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蜀中

  清影凰影二人抵達中原第一站的時候，正時值九月，“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的美好景致，二人是無緣得見了。

  不過，此刻的錦官城依舊是繁花似錦，因為它還有個名喚做芙蓉城。

  驅車漫無目的地走，入眼都是粉嫩嫩的嬌花，口鼻處也都有淡雅清香隨微風徐徐撲來，洗去過往旅客一身疲乏，令其心曠神怡。

  比如一輛在成衣店前停下的馬車，蹦蹦跳跳地走下來個抱著幾枝盛開荷花的紅衣少女，惹得過往行人紛紛回頭，那目光慈愛得跟看自個兒閨女似的。

  少女滿臉嬌笑地拉住方才驅車的青衣女子手腕，把她拉到了成衣店的櫃台前，另一隻手拍了個袋子在上面，發出啪嗒一聲，清脆極了。

  那原先昏昏欲睡的老板頓時眼睛一亮，清醒了。

  他眼疾手快地拿過了那袋銀錢，倒出來一看，足足十顆珍珠，都是沒有一絲雜色的極品。

  凰影一努腦袋，看著老板高興的臉色，敲桌子道：“夏日炎炎，希望您用新鮮的荷花荷葉為材料，給我們姐妹兩個做件新衣。”

  老板聞言，十分痛快地收起那帶子珍珠，道：“好嘞，沒問題，二位稍候。”

  在凰影小口吃掉最後一顆糖葫蘆時，清影終於找到了一處還算滿意的客棧住下，她要了上房，交了銀錢，又在前台與掌櫃的叮囑了幾句，便拉著凰影一步一步走上了樓。

  清影去拉旁邊凰影的手，拉著她一起走了進去。

  說罷她拿出幾個銅錢，放到那小販手上：“來兩串冰糖葫蘆。”

  凰影抬頭，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看著她，有幾分不解之色。

  此時清影走來，恰好聽到兩人對話，問老板道：“幾時做好？”

  清影向他道了謝，將一串糖葫蘆小心遞給凰影，又拉著她的手走了。

  凰影懵懂地點了點頭，繼續對著甜絲絲的冰糖葫蘆奮戰。

  清影看著她這一臉天真的模樣，想了想，還是對她道：“凰兒，人在外邊行走，切記財不露白，不然很容易被壞人盯上的，知道嗎？”

  老板道：“一般顧客的話約莫兩三天，我看二位痛快，便想著優先差人替二位製作，一天時間如何？至明日此刻，二位到本店領取新衣即可。”

  凰影邊走邊舔舐著冰糖葫蘆的糖衣，心也是甜蜜蜜的。

  量體完畢，兩人攜手走在街上，走著走著，凰影看見個小販吆喝著賣冰糖葫蘆，口水都差點收不住。

  由於是兩個女孩兒，私人物品不好讓店小二幫忙拿著，清影力氣尚可，便一直自己背著包裹了，她將包裹小心放好。

  老板做了個請的手勢，笑呵呵道：“請二位隨我移步到裡頭量體裁衣。”

  她拖著清影一溜煙跑到了小販身邊，正要摸索錢袋子出來，清影另一隻手按住了她。

  清影拉著凰影的手，在街上走走停停，她不愛吃甜的，於是把另一根冰糖葫蘆也給了她。

  打開房門，入眼的是一處還算雅致的雙人間，生活起居必需品具備，清影對此頗為滿意。

  她不知道的是，成衣店附近的陰暗角落裡，一個賊眉鼠眼的混混將凰影豪爽的一面看在眼裡，眼珠子骨碌一轉，離開了。

  小販收了錢，又看兩個小姑娘生得養眼，很快就選出來兩串成色不錯的糖葫蘆，交到清影手上。

  清影不想多說，只是道：“我來吧，你等吃就好。”

  清影頷首道：“好的，我記住了。”

  清影見她一副左耳進右耳出的樣子，有點無奈，又想著教育要從小抓起，便沒再帶她四處逛，而是領著她尋了處客棧暫住一晚，順道跟這初出茅廬的小姑娘講講大道理。

  離別之前，阿依娜給的清影拿著的細軟還算多，還補貼了她徒弟不少稀罕物，這也是凰影這一路上花錢大手大腳的原因之一。

  對此清影不打算放任自流，在她看來，阿依娜這樣教小孩是不對的，自己還在凰影身邊時，尚可護她一二，但凰影總有要獨立生活那天，在那之前她必須得學會精打細算過日子才行。

  她拉著凰影到桌子旁坐下，正要開口，小二便在門外敲門，問要不要熱水簡單梳洗一下。

  清影看著凰影沾著糖屑的嘴角，說了句“等下”便起身去給小二開門，順便把他手上的水盆端過來。

  道了謝，正要關門，又看見小二一副還想說些什麽的樣子，清影微微皺眉，問他道：“還有其他事嗎？”

  小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也沒什麽，只是見二位姑娘穿著尚可，出手闊綽，想來出身不錯。可方才我觀二位入住，又不像有家丁護衛跟著的樣子，遂自作主張，想提點

  姑娘兩句。”

  清影見他年紀不大，目光清澈，不像壞人，聽一句無妨，便語氣和緩地道：“請講。”

  小二放下手，在腰測擦了擦，道：“近些年來，官爺們又不管事，蜀地盜賊日漸猖獗，甚至與市井流氓有所合作，流氓們會幫強盜們物色獵物，以便截殺，我見兩位姑娘身邊沒個看護，特來提點一句，還請二位多加小心，尤其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務必關好門窗，也不要外出遊玩了。”

  清影皺著眉頭想了想對方的話，據摩梭族那邊的亂況來看，也知道天顧目前階段的治安不怎地，很感激他的善意提醒，便打賞了些碎銀放其離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關上房門後，先前對她言笑晏晏的小二立馬收了笑容，眸光轉為黯色。

  他低下頭，看了眼清影打賞的碎銀，又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這才臉色如常地離去。
    住宿的夜裡，客棧很安靜，清影借著微弱的燭火，將那些為人處事之道一件件說給凰影聽。

  凰影對某些不明白的地方會提出疑問，就像跟著阿依娜學醫時那般，清影也一一解答。

  還是無法理解的，則告知她先記在心裡，以後遇到了自然便會懂的，倒也不是很急著要她一夜之間身心徹底長大。

  說完大道理後，兩人又坐在床邊說些姐妹間的體己小話，不知不覺中，清影打了個哈欠，還有點後知後覺的喉嚨發癢，是口渴了。

  凰影興致一直很高，整個人目光都貼在清影身上，她本人可能都不知道這種情況。

  她看著清影的眼睛裡，三分專注三分迷茫，還有四分，是與迷茫交錯混合的迷離，在這四下無人的漫漫長夜裡，幾乎要將其余情緒皆盡吞噬。

  她無意識地伸出了手，想要觸摸一下對方。

  但清影因為喉嚨發癢，發出了和平時說話不同的聲音，還用手摸了摸發癢的喉嚨，面露不適，於是凰影清醒了。

  那點不為人知的小情緒，也如夜風帶來的一縷荷花香氣般，轉瞬即逝，快得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不過，清影感到不適那會兒，她在第一時間便反應過來了。

  許是照顧的病人多了，她很能從人的一個小動作裡察覺到對方的需求，對陌生人尚且如此，更遑論與她相熟的清影了。

  在清影想下床走動之前，她已經麻溜地穿好鞋子走到桌邊倒水，但一碰茶碗壁沿，她眉頭稍擰。

  她們聊的太久，那水已經溫了。

  凰影想了想，還是把那杯溫水拿去交予清影，看她喝下去後說：“阿清先別睡，我去找小二換壺熱水，即便現在天兒熱了，還是喝完熱水再睡吧，對身體比較好。”

  說完不等清影說些什麽，人就已經風風火火地提著水壺溜出門去。

  清影看著她隨關門消失的背影，捏著茶碗蓋滑過碗沿，心道凰兒長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

  她很是珍惜地把這件事放映在腦海中，翻來覆去地品味著。

  不多時，凰影再次提著壺口冒著熱氣的水壺進到房間。

  清影已經喝完那點溫水，將茶碗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凰影一眼就可以看到它。

  素雅的青瓷，沒有一絲雜質，在燭光的反射下泛著好看的冷光。

  她慢慢走了過去，將水倒好，又看著清影喝了下去，然後問她要不要也喝一點。

  凰影不渴，但看著對方放好的茶碗上有盈盈水光熠熠生輝，鬼迷心竅地點了點頭，給自己續了一碗熱水，小口小口地喝完了。

  在她喝水期間，清影拿起她放下的水壺，置於竹墊上放好，待她喝完水，便催促人快點上床睡覺。

  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應該熬夜。

  凰影喝完水，一張臉紅彤彤的，放下茶碗，天真無邪地望進清影眼裡：“好的阿清。”

  這便乖乖脫鞋上床躺好。

  對於凰影的臉紅，清影沒有多想，隻覺得是大熱天喝熱水，血氣上臉造成的，而且凰影肌膚天生白皙，因而這通紅的臉連昏暗的燭火也遮不住。

  在看到凰影乖乖躺在床鋪內側後，清影就吹了燈，上床躺正了，拉過被子掖好，與睡在身邊的人道了晚安後，閉上眼睛等待周公到來。

  一夜好眠，至辰雞起鳴，清影無聲無息地睜開了眼。

  她輕手輕腳下了床，開始忙活兩人洗漱用品事宜，凰影還在夢鄉裡，不知是昨晚做了個什麽好夢，嘴角微彎，很是甜蜜。

  清影多看了她兩眼，然後起身穿衣，用冷水簡單梳洗打扮，然後推開了門，去準備凰影的份。

  往日裡，叫凰影起床是件較為困難的事情，但清影樂此不疲。

  今天也是，看著床上睡顏姣好的少女，她慢慢地走了過去，然後坐在床邊，湊近她耳畔，柔聲細語道：“小懶豬，該起床啦，晚點就不帶你去吃好吃的了。”

  凰影耳力很好，即便清影聲音小得跟呼氣似的，她也聽清楚了，但依據過往的習慣，她自然而然地撒嬌道：“阿清讓我再睡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接著又任清影在她耳邊哄自己起床幾次，才心滿意足地揉揉眼睛坐了起來，任對方給她穿衣穿鞋梳頭擦臉。

  待清影幫她做完這一系列事情後，凰影已經完全清醒了，她心情很好地和清影說了聲：“阿清早啊。”

  清影同樣回以早安，然後放她自己去刷牙，在屋子裡收拾好今兒逛街必備的銀兩，再出門尋她一道去街上逛早市吃早餐。

  很快，平凡的一天就到了中午，兩人估摸著衣服也該做好了，這便攜手邊品嘗諸多路邊小吃，邊向昨日那間成衣店走去。

  剛到成衣店門口，兩人便被掌櫃熱情地迎了進去。

  這兩姑娘昨日出手闊綽，讓他印象深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