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求娶
陸柒剛走到宮門口, 耳朵抖了一下,緊繃的嘴角微松,抬頭道:“你倒不笨。”
白鷹張開雙翼, 滑行降落到她的肩膀。
陸柒看著它。海東青還是陸雲告訴她的,說遼東有一種獵鷹,身小而健, 其飛極高,可謂雕中最俊者。
陸雲頭髮一甩, 意氣風發:“配我正好!”
陸柒瞪著他,心道:再配隻鷹,他能浪上天!
“哎, 小柒,你幹嘛這麽看我?”陸雲先是一臉疑惑, 然後恍然大悟道, “放心,搞一對兒, 咱倆一人一隻。”
陸柒立刻滿意地眯起了狐狸眼,一對兒啊,不錯。
“到時候最好再生一窩小鷹, 幫著咱們從天上打羌人, 我看誰還敢來我新平堡找事!”陸雲摸著下巴,得意地盤算著。
“嗯嗯。”陸柒點頭如搗蒜, 打從心眼裡向往那一天。
此時,肩頭的白鷹歪著頭也在瞧她。
“叫你白雲, 好嗎?”
“是啊,陛下為表示與番邦各國親近,特意舉辦晚宴共樂。怎麽,你想去?”
陸柒謝過,然後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娘娘,聽說明日宮裡有晚宴?”
陸雲曾經就想要這麽一隻“玉爪駿”。
白雲喉間發出咕咕的聲音,好似在回應陸柒它很滿意這個名字。
其中最矚目的是一艘三層的精致畫舫,船上燈火璀璨,悠揚的歌聲融進風中,吹落了夜幕的星子,浮起了船上的人心。
陸柒先討好地問淑妃可不可以養白雲,她不想讓白雲在百趣園一直被拴著。但她沒說高麗世子的事,怕淑妃擔心,隻說她一直想養鷹。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當然能啊,我還怕你不耐煩,正想著怎麽勸你呢。明日晚宴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員都可攜帶家眷參會,就在湖心島上。”
淑妃看她喜歡,自然滿口答應,還安排人專門負責照顧白雲。
陸柒雙手往上一送,目送白雲飛向湛藍的天空,眼裡漸漸恢復了昔日的光彩。陸雲,放心吧,不管身在何處,她一定會闖出一片天,也絕不會放過作惡的人!
陸柒和綠荷、紅芍匯合後一起回了華清宮。
湖上的看客忍不住從船艙裡探出大半個身子,盼望有幸能一睹佳人容顏。眾人更是不免猜測這座上賓究竟是何來頭,要知道多少王公貴族都沒有這個待遇。
陸柒摸著它的胸膛, 喃喃道:“現在我有了鷹, 卻沒了你。”
宋淑妃也有她的打算,除了宋家與她交好的世家也不少,她正好帶著小柒跟各府女眷認識認識:“這次可是你第一次出席宮宴,我一定給你打扮得漂漂亮亮!”
*
晚風習習,京城南邊的翠潭湖上,笙歌笛韻,大大小小的畫舫、小舟星羅棋布。
白鷹用小腦袋蹭她。陸柒將它抱在懷裡,它也老實地沒掙扎。
宋淑妃來了興致,頓時就坐不住了,拉起陸柒就往內室走去,說著:“綠梅,快把今年新打的首飾都拿出來,本宮要看看樣子適不適合小柒。
還有,針工局那邊的衣裳趕出來了嗎?綠蘿,你去問問,要是還趕不出來,就拿本宮上個月新做的衣服改改。綠翹,去把箱籠打開。”
陸柒看著開始忙碌起來的眾人,嘴角微微抽[dòng]。
“嗯,我能去嗎?”陸柒點頭,大眼睛望著宋淑妃。她想知道大公主會找誰幫忙,也想趁機去找溫若言。
這正是紅袖招頭牌、京城第一名妓知意姑娘的畫舫。畫舫一開,也昭示著知意姑娘與有緣人相遇,那如翠鳥彈水,黃瑩吟鳴的歌聲扣人心弦、動情至深,更是說明知意對此人上了心。
陳子琪端著酒杯,如癡如醉地看著前方婉如遊龍,翩若驚鴻的知意。
佳人紫衫如花,步步生蓮,身姿合著歌聲越舞越快,裙裾翻飛,一雙水眸欲語還休,朦朧飄渺,當真可謂是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抖擻龍蛇動。
一曲終了,陳子琪起身大聲喝彩鼓掌,知意行禮退下更衣。他還依舊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良久,陳子琪揚天一歎,與一旁悠然自得的蕭宸予碰了杯:“蕭三,我算服了你!能登上知意姑娘的畫舫不說,還有幸得佳人一曲一舞。上次廖世峰那小子一擲千金、苦求七天都未能如願。”
蕭宸予幹了杯中酒,搖頭道:“子琪兄可是說笑了。”右手端起酒壺再度斟滿酒杯,敬向高麗世子李成鈺,“全都仰仗世子,你我才能踏上這畫舫。”
陳子琪心領神會地衝蕭宸予做了個鬼臉,然後笑著和蕭宸予一起向李成鈺敬酒。
卻見他在一旁自斟自飲,有些心不在焉。
陳子琪腳步有些踉蹌地走過去,問道:“世子,可是哪裡招待不周?”
李成鈺好似才聽到一般,忙舉杯相碰:“沒有,沒有,今日兩位安排得極為妥當,美人如斯,對酒當歌,實在是人生一大樂事!來,幹了。”說完,一飲而盡。
蕭宸予手指在扇柄一扣,扇子轉了個花,問李成鈺:“世子可是有什麽煩心事?不然,為何這桃花釀也喝出了幾分愁緒?”
李承鈺的俊臉發紅:“沒有什麽事,只是看知意姑娘的舞看得入迷罷了。”
蕭宸予剛一挑眉,伴著嬌笑聲,從後嫋嫋走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媚眼隨羞合,丹唇逐笑分,顏若朝華,豔麗無雙,耳上的紅瑪瑙流蘇耳墜更襯得她白膩的脖頸修長纖細。
美人微側頭福了一禮,風姿婉約,朱唇微啟:“多謝世子抬愛。”聲音嬌媚醉人。
陳子琪立時手足無措:“知、知意姑娘!”
知意對他淺淺一笑:“陳公子好。”
陳子琪覺得自己半邊骨頭都酥了,連忙讓座。知意恰好錯過他殷勤的眼神,很自然地挨著蕭宸予在另一邊坐下了。
旁邊的丫頭伶俐地將她的酒杯斟滿。知意翹起蘭花指,輕拾酒杯,嬌聲細語:“可惜,知意卻知世子心不在此,這杯是罰世子拿知意做擋箭牌。”
塗著豔麗丹寇的雪白手指將酒杯抵到嘴邊,眼前是笑靨如花的佳人,李成鈺此刻也不禁有些心馳蕩漾:“好,我喝!”
知意喂完了酒,剝了一顆葡萄喂給李成鈺,就這麽一個動作,看得陳子琪已是熱血沸騰,心癢難耐。
“世子,知意也很想知道,究竟什麽事,能令您連小女子的舞都視而不見。”知意恍然不覺陳子琪那要吃人的目光,只看著李成鈺。
李成鈺只見知意媚眼瀲灩,秋波盈盈,他哈哈一笑,張嘴吞了葡萄,又恢復了往日的豪邁不羈:“也沒什麽,就是總想到一個女子。”
陳子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道:“竟然還有人能讓你在知意姑娘面前都忘不了她?是妙音坊的姑娘嗎,還是春風閣?”
“不是,就是在宮裡我跟你們說錯過了的那人。”李成鈺本以為會將陸柒忘在腦後,結果分別越久越是想念,著了魔似地將她的一顰一笑在心裡過了無數遍。
“是位公主。”他想到綠荷和紅芍是這麽喚她的。
知意用絲帕擦了手,一撩青絲,蘇合香異香撲鼻,淡淡地說:“公主金枝玉葉,是知意造次了。”
陳子琪不好接話了,畢竟公主與妓子的確不可相提並論,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現如今宮裡好像只有大公主?”蕭宸予柔聲開口,打破了僵局。
知意向蕭宸予嫣然一笑。
陳子琪在一旁撇嘴,趕緊搶著說:“是啊,三、四公主早夭,二公主自幼體弱,不適應京城氣候,一直在金陵休養,五、六公主年紀小,在那邊陪她。現如今,只有大公主在皇宮,不過大公主脾氣,嗯,有些要強。”
李成鈺星眸灼灼:“那一定就是大公主了。此等女子,我從未見過。你們漢人啊,總是喜歡那乖巧柔順的小娘子,我們高麗就不這樣。這女子就跟馬一樣,越烈、越難馴服才越有味道。”
陳子琪看著李成鈺臉上的神色,笑了幾聲,在一旁又勸他喝酒。
李成鈺幾杯酒下肚,更添談興。
蕭宸予心裡微動,在一旁推波助瀾,勾得李成鈺簡直如遇知己,拉著他說個不停:“你不知道,知意姑娘雖有驚人之貌,才藝雙絕,卻遠不及她那一笑令我動心。分別之後,我滿腦子裡想的都是她!”
陳子琪不勝酒力,滿臉漲紅,眼睛發直,拍案而起:“胡說,誰都沒有知意姑娘美!世子,你那是什麽眼光!”
李成鈺喝得比陳子琪還多,更是輕易就被激怒,也一拍桌子對峙而立:“你又沒見過大公主,怎麽知道她有多美!”
“我怎麽沒見過,大公主是好看不假,但是遠遠比不過知意姑娘。”
“你那是瞎了眼!”
“你才瞎了眼!”
兩個喝多的人竟如稚子一般吵了起來。
蕭宸予和知意連忙分開二人,蕭宸予拉著李成鈺,對知意使了使眼色。
知意明白,輕言幾句就把陳子琪的魂兒勾走了。
蕭宸予問李成鈺:“世子,你當真確定那人是公主?”聽聞此女武藝不弱,他特意問了一句,“不是縣主?”
“當然!她的宮女怎麽會叫錯!”李成鈺醉眼瞪他。
蕭宸予聞言露出了一對小梨渦,菱唇微勾:“既然世子對大公主一往情深,何不向陛下求親,結兩國之好?”他從丫鬟手中接過濕毛巾,遞給李成鈺。
李成鈺抿緊了嘴不說話。
“怎麽,世子難不成只是隨意玩笑,原來念念不忘也不過如此。”蕭宸予語氣嘲諷。
李成鈺禁不得激,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瞪眼道:“我當然想娶她!可,她是大公主。”
蕭宸予手背頓時紅了一大片,卻並不在意道:“她是大公主又如何?世子為高麗儲君,身份高貴不說,儀表更是不凡,與大公主不正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再說了,大周與高麗自古便有結親的先例。”
“不日等世子離京,恐怕就再無相見之日。難道世子願意和心愛的人天各一方,抱憾終身?”蕭宸予的眸子似黑夜般寧靜,眸底的光神秘莫測,似乎可以看穿人心。他慵懶溫潤的聲音漾在空中,仿佛帶著小鉤子,勾起人心底最深的念。
李成鈺直覺得此刻好似百爪撓心,他在高麗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幾時有過這般求而不得。“不!”他眼中布滿紅血絲,握手成拳,心意已決,“我要求娶大公主!我必須要得到她!”
蕭宸予莞爾一笑,梨渦深陷,風流韻藉:“世子情深義重,蕭某深感佩服,預祝世子得償所願!”
李成鈺胸中升起一股豪氣,仰天長笑三聲,喝道:“拿酒來!”看下人拿來酒壺,立時不滿,“上壇子!今日我要與蕭兄不醉不歸!”
看著面前的幾大壇酒,蕭宸予的嘴角不禁抽了抽,這算不算引火上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