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故事
  似乎自從和凰影一起生活以後，她的霉蘑菇心態改變了不少，但總歸不是什麽壞事，她也樂見其成。

  畢竟人生漫長，她也不願意一路活成個孤家寡人，到死都是個無親朋沒著落的孤魂野鬼。

  見顧卿言臉色越發黑沉，清影歎了口氣，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你不是說想和我聊聊天嗎？不知王爺你想聊什麽呢？”

  “聊什麽呢？”顧卿言一怔，重複一遍她最後四個字，臉色稍緩道：“姑娘你是去過中原嗎？本王看你對中原文化挺熟的樣子。”

  清影心下已有準備，大大咧咧道：“沒去過，我也是聽人說起的，據說那是個很美很繁華的地方。”

  顧卿言好奇，道：“哦，是這樣嗎，那你還聽說什麽了？”

  清影抬起眼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還聽說，像你這般人模人樣的中原男子，其實呀，那顆心可黑了，不僅騙人，連自己都騙。”

  顧卿言心中一咯噔，臉上表情頓時十分精彩，一張嘴巴一扯一扯地道：“這就有點過了……不知這話你是聽誰說的，我天顧地大物博人傑地靈，即便的確是有那麽一些渣滓，可人渣的存在是無關地區國度的事情，倒也不能一棒子打死那個地方的所有人。”

  清影心道這話是我說的，嘴上故作不甚了解地道：“有嗎？我今天覺得這話說的挺對的。”

  這人是在拐彎抹角地內涵他呢……顧卿言訕訕然，然後輕咳一聲，轉移了個話題：“我們中原地大物博是真的，你想去那看看嗎？”

  聽著前一半，清影覺得腦子一抽，十個孩子還不多，兩隻手都抱不過來，但對一個帝王來說，卻是算少的了，到後一半，則是看了看他的眼睛。

  說實話，清影挺想去的，見多了未來中原大地的繁華與孤寂並存，她倒也想看看那些古人如何生活的，那些小家小戶是否會如她想象那般，三代同堂，熱鬧非凡。

  “若想從這裡出發去京師的話，希望你不要錯過錦官城，那裡的路還算好走，碼頭上會有直去京師的客船沿著長江順流直下，你可以問船家一個大概達到時間，而且快到目的地的話，船家一般都會出言提醒的，你倒也不必太擔心去錯地方。”

  見顧卿言這般殷切為她解惑，言語間都要把她當成啥也不懂的離家孩童了，事已至此，清影也再不好意思為難他，即便方才被剝奪睡覺權力、還被恐嚇為難的那個人好像是她。

  顧卿言今晚似乎格外的有耐心，對這種生硬的轉移話題也不見羞惱，慢言細語地為她解惑。

  看來她以後若有機會的話，是非去一趟天顧不可了。

  “京師的景致，當然也美，與你們這比嘛，是各有春秋，那是一種塵世間的美，不同這兒的桃源仙境，但你們這兒的仙子若是去了的話，應該會眷戀凡塵的。”顧卿言調侃她道。

  顧卿言自動忽略她那句“我在意的人”，不算熱切地發出邀請：“那姑娘來了京師，可至京師明禮王府告知本王一聲，好讓本王略盡地主之宜，感謝姑娘今日恩情不是？”

  他所說的京師，地處長江下遊南岸地區，西臨國之第一米倉的江淮平原，東是美名天下聞的魚米之鄉，物質資源相當豐富，還有三山環繞，一水臨邊，是塊溫婉宜居的風水寶地，是溫柔鄉，是人才庫。

  聽完這話，清影已經知道這天顧王朝定都何處，若這架空之地與中國乃至亞歐大陸板塊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大概是她現代老巢的所住地江蘇南京了吧！

  聞言，清影眨巴眨巴眼睛道：“我不知道，畢竟這裡也很好呀，山清水秀，還有我在意的人，但說不定有一天會去看看吧。”

  當下就挑著他話語中提及的“京師”問了起來，“你說的這京師是在什麽地方，景致相比我們這裡又是如何？”

  他敢發誓說，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外人如此上心，即便這人的思想行為沒有一個不離經叛道。

  顧卿言頓了一下，好似在思索如何開頭，片刻後，他開始講述。

  看見她的笑顏，顧卿言心中一動，忽而興起道：“那你就再聽本王說一個故事如何？”

  最終，她收斂去複雜的心情，真衝顧卿言真誠微笑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清影含笑答應，心中暗暗說他得寸進尺。

  他置身其中，忘卻身份，以我自稱。

  “我父皇年輕時勤政愛民，因而耽誤了開枝散葉之事，只有十個孩子，六個公主，四個皇子，父皇一生不曾立後，故而他的每個孩子都有機會稱帝。”

  顧卿言見她低頭似是沉思，以為是地方太遠了，以至於她不懂究竟該怎麽到達那裡，便換了個說法道：“唔，大概，就在你們這裡看到太陽升起的地方，不過在那個方向還要往北一點。”

  清影很想跳過這廝說的話，滿滿的全都是現代小朋友邀好朋友去自己家玩的話題，因為她覺得自己遇見這瘟神就得倒霉，哪裡還會去找晦氣玩耍，吃飽了撐的嗎？

  透過那層迸射的微光，清影看懂了他，現代也有很多志向遠大的企業家，便是這樣眼如鷹隼，這種志在必得不曾掩飾，非常撩人心魄。

  “我是父皇的第三個孩子，母妃懷我時並不受寵，故而她對我格外冷淡，怪我不會討父皇歡心，後來，母妃又好運地懷了我弟弟，弟弟生的很好看，也非常受寵，連帶母妃也一道受寵起來。我並不會因此討厭他，好像我們家所有人都喜歡他，我們同出一胞血濃於水，也正是他的出現，才改變了母妃和我的命運。”

  清影以為他心中觸動，想著等一會兒他會繼續說下去，卻不想他忽然又轉變風向，對這一茬避而不談了。

  主見顧卿言臉色微凝，像要把什麽東西壓下喉嚨般抿唇道：“這個故事我忽然不想說了，我們換個故事可好？”

  清影無所謂，反正都是故事，一般無聊，卻不得不聽，當即點點頭，道：“好，隨你。”

  顧卿言發現她口氣裡的漫不經心，不由追問道：“我的故事當真就有這麽無聊，讓你想都不想聽下去嗎？”

  清影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砸吧嘴道：“故事無不無聊我不知道，但你講的真的很無聊，偏偏還不讓人不聽。”

  顧卿言深以為然道：“那你就繼續聽下去好了，我不讓你回去，你就不能回去。”

  清影冷冷鄙視他：“你這人怎麽這樣？？？”

  “本王想怎樣就怎樣，”說罷他展顏一笑，“畢竟，你還得靠我和金鐵木首領證明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而非方才那些行刺本王的刺客呢！”

  清影對此人無奈至極了。

  好，不就是救人倒霉，她忍；不就是不小心害他吃了些苦頭，他言語報復回來，她再忍；不就是這人講故事不好聽，她憋氣忍。

  可是現在，這貨居然連她要睡美容覺的時間都盡數剝奪，成，她往死裡忍，不過等下那些人找上門搜查時，這個瘟神就該被人接走了吧？
    用雪萊的一詩句來說，這叫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她清影今天就打碎牙齒往下咽，變成王八陪他耗，看他那張嘴能吐出啥牙來……

  顧卿言平穩的聲音傳來：“有三個人，志趣相合，結為兄弟，老三皮相最好，是隻浪蕩花叢的花蝴蝶；老二是個沉默寡言的神棍，但兩兄弟都願意相信他所說的某些事情，他的武功也是三人中最好的；老大好像什麽都會一點，卻都是博而不精。”

  “三兄弟感情很好，他們以老二算出來的一件事為目標，三個人開始了漫長的旅途，他們途中遇到了很多困難，但被三兄弟齊心協力一起克服。”說到這，顧卿言忽然笑了笑。

  至於聽到這裡的清影，她還是覺得顧卿現在說的還是他自己的經歷，三兄弟所謂的目標，肯定也是為了他的。

  只是，不知道他那兩個所謂的兄弟，他是真的拿他們當兄弟，還是只是一種籠絡人心的方法，帝王之家，手足相殘的事情層出不窮，誰知道呢。

  不過他所說的這種關系，就算不是兄弟，也算是能以性命交托的心腹了。

  清影莫名感到有點冷，聽完這個故事以後，她真的還有命在嗎？
  還記得她被綁時，曾聽到金鐵木等人稱呼顧卿言為野路子皇子，可事實上呢，人家哪怕是個無人疼愛野路子，也是會憑著他所擁有的人格魅力，得到兄弟和心腹的支持……

  “你很冷？”顧卿言隨意地瞥她一眼，眼中並無陰霾和芥蒂。

  或許今天的他是真的不在意對他人說出這些事情吧，只是那個聽故事的人趕巧就是她罷了，清影心下稍安，搖搖頭說：“不冷，你繼續說，我聽著。”

  顧卿言沉吟片刻，目光悠遠：“隨著旅途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們的目標一直毫無頭緒，三兄弟間也出現了一些分歧。老大不想再耽擱他們的歲月，當即拍案說要一個人去達到那個目標，讓兩個小弟回家做自己的事情去；老二則是覺得分開可以，但誰也不能放棄那個目標；老三則不想大家分開，因為他習慣了三個人一起的生活，便一直懇求兩個哥哥都讓步一些。”

  清影邊聽邊想，聽到這忍不住問道：“後來他們怎麽選的？”

  但她猜結果不會太好，不然，顧卿言現在也不會這麽狼狽。

  顧卿言站起來，望著天，道：“沒什麽，老大難得任性一回，帶著自己的人手悄悄離去，他靠著權限放縱自我流浪了三個月，去了挺多地方，一無所獲，他還打算接著找下去，找不到的話，就這樣也挺好的。”

  “他不會想念自己的兄弟嗎？”清影問。

  “會，但他不能停下腳步，那目標很重要。”

  “那個，你知道那目標是什麽嗎？怪叫人心癢的。”

  “一個人。”

  “什麽人？”

  “天命欽定之人。”

  “有何作用？”

  “文可安天下，武能救蒼生。”

  “那你們真了不起！”清影讚歎。

  “誰說不是。”顧卿言知道她猜到了，這並不奇怪，畢竟她給他的印象大致就是這樣。

  “那努力吧！若早日養好傷動身出發，也可以早些找到他。”清影殷切地道，言下之意則是您老該挪窩了。

  顧卿言嘴角扯了扯，朝她作揖道：“我謝謝你了，承你吉言。”

  那模樣，怎麽看都像是不想和她一般計較的意思。

  清影還想頂嘴一句，忽而聽到了一陣陣叫門聲：“開門，開門，我們要搜查一群綁架了三皇子的可怕刺客，看他們是不是躲到這兒來了，快開門開門開門……”

  那邊砰砰砰的拍門聲不斷響起，清影看了看顧卿言的臉，發現他眉頭緊鎖，好似非常不高興。

  也是，遇到被人打斷了話題、還被當面說出被他人綁架這樣令人難堪的事情，換了誰都高興不起來。

  清影歎了口氣，正想轉身出去開門，卻被顧卿言伸手攔下了。

  而後，清影就看到，顧卿言以她之前沒見過的另一種姿態走到門前，一把拉過門卡，再迅速退開三步。

  門被踢開，那人正準備說出的話隻來得及飆出一個“早開門……”便被顧卿言用力一腳踹開，他黑著一張臉怒喝道：“危言聳聽，區區幾個末流刺客，也能綁架得了本王。”

  門口頓時刷刷刷刷地跪下了一大片人，有說“王爺金安”的，也有說“王爺饒命”“王爺平安就好”“屬下辦事不利，求王爺責罰”的，應有盡有，也是奇葩。

  這是清影來到這邊以後第一次見到如此大的場面，她心中不由得嘖嘖稱奇。

  現在看來，她先前以暗喻評論他“看起來人模人樣，實則心很黑”也是有幾分正確的……

  畢竟這是她那強悍的六感從顧卿言身上感知到的第一印象。

  清影還待看戲，顧卿言卻已經領著一群人走進了門，穿過庭院小道往她所在的方向而來。

  這讓清影對他徹底無奈，她真想仰天長歎三聲問顧卿言說：“大哥你直接跟這群人走就是了，又轉身回頭幹嘛，嫌我死得不夠快？”

  不一會兒後，一群士兵跑到了清影附近，一下子將她包圍起來。

  只見以顧卿言為中心，一群人舉著火把，將二人圍堵得水泄不通。

  在他身邊，清影還見到了不少“熟人”，如鳳凰一家三口，還有那些個屍位素餐的長老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