
但現在,這種本能失去了連接的那些劇情之後,穆澈的種種行為的確都變得讓人迷惑起來。
他說自己在海上有一個結拜的兄長,那麽在天下大定之後,他不該來關州,正常人復仇之後,可能會失去支撐,也可能會徹底放下,隨波逐流,前往自己熟悉的地方度過余生。
但他卻來了關州……
如果不是遇到穆雲間這個BUG,他至今可能還在本能的召集兵馬搞事情,不可能意識到自己行為邏輯的不對,也不會去問自己的心。
但現在,他發現了自己的不對。
“你能夠解答我。”穆澈觀察著他,一字一句地道:“穆雲間,我送你去海上,作為報答,你給我一個答案,好嗎?”
穆雲間一時沒想好怎麽回答。
毫無疑問,穆澈覺醒了……他本就是聰明人,覺醒之後脫離了反派的本能之後,應當會是一個正常人。
正常人能接受自己是一本書裡的反派嗎?
穆雲間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種事情,其他人都沒有出現什麽問題,只有穆澈一個人出現了……當然,這主要是穆雲間來到這個世界做的那兩件事,切斷了他和蕭不容的仇人關系。
這就像是一個每天只會端盤子的機器人,某一天忽然發現哇,為什麽別人都有正常生活只有我在每時每刻端盤子……因為它發現自己與周圍的人不同。
這應當是穆澈覺醒的關鍵。如果是因為這種事的話……穆雲間思索著,只要他是正常人,應該就不會對自己下手……?
總歸,先離開這裡再說。
“你要的答案……我要看情況給。”穆雲間鼓起勇氣,道:“你要保證我的安全。”
“成交。”穆澈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明顯也意識到那個答案一定會超出自己的認知范圍,看向穆雲間的眼神相當沉穩:“我雖然想到得到答案,但最重要的還是因為我認你這個人,穆雲間,你給不給答案都可以,因為我能感覺到,你怕我……等你我成為真正可交心之人,你再告訴我也不遲。”
他是這樣好的人?
其實穆雲間也一直覺得,整本書裡面,除了蕭不容那個典型的男主之外,其他人都更加有血有肉一些。
他跟穆澈一起走也好。原書之中蕭欽時是毀在他的手裡,把他帶走,也免得萬一這世界還有什麽矯正劇情的力量,讓蕭欽時以另一種方式走上預定的道路。
穆雲間走回去,蕭欽時立刻轉過來擰緊眉頭:“你們說了什麽?”
“你不用擔心。”穆雲間道:“他海上確實有人,可以保我一路平安,我便隨他去嘉蘭島。”
嘉蘭島……海上那麽大,如果穆雲間真的去一個有名的島嶼,也方便他以後前去探望。
蕭欽時道:“你當真信他?”
“我信。”覺醒的反派……穆雲間心裡犯嘀咕,正常人應當不會想要害別人的吧。“
“你既然信他,那我便信你。”蕭欽時抿了抿唇,道:“我派人送你去青州。”
穆雲間下意識看向他。
蕭欽時眼眸閃動,嗓音微啞,道:“我親自送你,目標太大……可能會給你帶去危險。”
“不用了。”穆雲間眼眸微微暗淡,道:“我有紫衣大哥在,會周全的。”
穆澈沒有多留,也自行回去收拾東西了。
得知皇后是坐馬車來的之後,穆雲間明白自己的時間還算充裕,便又將家中的物品簡單歸納了一下,能折成金錢的都折成了錢。
與鞏紫衣一起出了院門,下山坐上馬車。
蕭欽時沒有來送他,但放著衣服的箱子上,卻突兀地多了一對手拉手的小人兒。兩隻小人兒衣服五官都在同一塊木塊上,就像是長在一起了一樣,雖然這匠人的手藝有些粗糙,可浮起的身形卻能隱約看出究竟是哪兩個人。
一人望著另一人,正是蕭欽時與穆雲間。
穆澈的馬車與他一前一後地出了城門,穆雲間靜靜坐在裡面,手指撫摸著那有些粗糙的兩個小人,雕工雖然不太行,但打磨的卻很光滑,穆雲間來回撫摸,也未曾有任何木刺入手心。
“你不幫忙修一下。”身旁的鞏紫衣開口,道:“委實有些醜了。”
“挺好的。”穆雲間這會兒正與他一起坐在馬車門前,車內太悶,他只有想睡覺的時候才會坐進去:“他又沒專門學過。”
“再過半日,應當就能到青州了。”身旁傳來聲音,穆澈騎馬從後方追上來,與他平行,道:“那蕭太子還真能忍得住,咱們都走了幾日了,他當真沒有來送你一送。”
“有什麽好送的。”穆雲間把雙人木雕收起來,道:“我們到地方就立刻啟程,還是住一晚再走?”
“這幾天都沒好好休息,還是住一晚吧。”穆澈道:“反正你那特使婆婆是乘馬車來的,等她到的時候,我們已經在船上了,水路他們可不好追。”
青州城外五十余裡,一行人騎著駿馬,自土路之上飛奔而來,為首的女子肩掛淺金色披巾,烏發高盤,五官雍容,雙目沉靜。
她一路疾馳,忽然抬眸,看到狹隘的山路兩側,有人正在飛速攀爬,上方樹影隱隱顫動。
眉頭微擰。
“主母。”她身邊的婢子道:“前方似有人在設伏。”
“既然被我們瞧見行動,便不是奔著我們來的。”虞昭開口,道:“不必理會,盡快趕到關州才是要緊。”
她一揚馬鞭,與婢子一同衝了過去,那些人果然沒有異動。
所有人都上去之後,山坡上垂下的繩子也紛紛收了起來。
狹隘的山路陷入寂靜。
“前面有人來了。”鞏紫衣提醒,並抬手戴上遮陽的鬥笠,趕車人戴垂紗鬥笠有些欲蓋彌彰,故而只有寬大的帽簷。
穆雲間火速從車門前鑽了進去,穆澈也下馬回到了車內。
馬蹄之下,塵土飛揚,身披黃巾的女子身體微伏,隨著馬匹而微微顛簸,目視前方的眼眸卻盡是堅定。
鞏紫衣飛速看了那人一眼,微微垂下了頭。
但那一眼還是惹來了女子的視線,與馬車擦肩而過的瞬間,她的眸子猶如利刃,短暫與鞏紫衣目光交接。
馬車窗簾揚起,穆雲間從半掩的縫隙間,窺見了對方的臉。
虞昭。
他收回視線,沒有做出太過失態的動作,但心中還是悚然一驚。
她怎麽來的那麽快?!
不是坐馬車來的嗎?
何時棄車策馬的?
雙方短暫交接,馬蹄聲很快消失車軲轆的傾軋聲中。
車忽然停了一下,車門被打開,穆澈鑽了進來,神色凝重:“虞昭到了!她怎麽這麽快?!”
他也是從穆雲間口中知道來的人是虞昭,卻沒有想到這女人放著舒舒服服的馬車不坐,自己騎起了馬,看上去馬術還不錯。
穆雲間道:“看來她也是迫不及待想解決蕭欽時的醜聞。”
“那我們就要加快速度了。”穆澈沉下臉,道:“她從這裡去關州,再快的馬也得一天半,來回也得三日,我們今夜便入江,等她調兵過來,就只能自水上追捕了。”
這是的的確確從穆雲間的角度出發了,他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馬車加快了速度。
穆雲間前世雖然孤獨,卻也算歲月靜好,來到這書中世界之後,才明白什麽叫逃亡。
虞昭並非優柔寡斷感情用事之人……當然了,作為蕭不容的女人,對蕭不容肯定是不一樣的,但她對其他的敵人,可沒有那麽溫柔,如今穆雲間擋了她兒子的登基之路,於情於理,她都會殺了穆雲間。
這次若是真的被抓到,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穆澈看出他的膽怯,道:“雲間侄兒不必擔心,在得到你的答案之前,我定不會讓你有事。”
穆雲間看了他一眼,神情略顯苦澀。
他覺得自己這次應該很難躲得掉了。
“主母,前方好像有一個茶館。”
“歇歇腳吧,大家都簡單吃點東西,反正明天天黑之前,肯定能到地方。”
後方幾個黑衣男子越過她先一步行向茶館,虞昭自後面趕到,剛剛下馬,忽然看到茶館後方拴著一匹熟悉的駿馬。
疾如風。
她猝然環視整個茶館,在簡陋的茶館角落看到了熟悉的人。
這麽多天不見,蕭欽時簡直比自北境歸京之時還要消瘦。
不光瘦,還神色無光,連往日的陰鬱都一同散去,只剩下滿身死氣。
虞昭手持馬鞭,快步走了過去。
蕭欽時正手握一個茶杯,目光望著她方才來的方向,安靜地發呆。
他雖然看著那邊,但卻明顯沒有將任何景物入眼,倒像是在透過那條路看著什麽人。
虞昭臉色微變,道:“欽兒。”
“欽兒?!”
兩聲之後,蕭欽時才稍微回神,空茫的眸子呆呆望向她。
等到腦中信息收集完畢,他才猛地站起來:“母……母親,怎麽來的這樣快?”
虞昭皺眉,道:“你不是在關州跟那個君子陶在一起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裡?”
蕭欽時避開她的視線,保持沉默。
虞昭很快明白過來,道:“你讓他走了?”
“所有事情皆是孩兒一人之過,母親……”
“我不是來向他問罪的!”虞昭打斷了他,伸手拉著他走向一旁,道:“我已經明白,他便是當年逃跑的太子妃,你不必同我解釋太多,總之,母后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另外,我想問你,你可是來送他的?”
蕭欽時因為她的話而燃起希望,但仍然猶疑:“是……”
但他隻敢沿著穆雲間走過的路慢慢相送,卻連追上去,遠遠地看他一眼都不敢。
“為他趕車之人,可是瞎了一隻眼?”
蕭欽時心中警惕,虞昭道:“若那輛馬車是他,那我們在青州城外看到一眾設伏的人,難道是衝他去的?”
蕭欽時臉色大變:“什麽?!”
“我從青州過來,看到有人在山路兩側設伏,我還當是當地沙匪火並,故而未曾多問……倘若那馬車上的人是他,難道……”
不等她話音落下,蕭欽時已經飛身上馬。
虞昭動作極快地一扣手腕,取下腕上一隻袖珍的機關箭盒:“拿著這個!”
蕭欽時伸手接過,直奔所望之地衝去。
虞昭心思急轉,取下自己身上的特使令牌,揮手喚來自己的貼身婢子,道:“你速去前方城鎮,找當地縣令,把能調之兵全都調來,就說太子妃有難,急需救駕!”
“城鎮之中,怕是沒有幾個兵。”婢子神色猶豫:“何不借口驅逐流寇,如今到處流言四起,都知道陛下龍顏大怒,若說救駕太子妃,他們只怕不願出兵。”
“流言終歸只是流言。”虞昭冷冷道:“本宮乃陛下所派特使,本宮要傳達的命令,才是真正的聖意。”
“太子妃安危關乎國事,暗影之人你皆帶去,誰敢不聽……”
“便是不敬天子,其罪當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