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舊人
  左林一行人在深山裡轉了一圈又一圈， 明明都刻了標記卻怎麽都走不出去，看著眼前不知何時從天而降的一批奇裝異服的人，左林惡狠狠地道：“讓開， 別擋老子的路！”

  鍇唯吐出嘴裡的草：“你乖乖投降，隨我去見陸將軍，老子就饒你一命。”

  左林滿頭是汗， 不知是急得還是疼得，他向身後看了看， 好似生怕什麽人追上來似的：“少廢話，殺了他們，咱們衝出去！”

  結果雙方交上手， 才發現對方武藝不俗不說，還熟悉兵法， 並不一味跟他們硬拚， 反而打外圍，進退有當， 嚴重消耗了左林他們的體力。

  左林隻覺得自己好像貓捉老鼠的那隻鼠，直到他看到施施然趕來的陸柒，內心和體力的雙重打擊徹底擊垮了他。

  左林雙膝一軟， 手都撐不住劍， 像灘爛泥一樣倒在地上。

  陸柒嫌棄地皺皺眉：“都綁了。”

  鍇唯跟在她身後：“蕭三…”卻見陸柒回頭一個飛刀，立即改了口， “主帥，下次也讓我上戰場啊， 我不想每次都搞偷襲。”

  “怎麽， 還怕少了你的仗打不成？”

  “當然，仗越多越好。”越多打， 軍功才多啊，來日登門的時候才有底氣。

  “跟你們，我便據實已告，這次我們也是兵分兩路，一路在明由我指揮，一路在暗由蕭宸予帶領。”在他們面前提到他，陸柒還是有些不適應，微微頓了一下。

  一路越走越順，不到三個月，他們就到了大同新平堡。

  陸柒壓下了翻湧的心緒：“好，好兄弟。”她伸出手，三人緊緊相握。

  雖然蔣總兵不在了，但是徐山、青竹都在，他們對陸柒所言深信不疑，更是氣恨新上任的總兵軟弱無能、領兵無方，害得三十六堡失守了三分之一。

  看著再熟悉不過的地方，陸柒感慨萬千，大同是京城西北的門戶，新平堡更是大同鎮最為關鍵的樞紐，周文帝自然也不敢輕怠，重兵早已在大同鎮嚴陣以待，大同總兵更是親自駐守新平堡。

  陸柒看了他一眼，便知他打的什麽主意：“這事你得去找蕭大將軍說。”如今，蕭宸予除了是朱瑾澈的夫子之外，還被任命為威武大將軍，是最高指揮官，深得梁王器重。

  蕭珩予更是動用全身解數，一路招攬了越來越多的商人支持梁王，商人重利卻地位低，梁王許諾來日自會封侯封爵犒賞各位，雙方一拍即合。源源不絕的糧草和蕭宸予適時的調度，也讓大軍雖然跋山涉水卻未見疲態。

  *
  此役大捷，大大助長了軍心和梁王的聲望，於是他們正式率軍出番，一路自南而上。

  梁軍的好口碑一傳十十傳百，以至於後面到了許多地方，哪怕官府不從，各地百姓都自願揭竿起義，反了官府，投降梁王。

  陸柒忽然渾身一僵，那座山是所有新平堡人戰死沙場後的歸所，是陸雲的長眠之地。如今她美滿幸福，兒女雙全，他一捧黃土，孤寡一人。

  “小柒，你不知道，這幾年新平堡幾次差點被羌人給佔了，若不是那座墳山撐著，大家估計都支持不下去了。”徐山喝了酒，臉漲得通紅，大吐特吐內心的苦水。

  蕭宸予制定的戰略還是先討民心，輿論現行。通過蕭家早年在各地經營的鋪子還有蕭羨予的學生先將周文帝那些惡行散播出去。

  鍇唯笑了，不管他長得多高，官話說得多流利，他骨子裡還是那個心思單純的俍人大男孩。

  鍇唯左右看看沒有人，湊近了說：“嫂子，你幫幫我吧。”

  對於奮力反抗的城鎮，在陸柒的帶領下自然也是手到擒來，只不過奪城之後，上至將領，下到小兵，都沒有對騷擾過一名百姓，也從不曾發生過任何屠城之事。

  如今除了服飾和膚色，他跟漢人一點區別也沒有，說起官話來流利得很，陸柒看著他依舊清澈的眼睛：“知道了。”

  對於那些相信梁王，開城迎接的地方，陸柒等人嚴厲約束下屬，絕不侵擾百姓，同時還派兵幫助農民開墾荒田、整頓律法、維護治安。

  而梁王留下來的人鎮守的人一個個都很能乾，嚴格奉行蕭宸予之前的政策進行對城鎮進行治理，井井有條不說，凡事更是以百姓利益優先。

  可陸柒一點也沒在怕的，就在五日前，她早已通過蕭家暗插在這裡的眼線，與之前舊部接觸上了。

  陸柒踮起腳伸手，鍇唯老實地彎了腰，任由她揉揉了他的頭。

  青竹看她臉色有變，他追隨陸柒多年心又細，便出言打斷道：“將軍，你說吧，需要我們做什麽。那些傳言我們也聽到了風聲，只不過總兵一直壓著，如今你將原委都悉數告訴我們，我們自然不能再為賊人賣命！你一句話，我們全憑吩咐。”

  徐山很不識時務又很敏捷地插話道：“他待你好不好？”

  “……”陸柒瞪他。

  “小柒，你別怕，有話直說，他若是待你不好，我劈了他！”說著就上了頭，準備要去回回蕭宸予。

  青竹趕緊拉他坐下：“你少說幾句，說正事！”

  “小柒的幸福就是正事！”徐山梗著脖子頂他。
    陸柒心裡一暖，那點別扭的小心思不翼而飛：“他挺好的，我也生了一對龍鳳胎。”

  徐山、青竹雙雙長大了嘴巴。

  “怎麽？我不能生孩子？”

  “不、不是，就、就是，想象不出來你生孩子，帶娃娃的樣子。”徐山磕磕絆絆地說道。

  “哦，這個啊。”陸柒撩了撩頭髮，“孩子他帶，不過我們出來打仗，孩子留在家裡了。”

  倆人的眼睛都快掉出來了，張口結舌得樣子顯得蠢透了，陸柒皺了眉：“怎麽，誰說女人就得在家帶孩子。”

  倆人一起搖頭。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趕緊說正事，這次我在明對外聲張是帶了八萬大軍，不過我只有五萬。我明日便會下戰書，三日後便攻城，屆時你我裡應外合一舉拿下新平堡。只要拿下這裡，我這步棋就穩了，蕭宸予在暗從後繞道直攻宣城，我在這裡牽製其他兵力。遼東那邊的戰力有韃子在根本分不過來，宣城一失，後面再無所懼。”

  陸柒將他們的謀劃盡數告知二人，“所以我除了需要你們與我裡應外合、拉攏其他人之外，還需要你們散播假消息，讓總兵將兵力都調集至此。”

  “沒問題，交給我們吧。”徐山拍著胸脯保證。

  青竹也在一旁點頭：“將軍放心，這裡的人都會唯你是瞻，早在你來之前，我們已經接觸過了。”

  “多謝！”陸柒舉起酒碗，正要一飲而盡，卻被他倆手忙腳亂地攔了。

  “哎哎哎，那個小柒，咱們以茶代酒就好。”

  “是啊，將軍，喝酒傷身。”

  陸柒很是納悶：“你們這是怎麽了？”

  徐山、青竹倆人叫苦不迭，陸雲私下嚴令不許帶壞陸柒，她喝的酒哪裡是酒，大半碗的水不說，喝了一碗就被陸雲帶頭說酒量好，哄著她玩，如今陸雲不在，他們依舊不敢讓她喝。

  好說歹說，總算糊弄了過去，陸柒隻當他們是年紀大了，開始磨嘰了，回了軍營想找人聊聊，卻發現那個最習慣的人不在身邊了。

  蕭宸予已經提前動身了。

  “真想他啊。”陸柒躺在床上，摸摸身邊空蕩蕩，自言自語道。

  *
  夜深，萬籟俱靜，烏雲遮月，星光隱沒，光禿禿的樹影在夜風中搖曳不止，猶如一頭困獸，北風呼嘯，好似怪獸的吼聲，令人毛骨悚然。

  兩個人貓著腰，躡手躡腳地沿著牆腳七拐八拐，進了一處極為隱蔽的小院裡，左顧右盼，看見房前值守的人慌忙躲在暗處。

  一人在另外一個的耳邊悄聲說了什麽，那人頻頻點頭，起身繞到另外一側。

  屋內的溫若言雙頰消瘦，眉眼間一片愁苦，曾經不諳世事、純淨明亮的雙目中布滿血絲，是與年紀不符的痛苦、掙扎還有失望。

  忽然聽到屋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丫鬟語速很快地在外面說道：“小哥小哥，少夫人一直喊肚子疼，我看怕是不太好，你快帶我出府去請大夫吧。”

  這個聲音是蘇曼怡身邊的丫鬟小雨，還不待門衛應話，溫若言起身隔著吼道：“快去太醫院請孫太醫，少夫人她月份大了，怕是要生了。”

  “可太老爺要我守在這裡。”

  “人命關天，你快去救人！”溫如言已經開始在裡面撞東西了。

  這個嚇壞了門衛，他還想再說什麽，蘇曼怡的丫鬟機靈地拽起他就往外跑：“侍衛大哥啊，少夫人肚子裡懷的可是太老爺的曾孫，若是有個閃失你擔待得起嗎？！忠心也不是這麽個忠法，你快帶我去，到時候說不準對你還是件好事呢。”

  “對對對，姑娘說得對！”這個門衛也不是個腦子聰明的，一下子就被帶偏了，反客為主，加快腳步帶著丫鬟往前跑，“走，快點去請太醫。”

  溫若言聽著他們的腳步聲遠，內心很是不安，蘇曼怡已經快臨盆了，若是出個什麽事他如何過意得去。

  情急之下，都沒聽到另外一陣腳步聲走近。直到門鎖聲響，門被打開，一個身披大氅的人快步走了進來，帽子滑落。

  “夫君！”

  “曼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