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THREE
  下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打響的時候。

  江凝從昏沉中醒了過來。

  鼻子有些堵， 她揉了揉，打出一聲噴嚏。

  “感冒了？”

  聽見曲霍炎略沉的嗓音，才發覺他還在旁邊， 一直沒走，視線掃了一圈教室，發現教室也空了， 這會寬大的階梯教室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江凝從包裡摸出一張紙巾捂住鼻子，道：“有一點。”

  “你怎麽不喊醒我？”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問完這句，江凝覺得這話很熟悉，似曾相似的場景。

  不由想起那晚在曲霍炎車裡睡著， 他也是沒喊醒她， 直接睡了好幾個小時才醒過來。

  便低頭點開手機， 看了下時間。

  還好， 現在六點十分。

  她沒像上次睡了那麽久。

  曲霍炎看著她，“雨剛停沒多久。”

  也不知道曲霍炎說的真話還是假話，江凝低頭看了眼披在身上的黑色外套， 脫了下來， 還給曲霍炎，“謝謝。”

  “再借你穿一晚上，今天涼。”曲霍炎道。

  “我不冷。”江凝說，之前是在睡覺， 而且也不知道曲霍炎什麽時候脫下來給她蓋上的。

  今天的確很涼， 他把外套給她了， 身上就只剩下一件短袖。

  曲霍炎懶慢接過， 摩挲了一下外套衣料，“行。”

  “我要走了。”江凝說。

  刮了下頭髮， 她將桌上的書和水杯都收進包裡。

  雨停了就急匆匆要走了，不過待會他有門課，沒辦法再陪著她。

  那門課是門研討課，在小教室上，就十多個人，那老師特愛提問，不好逃掉。

  收完了自己桌上的東西，江凝目光投到曲霍炎桌上那本她借給他看的書。

  是本歷史相關的閑書，很薄一本，燕大圖書館借的，“看完了嗎？”她問。

  根本沒怎麽看進去，曲霍炎應：“嗯。”

  “那我也裝書包裡了。”江凝說。

  曲霍炎點了下頭，將書推過去給她。

  江凝接過，往書包裡裝。

  “準備去哪兒？”曲霍炎問，目光看了看她微紅的鼻尖。

  她皮膚真的很嫩，只是剛才那會兒用紙巾擦了下，就泛紅了。

  江凝背上了書包，道：“去食堂吃飯。”

  “離這最近的三食堂？”

  “嗯。”

  曲霍炎點了點頭，先起了身，將江凝還給他的外套穿上了，“嗯，我去上課。”他道。

  “現在嗎？”江凝問。

  “是啊。”

  “……”

  那他要上的那門課應該是18:20分開始上的，這會只差幾分鍾就上課了。

  “那你不吃晚飯了？”江凝說。

  曲霍炎隨口說了一句“不餓”，將擱在桌上的手機拿起來揣兜裡。

  “先走了。”之後曲霍炎抬腳先離開了教室，看著像是要趕著去上他說的那門課。

  “……”

  江凝在原地站了一會，才背著書包去到階梯教室控制燈的開關那，將階梯教室的燈都關掉了才離開。

  另一邊，曲霍炎去上課前，先去了一趟學校A區的車庫，那門研討課規定了每節課都得帶書，書在車裡，他上課前去車裡拿書。

  到了車庫，打開車門前，他稍闔首，扯起外套的領口深深一嗅。

  沒想到，衣服上還殘留著那道好聞的梔子花香。

  淡淡的，卻很迷人。

  *
  食堂裡，江凝邊用著一個專門記憶和熟悉四六級英語詞匯的app，邊吃著東西。

  感冒了胃口不太好，但是還是跟往常一樣幾乎都要把餐盤裡的菜和飯都吃完了。

  忽覺得鼻子格外癢，似乎要打噴嚏，她落下筷子，從包裡掏紙巾。

  擦完鼻子不久，聽見一道男音喊她：“江凝。”

  江凝抬頭。

  桌旁小跑過來一個男生，對方身材很瘦，一張圓臉，樣貌陌生，手裡拎著一個袋子。

  方旭沒見過江凝本人，可是前幾天看過學校論壇那個帖子，裡面每張照片江凝都極美，他自然也記下了樣貌。

  曲霍炎喊他跑腿買了藥過來，也隻說江凝在三食堂，沒說一樓還是二樓，他跑進來目光略微掃了一圈，輕松就捕捉到了江凝。

  她在人群裡實在太好認，皮膚比旁人都白上一度。

  “你是…”

  “哈哈我，我叫方旭。”方旭有些緊張，臉都紅了，將手裡的塑料袋放桌上，道：“這是炎哥讓我給你的。”

  “一些感冒藥。”

  話落，方旭沒多說其他，抬腳走了。

  “……”

  炎哥……

  曲霍炎嗎？

  江凝掀開袋子，裡面一大包感冒藥，風熱的，風寒的，止咳的，退燒的，各種都有。

  裡面還混有一個電子體溫槍……

  *
  離開食堂去到圖書館，江凝才收到曲霍炎的回復，她在食堂的時候，發信息問他，是不是他讓人送來的藥。

  除了他，也沒有別人了。

  【按時吃藥。】

  【看看自己鼻子都紅成什麽樣了。】

  “……”

  江凝恰好還在電梯裡，電梯裡有道反光玻璃，能照出一點人影，她往玻璃上看了看，她的鼻子也沒有很紅。

  只是微紅…

  江凝低頭回復：【多少錢，我把藥錢轉給你。】

  發送完後，有些後悔，因為這是一堆藥，不是一盒藥，還有一個體溫槍，價格可能好幾百了。

  於是江凝把剛發送過去的這句話撤回了。

  過了幾秒，她重新打字：【你買太多了，可以退嗎？】

  出了電梯，收到曲霍炎的回復。

  【這家藥店我一朋友開的，一分錢沒花。】

  【不多，存你那，哪天我感冒了，你給我藥吃。】

  “……”

  江凝沉默著去到五樓的自習區找到位置坐下，想了下，打字：【有沒有買點東西吃？】

  她沒忘記曲霍炎沒吃晚飯，直接跑去上課的。

  【怕我餓啊？】

  江凝沒回他了，從書包裡摸出筆記本電腦。

  晚上有兩個翻譯單子要做。

  也馬上到六點半了，還要兼職淘寶客服。

  過了一會兒，手機振了振。

  【不餓。】

  【不是跟你一塊吃草莓了？】

  【一顆抵十顆。】

  *
  下過一場雨之後，今天晚上比以往都涼。

  圖書館裡還沒開始供暖，江凝忙到八點的時候，下意識哆嗦了一下。

  不過吃了曲霍炎買的藥，鼻子通了，喉嚨也沒那麽癢了。

  保溫杯裡的熱水喝完了，江凝起身去開水房接，去接水的時候是揣著手機的，在開水房剛接滿水，聽見衣服兜裡的手機嗡嗡地振。

  是孟依紫打來的電話。

  江凝接起，“喂？小孟。”

  “凝凝，你現在在哪呀？”孟依紫問。

  “圖書館。”江凝回。

  “好哦，你現在有沒有時間呀？我有個朋友今晚想跟你見一面，有事情想找你聊，是這樣的，嗯，啊，他是燕影的，想找你做他微電影的女主角。”電話裡孟依紫說。

  “……”
    “微電影？”

  “嗯，對啊。”孟依紫知道江凝挺缺錢的，補充道：“有酬勞的，他說由你這邊開價格。”

  聽見有酬勞，江凝只是猶豫了一下，道：“可以的…”

  沒想到江凝這麽爽快，孟依紫道：“你現在有沒有時間啊？我讓他去圖書館找你。”

  圖書館一樓有家奶茶廳，可以坐在那聊。

  江凝今晚已經安排好了，兩個翻譯單子得今晚零點前做完，實在沒辦法挪出時間，她道：“今晚可能不行。”

  “沒事兒，那你告訴我你哪天有時間。”孟依紫說。

  隔天是周四，江凝的課少，不過空閑的時間也有安排了，江凝說：“後天下午可以嗎？”

  “我問問他啊。”

  過了半分鍾，孟依紫回復過來：“他說可以噠，哈哈哈凝凝，你真是個大忙人，這樣吧，我把他微信推給你，你們先在微信聊聊？”

  “好。”江凝應。

  跟孟依紫掛了電話後，江凝便加了她推薦過來的那個微信名片。

  對方備注的名字是：盛凱。

  *
  夜裡十點半，圖書館要閉館了，江凝才將東西都收進包裡，夾在出館的人群離開。

  夜風呼嘯，又飄起雨，不過是綿綿細細的小雨，不用打傘也可以。

  江凝剛在圖書館門口刷開一輛共享單車，手機響了起來。

  是曲霍炎打來的電話。

  稍愣了下。

  他基本上沒怎麽給她打過電話。

  不知道他今晚為什麽會打過來。

  江凝猶豫了下，接起，“喂？”

  “回宿舍了沒？”電流裡，曲霍炎的聲音沉沉的，帶著些沙啞。

  像喝過酒。

  風將江凝濃密的睫毛吹得顫了顫，江凝回：“剛出圖書館，要回了。”

  “感冒好點沒？”他又問。

  “好多了。”

  “嗯。”

  說到感冒，江凝想起什麽，對曲霍炎問：“你現在在哪？”

  “學校啊，剛吃完夜宵，在瞎逛。”曲霍炎道。

  瞎逛著想你，要想瘋了。

  以前曲霍炎看到那些很膩乎的情侶，多是不理解的，瀟灑浪蕩慣了，直到碰上江凝。

  這都還沒跟她談上，想念這種東西已經滋生，不受控制。

  尤其今天還偷親了她，心裡跟燒了火一樣。

  “學校哪？”江凝問。

  “西門這邊。”

  旁邊有個男生好像怎麽都掃不開共享單車的碼，走過來朝江凝問：“同學，請問一下……”

  曲霍炎蹙起眉，正要說什麽，聽見江凝道：“好，你等我一下可以嗎？我過來找你。”

  微頓，曲霍炎回：“行啊。”

  還要說什麽，江凝掛了電話。

  “炎哥，跟誰打電話呢，去不去網吧！”看見曲霍炎走得比誰都慢悠悠，落在了最後面，手裡夾著根煙，段軒回頭朝他喊。

  他們這一群人都身材落拓，紈絝不羈，其中夾著光環重的曲霍炎，其他也不是富家子弟就是學校裡最愛玩的那幾個，一路上遇見的女生回頭率十分高，之前吃夜宵的時候沾了酒，段軒興頗高，想去網吧通宵打遊戲。

  曲霍炎撣撣煙灰，“不去。”

  “去啊，一起開黑去。”段軒走過來似要摟曲霍炎脖子。

  曲霍炎嫌棄擋開他手，“你們玩兒去，我有事兒。”

  丟下這句，曲霍炎目光投到不遠處一家便利店，朝那走去了。

  “玩什麽玩啊，人家炎哥現在有時間跟你玩？不是都跟大一那位江仙女談上了。”一個男生調侃。

  “談上個屁。”段軒說，曲霍炎的背影已經遠了，他才敢把後半句說完，“那小仙女根本不怎麽搭理他的。”

  一群人笑了起來。

  “誰以前說炎哥不會栽來著？這不就栽了？”

  “艸，要我我也栽，那個江凝，美得跟埃及豔後一樣。”

  曲霍炎不知道他只是去便利店買個東西，離遠了，成為了那群狐朋狗友的談資。

  心情正倍兒好，往貨架上拿了一個小款的巧克力麵包。

  江凝騎著共享單車到了西門這邊，夜風吹起一頭烏發。

  到了這，沒看見曲霍炎的身影，她從兜裡摸出手機給曲霍炎發信息。

  發完不久，感覺到有人一屁股坐到了她的自行車後座上，愣愣地轉過頭。

  是高高大大的曲霍炎，他身上總有一種痞勁。

  不受束縛和管教。

  又矜貴滿滿。

  “來了。”曲霍炎看著她，眸底黑亮。

  “……”

  “你起開，我要下來。”江凝說。

  曲霍炎就這麽大剌剌坐到了後面，她就不好從自行車上下來了。

  曲霍炎還挺聽話的，低嗯了聲，從後座那下來了，他身形很高，重新站直，路燈下的影子幾乎將江凝覆蓋住。

  江凝站在他面前，顯得又白又小。

  風夾著微微細雨，江凝聞見他身上的一點煙味和酒味。

  “你喝酒了？”她問。

  “嗯。”曲霍炎回，也問了她問題：“之前你電話裡那個男生怎麽回事？”

  什麽男生…

  思及他大概問的是那個掃不了共享單車二維碼的男生，江凝就粗略說了一下。

  那個男生是因為掃不開共享單車的二維碼想求助江凝的，但是江凝走過去拿著他的手機幫忙一掃，就掃開了。

  “呃，剛才，剛才可能是信號不好，謝謝啊。”男生不好意思地說。

  江凝沒說什麽，回去準備騎自己掃開的共享單車，聽見那個男生出聲問：“同學，可以加你一個微信嗎？”

  江凝搖了搖頭，婉拒了，之後騎車離開。

  不過後面這一段，江凝沒跟曲霍炎說。

  “嘖。”即便如此，曲霍炎也聽出了貓膩，“他故意的，信號不好？”

  “哪門子信號不好。”

  “……”

  江凝沒多說什麽了，摘下背上的書包，從裡面拿出那袋藥，朝曲霍炎遞過去，“太多了，我真的吃不完，那個體溫槍我也用不上，還給你。”

  曲霍炎一定。

  視線跟他黑仁相接一瞬，像怕他會生氣，江凝微抿唇，說道：“我拿了其中一盒，也吃了那盒的藥。”

  “其他的還給你。”

  她總是能很敏[gǎn]地捕捉到別人的情緒，曲霍炎敗下陣來，沒強迫她把藥都收了，接下袋子，“行。”

  他湊近她，聲音略沉，“那你必須，三天內給我痊愈了。”

  “明不明白？”

  “……”

  “嗯…”江凝應，抬眼看他，“謝謝了。”

  她眼睛很漂亮，對視時總會讓人癢到心魄，曲霍炎仿佛在想念今天在階梯教室裡，那個味道。

  甜到骨髓。

  抬手，捏住江凝的臉。

  “你幹嘛。”江凝推他。

  曲霍炎氣息一粗，將一樣東西塞給她。

  “沒忍住，用這個賠罪。”

  “江凝，你說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的情債？”

  “……”

  江凝睫毛顫著，低頭，瞥見是一個巧克力麵包。

  軟軟的，也觸碰到了曲霍炎的手指，冰冰涼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