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SEVEN
  江凝安靜不說話。

  在曲霍炎看來， 就是默許了，他捏起她的下巴，熱意落到她唇上。

  她一頭黑軟的頭髮都被他捋到一邊肩頭， 左手扣住了她細嫩的後脖頸。

  控制著沒加重力道，怕嚇著她。

  一點一點引誘江凝跟著放開。

  親吻這件事，曲霍炎也是許久未做過， 昨晚其實顯得笨拙又用力，今天曲霍炎沉下了很多急躁和耐心，也去細致感受著江凝柔軟的舌.尖。

  只是親吻，男人沒有多余的舉動，江凝被他弄得神經微麻， 眼睫微微在顫。

  辦公室裡安靜， 窗簾合上大半， 只有一束光灑進來， 不認真去看，這束光像把鋒利的劍，自天劈進房中。

  瑩瑩發著光。

  “絲棉。”他終於停了下來， 喚了一聲她的小名。

  她發現，曲霍炎其實變白了一些，比起大學那會。

  “真要看？”曲霍炎湊近她，眉骨邪。

  她想看，就讓她看好了。

  曲霍炎其實都不記得了， 江凝忽然這麽問，他才想起來這事。

  江凝目光投到曲霍炎胸膛的位置， 問：“那條刀疤好了嗎？”

  裡面的鎖骨和光潔胸膛漸漸露了出來。

  “……”

  曲霍炎凸出的喉結微滾，輪到他不自在起來。

  “你被送去美國沒多久。”男人回。

  只是一聲小名， 讓江凝想起了外婆和母親。

  江凝視線忽定住。

  “我自己來。”曲霍炎扣住了江凝白白嫩嫩的手。

  江凝沒偏開視線，微顫了下睫毛，目光正視他。

  而左邊胸膛那，多了一塊紋身。

  臉上的銀絲邊眼鏡壓去了他很多張狂。

  “這麽久了， 早好了。”曲霍炎說，抓起她的手落到他胸口的位置，“不過，你要不要看看？”

  過這麽久了，疤痕並未消除乾淨。

  刀疤……

  指腹輕輕顫了下，“好漂亮。”她說。

  她好像不怕他會將她怎麽樣。

  江凝頓了一頓，琥珀雙仁看著他，點了點頭。

  曲霍炎也低頭在看，感受著觸摸到胸口清晰柔軟的觸感，“嗯。”他應。

  “什麽時候紋的？”江凝問。

  江凝沒說話，但是手抬了起來，似乎想解曲霍炎脖子上的領帶，不過手有些笨，搗鼓了一下沒成功。

  但是盯著江凝，他還是抬手扯開了領帶，扔到一邊。

  他們這麽久沒見了，這裡也是他的地盤。

  本來面對她的時候，理智就不多。

  特別是外婆，她更喜歡喊她的小名。

  “嗯。”江凝應。

  是一朵藍色的霜花，似乎紋在他那條刀疤上，刀疤很長一條，霜花半掌大，沒完全遮住，還能看見一點疤痕尾部。

  昨晚她就想問了， 但是那時候她大腦更多的是懵， 並沒有問出口。

  逗小姑娘罷了，沒真想讓她看。

  她再這麽搗鼓下去，他真不知道他能乾出來什麽事。

  艸。

  曲霍炎喉間一癢，覺得江凝膽子跟七年前一樣虎。

  她面頰也更紅了些。

  外婆也去世後，除了曲霍炎，沒人再這麽喊過她。

  因為曲霍炎完全把襯衣解開了，露出大片的胸膛，他腹部的肌肉仍然一塊一塊，看著很結實。

  那時候他整個人硬朗鋒利，氣質痞野，現在的他，多了一種斯文和冷斂。

  江凝抬手，撫摸到那朵霜花上。

  黑色外套被男人脫了，曲霍炎骨節分明的手將裡面襯衣的扣子一顆一顆解開。

  “…那時候，你應該眼睛還看不見。”

  “嗯。”

  “不過不影響，我找的燕城最好的紋身師。”

  “想紋一朵霜花？”當時紋身師傅問。

  他打量著曲霍炎。

  房間的門緊閉，屋內只有他們二人。

  紋身師傅是曲霍炎讓吳英聯系的，那時候曲霍炎身上的傷勢還沒完全恢復，左肩和右腿膝蓋上的紗布剛拆，但是吳英拗不過曲霍炎。

  也只是想紋個身，消息落到陳柔萍那裡，陳柔萍也沒多管他。

  因為她將江凝送走這件事，曲霍炎並未跟她鬧，而是選擇了接受。

  以為他醒悟了，知道不能戀愛腦，畢竟是因為女方才毀掉一雙眼睛。

  “嗯。”曲霍炎對紋身師傅應。

  看了看他無神的雙眼，紋身師傅道：“想紋個什麽樣的啊？我這畫出圖紙您也看不見啊。”

  紋身師傅說話比較直接。

  曲霍炎道：“藍色的，冬日裡，花葉會被水霧凝結，一粒一粒，你按照我說的紋出那種樣子。”

  “……”

  紋身師傅聽著很抽象，思索了一會兒，拿起筆和圖紙，“行，我盡量啊。”

  “等我畫好草圖，半個小時後開始紋。”

  曲霍炎應了一聲：“嗯。”

  四下漆黑，曲霍炎看不見，但是聽力敏銳，他耳尖微動了動，聽見紋身師手裡的筆尖在紙頁上劃動的聲音。

  他很想看看他畫出的霜花是什麽樣子，美不美，符不符合他心中所想的。

  他只能自己在腦海中想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紋身師畫好圖紙，拿起了紋身的機器。

  曲霍炎將衣服都脫掉。

  胸口出傳來刺疼，格外劇烈，曲霍炎眉頭卻未皺一下。

  花了兩個小時，他胸口的霜花紋好。

  “那個紋身師傅沒讓我失望，”曲霍炎扯了下唇，“我複明後，終於看見這朵霜花長什麽樣子。”

  “雖然跟我想象中的還是差了點，但也挺漂亮。”

  江凝安靜，指腹還在摸著那朵霜花。

  她指心軟軟熱熱的，再摸他可能就不做人了，曲霍炎抓住了她的手，“可以了，”

  “再摸我要收費了啊。”

  “你佔我多久便宜了？”

  “……”

  江凝憋出一句：“我們不是已經結婚了？”

  “……”

  輪到曲霍炎不知道怎麽應對她。

  他沉默一會，湊近抵住了她的額心，使了壞：“那要摸，也別摸這。”

  “摸別的地方？”

  “哪？”江凝問。

  曲霍炎磨了下牙，到底收斂了，隔了這麽多年，剛跟她重新好上，總不能把人嚇跑了。

  “耳朵，鼻子，都可以，”曲霍炎說得認真，“都結婚了，你想摸哪不可以？”

  江凝耳熱。

  忽聽見辦公室的房門被人敲響，一道聲音傳進來：“先生，徐總來了，說有要緊的事要找您。”

  曲霍炎淡淡“嗯”了聲，“讓他等一等。”
    “好的。”秘書的腳步聲走遠。

  曲霍炎有人找，江凝不想耽誤他，說道：“你快去吧。”

  曲霍炎從兜裡摸出手機，之前在車上的時候他就調了靜音，每天太多的事情，他不想跟江凝單獨相處的時候被打擾，這會摸出手機來看，徐潭的確給他發過微信。

  還有好幾條郵件。

  是南州經濟新區投建的事情。

  “嗯。”曲霍炎看了看江凝，抬手扣回襯衣上的紐扣，說道：“這個徐總，全名徐潭，是我父親以前的秘書，這些年我在華京，他幫了我很多。”

  “這會確實有點事情，我得去見見他。”

  他坐到這個位置上，不可能不忙，不可能還像大學那會每天那麽閑。

  江凝點了下頭，“好，你快去吧。”

  曲霍炎差不多扣好了衣服，江凝扭過頭，拿起他那條領帶。

  她說：“我幫你系上。”

  曲霍炎眼底黑明，“好。”

  她坐在桌子上，還比他高了一些，這個角度很方便系領帶，江凝抬手將領帶繞過他的脖頸。

  之後認真系上。

  曲霍炎盯著她。

  *
  宋家。

  今天宋冰怡被母親林琴喊回了家裡，又是說她最不想聽的事情。

  “對方微信都推給你了，你為什麽不通過？”林琴道。

  宋冰怡拿著手機刷微博，回得心不在焉，“為什麽要通過啊？媽，我都說了，我還沒有結婚的打算，不想結婚。”

  這時候一個八歲的小男孩被一個女傭從二樓帶下來，小男孩背著一個紫色的小書包，樣子乖巧。

  下了樓，他蹦蹦跳跳去到林琴身後，“奶奶，我要去學鋼琴了。”

  宋冰怡看了小男孩一眼，未理會。

  小男孩也不太喜歡她，看見今天她來了家裡，也沒喊人。

  “要去學鋼琴了啊皓皓，來，親奶奶一口再去。”林琴笑道。

  小男孩很聽話，認真抱住林琴的頭往她臉頰親了一口，“奶奶再見！”

  “好嘞，去吧去吧。”林琴拍拍小男孩的背。

  小男孩這才被女傭牽著出了門，上了門外一輛白色轎車。

  等人走了，宋冰怡蹙了下眉，忍不住道：“這孩子真是好命，能進我們宋家。”

  那小男孩便是七年前被女網紅抱上門問宋家要撫養費的那孩子，如今已經長這麽大了。

  當時宋父宋母雖然很氣憤這個事情，但是對小孩沒有抵抗力，到底是宋家的血脈，最後是給了一筆巨款給那個女網紅，選擇要了這個孩子到身邊撫養。

  林琴這會心思在別處，沒接宋冰怡這句茬，說道：“你看看皓皓，人家都八歲了，你弟弟的小孩啊，都八歲了，你這個年紀，該是好好選個人了，不然條件好的都被別家千金挑光了！”

  “哎呀媽！說了我還不想結婚。”

  “不想結婚你總得談戀愛啊，你都快三十歲了。”林琴道。

  “你怎麽知道我沒談？”

  “你談沒談媽媽不知道？”林琴蹙眉，戳穿她心裡的想法，“我看你就是成天想著那個曲霍炎！”

  “現在這小子已經今日不同往日了，以前的他你或許還能高攀高攀，現在曲霍炎坐到了華京最高層的位置，那還是你能奢望的嗎？給我清醒一點，將目光放放別的男孩身上。”林琴語重心長。

  宋冰怡很煩她念叨，選擇低頭繼續刷手機，任她自己在那說。

  忽瞥見了一條微博熱搜。

  是一條豪車相撞的新聞。

  發生在燕城新華街瑞傑廣場附近，路邊斑馬線上，一輛黑色勞斯萊斯撞上了一輛紅色路特斯。

  事故不算嚴重，但是路特斯裂了兩個車後燈。

  【路特斯：慶幸不是我撞它（堅強微笑）】

  【這維修費得多貴啊！不是，都不是在大馬路上，路邊也能撞上？】

  【你們注意到沒，這輛勞斯萊斯的車牌還是連號。】

  【！！！路邊一個小姐姐好漂亮！！！一個側臉就驚豔住我了！】

  評論區很熱鬧，宋冰怡隻隨意掃了眼，放大這條新聞帶的圖片，發覺圖片裡這兩輛車都很眼熟……

  “我跟你說話呢！這是什麽態度，媽媽還不是為了你好？宋冰怡。”林琴急躁起來。

  宋冰怡只能應付道：“行，我知道了媽，可以了吧。”

  繼續在看著手機，忽發現屏幕裡的圖片一下子圖裂了，如何都不能再點出畫面。

  之後這條新聞也在熱搜消失了，她怎麽搜都搜不出來，搜關鍵詞也無任何相關新聞。

  打開網頁搜索也搜索不到。

  消失得很乾淨……

  “知道就好。”林琴道：“我跟羅阿姨約好了，這周六晚上，咱們兩家一起吃個飯。”

  “不去。”宋冰怡直接起了身。

  “誒，你這孩子！”

  林琴沒喊住宋冰怡，人拎著包快速出了別墅門。

  宋冰怡的車就停在門口，她上了車，先開出家門，之後隨便找了一處地方停下來。

  握著方向盤猶豫了會，她在電話簿裡找到宋昂的電話。

  宋昂是她表弟。

  剛才看圖片的時候，她認出也確認那輛路特斯是他的車。

  宋冰怡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
  曲霍炎離開不久，一個女秘書給江凝送來一盤甜點和一杯咖啡。

  “我是艾莎，有什麽需要您隨時喊我，我就在外面。”女秘書落下了甜點和咖啡，對江凝道。

  江凝“嗯”了聲，“謝謝了。”

  “不用，應該的。”

  之後女秘書沒再打擾江凝，轉身出了辦公室，並帶上門。

  江凝看了看她送來的甜點，吃了一塊馬卡龍，之後去到落地窗那。

  拉開了一點窗簾。

  其實她不太習慣辦公的地方很暗，她在宣城的律所工作的時候，一開始是在公用辦公區，辦公區的桌位窄，左右工位都有同事，那時候她的一個目標就是，能夠快點有一個獨立的辦公室，並且采光要好，努力之下，她實現了，有了自己的辦公室。

  那個辦公室的采光也符合她的要求……

  投進來的光束變大了，江凝回頭看了眼，又拉了回去。

  無意間，江凝注意到曲霍炎的辦公桌上，有一隻粉色毛線手工兔。

  她走過去，拿到手上。

  讓江凝想起那年第一次去到南山公館，在曲霍炎臥房裡看見的那滿桌的粉色兔子……

  或許曲霍炎一隻都沒弄丟，保存得很好。

  江凝走完神，將兔子落回桌上，不小心碰到了電腦的鼠標，電腦桌面亮起。

  她看見了她的照片。

  並不是一張，是好幾張，一秒播放一張。

  電腦桌面不斷變幻……

  這些照片都不是她大學那會的照片，而是……

  耶魯畢業典禮上，她身穿學士服，頭戴學士帽，上台發表演講的照片，以及哈佛畢業舞會上，她身穿藍色長裙的照片。

  回宣城後的照片也有。

  某次她從超市買完東西出來，手上拎著兩個塑料袋，扎著馬尾，額前的碎發被風吹亂。

  她身穿正裝，手抱厚厚文件袋，踩著黑色高跟疾步走進法院的大門……

  以及某次她跟律所同事聚完會，一起從清吧裡走出來……

  一張又一張。

  有些場景她都記不清當時她是在做什麽了……

  江凝才意識到，這七年，曲霍炎似乎一直在關注著她的生活。

  而她以為他們已經離得很遠了。

  江凝指尖動了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