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凰兒
  這幾日，陽光晴暖，天氣明媚，休息了一番之後，鳳凰的臉完全不疼了。

  可她還是開心不起來，清影那日揚起的手，還時常浮現在她的眼前，揮之不去。

  即便她將這件事處理得很好，身邊已無人知道這件害她出醜的小事，但她就是胸口憋悶，難以咽不下這口惡氣。

  她想那連姓都沒有的趙家養女清影，平時不過是個畏首畏尾的膽小鬼，若論地位，比她身邊的婢女還不如。

  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今日居然這樣凶狠，竟然都敢對她出手了。

  難不成，走了一遭生死門後，她就被十足凶煞的惡鬼附了身？鳳凰站在主屋的欄杆旁，如是想著。

  主屋上視線極好，一眼望去，整個摩梭族的領地躍然在她眼前，包括某間現在已經一點也不起眼的破屋。

  她心中悄然下了決定，被某條狗打臉的仇，要想法子狠狠地報復回來才行。

  *
  清影在井邊打了桶水，洗著她和凰影兩人新近換下的衣裳。

  說起來，除了學生時代，她已多年未曾洗過衣服。

  而且，她還想了解凰影和鳳凰，想看兩個人彼此間，是否有什麽誤會存在，順便幫她們解決了，免得她以後還是處處為難凰影。

  說起前身，清影其實有些好奇她的去向，那人如今，究竟是和她來了一次交換軀殼，還是已經轉世投胎去了呢？
  思索良久之後，清影希望是前者，不然在現代，她無法想象如今會是什麽樣。

  衣服在她思考間也全被她一一擰幹了，凰影人就站在一旁看著，見她忙完手中的活計，很乖地提起了木桶將衣服拿去曬。

  管他呢，不報復最好，報復就見招拆招，她清影不怕。

  忽然，她感覺到一道目光在某處注視著這裡，迅速回望過去，那目光卻沒了。

  想到這些之後，她又覺得這個長假太閑，失去了以前那種快節奏的生活，她竟然也如那些小姑娘一樣，開始了無聊之及的胡思亂想。

  如果是活著，會是怎樣的活著？

  好在有前身的記憶，她放慢些速度，邊洗邊回憶，很快就想起來具體做法。

  若是徹底死去，並且被一群陌生的鬣狗埋葬在冰冷的泥土之下，那不是又太冤枉了嗎？

  她近來總是覺得，凰影平時吃苦太多了，該營造一個環境，讓她可以像那些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一樣，尋伴玩樂。

  她自己不怕吃苦，但她不想再讓凰影吃苦。

  同時，這樣也是為了以防萬一，鳳凰的報復，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到了。

  清影原以為，那日以後，她的報復很快就來，卻不想小姑娘還挺沉得住氣的，實在讓清影無法想象她那日為何如此羞辱凰影。

  清影心想，不會是鳳凰要來報復了吧？

  但此後幾日也一直很太平，一如過往的人氣冷清。

  只是因為一個名字，就一直為難著一個人，怎麽看，都是件沒什麽道理的事。

  乍一看，倒還真像隻高傲華麗的鳳凰。

  清影便與凰影一起，把她們的居所給修繕了下，過程很艱難，修繕成果卻勉強能入清影的眼。

  還是太放縱自己了嗎？清影這般想著，開始渴望發生些什麽，給她目前的生活加點調味劑。

  清影抬眼看著她，目光非常欣慰。

  她腦海中閃現出一個身影，一派盛世繁花一般的打扮，絕不會低下自己的頭顱的人。

  可凰影說什麽也不願意離開清影再尋玩伴，說是怕她又生意外。

  畢竟失去清影后，凰影在這裡，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
  一個月時間很快過去，二人繼續過著那種被人遺忘的生活。

  某日，清影掃著房間時，忽然記起，凰影都已經快十三歲了，居然也沒有人來教授她幾門手藝，是要讓她將來成為一個廢物嗎？

  看那鳳凰，清影看得出來，她學得了一身不錯的武藝。

  那日被她甩了一巴掌，應該也只是輕敵大意了。

  畢竟，以前的清影不過是個養女，唯唯諾諾的像個丫鬟一樣，受這兒風俗的影響，怎敢對現在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首領女兒動手。

  *
  清影繼續思考該讓凰影學什麽手藝，眼角余光卻看到她伏在另一個房間門口，露出一顆偷偷望她的小腦袋。

  她回頭一看，只見一對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地，靈動至極。

  清影笑了，對她招了招手，道：“別躲了，都看到你了，到這兒來，我想問你個事。”

  凰影乖巧過來，清影正要給她移過一張凳子，她就已經做出出乎清影意料的舉動。

  在清影詫異的目光裡，清影如乳燕投懷般投入他懷裡，緊緊的抱著她，一下子就換了張委屈巴巴的臉，用她那軟綿綿的嗓音，哭得梨花帶雨地說：“阿清，你已經很久沒叫過我名字了，是不是討厭凰影了？”

  小小年紀，就是個我見猶憐的傾城胚子。

  當然，不止是嘴上撒嬌，她還將自己的小腦袋埋得更深，將淚痕盡數揩在她胸`前的衣服上，又小聲謹慎道：“阿清，現在我只有你了，別對我這麽冷漠好不好，感覺我們之間的關系生疏了好多，我好害怕啊。”

  清影沉默。

  她雖然說過，這個清影可能是她前世，但她與凰影兩個人，到底還是剛剛接觸。

  除了她受到欺負時，清影覺得必須要保護好對方以外，在平常，她還是很難立馬跟對方熟絡起來。

  這算是清影的缺點了，因而她在現代也少有朋友。

  但看著凰影這般委屈，她到底也是心軟了。

  清影收起了對陌生人的防備之心，輕拍她的後背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凰影仰起頭看她，眼裡滿是期待。
    清影勾唇一笑，聲音仿佛從嗓子眼裡摳出來般道了聲：“凰兒……”

  凰影笑著點了下頭，卻依舊不肯放手離開。

  在她看來，阿清的懷抱暖暖的，就像母親一樣叫人眷戀。

  清影也由著她了，繼續說著自己想問的事。

  “凰兒，你有喜歡的事物嗎？”

  凰影換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窩著，回道：“有啊，阿清。”

  清影點點頭，“嗯，然後呢？喜歡什麽？”

  凰影疑惑道：“最喜歡阿清啊！還有什麽？”

  清影汗，感情她們說的不是一個話題。

  看著她乾淨明澈的眸，清影有些感動。

  這孩子這般記掛她，不枉她穿越不知多少個平行空間，和多少年時間，過來護她一世安然。

  但問題還是得繼續，清影這回也盡量解釋清楚一些，她道：“不是問你這個，凰兒，我說的是，你想要學習什麽事物，我想知道自己能否教你，或是想法子掙錢請人教你。”

  凰影道；“噢！原來阿清是問我想學的東西啊……”

  清影點頭，回以期待的目光，凰影陷入了回憶。

  不多時，她抬起頭看清影道：“我記得母親的醫術很好，也曾教過我一些，可是後來被我荒廢了，說起來我不應該放棄的，母親現在一定生我的氣了，我該怎麽辦？阿清。”

  她說著說著，又將腦袋埋進清影懷裡，仿佛可以一直窩在裡面直到地老天荒。

  清影無奈，她從前哪裡哄過孩子，要哄也是夢中，還不被對方搭理，說起來也怪難為情的，現實中則是一點經驗也無。

  但清影邏輯思維清晰，很會跟人講大道理，只見她輕柔說道：“我們凰兒這麽可愛，你的母親愛你都來不及，怎麽會舍得生你的氣呢？”

  凰影抬起頭，像朵給點陽光就燦爛的花兒般道：“嗯，阿清說得對，謝謝阿清，但我還是要好好學習，讓母親開心，我記得以前的書，都被我留在我用來裝母親遺物的箱子裡，我要將它們找出來。”

  她越說越興奮，到最後，乾脆就直接離開了清影的懷抱，風風火火地衝著樓上去，好像要在片刻間學出點成績來，好讓清影誇讚她一樣。

  清影無奈搖頭，心想她到底還是個小姑娘，都是想一出就去做。

  年輕真好。

  看著她離開的方向，清影勾唇淺淺一笑。

  隨即，清影又忽然想起，她現在這副軀殼，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要是在現代，也不過剛進入高中，怎麽都跟老字沾不上邊。

  吐槽自我片刻，清影又開始思索是否要給凰影找個老師，畢竟她小時候學的都太基礎了。

  現在還可以啃啃的東西，幾年以後再啃，就純粹只是浪費時間了。

  但是，按她們如今的情況，該找誰呢？

  忽地，她腦海中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聖女阿依娜。

  按前身的記憶，阿依娜是個很隨和良善的人。

  她對自己遇到的每個人都很好，也很樂意幫助他們，且阿依娜身為聖女，所學甚多，其中最重要的，是巫術和醫術。

  佔了個醫術，清影就想去試試看。

  清影還記得，凰影的母親，好像就是前前任聖女，還是阿依娜的老師。

  只是後來嫁人後，她就漸漸失去了這個女子唯一可以和男子平等對話的位置。

  這些姑且不論，僅是憑著這層關系，清影就想上門去拜訪一番這位聖女。

  但不是現在，她目前還是先把這個家裡的衣食住宿的雜事處理一下好了。

  比如今天，她還有一捆柴沒有劈，兩擔水沒有挑……

  敲定主意後，清影就站起來走到門口，坐下拿起一根柴，正準備操起砍刀來劈。

  誰知剛碰到那刀，頭便被幾個人用麻袋給套住，不等她開始掙扎，那些人又賞了她一棍，清影徹底暈死過去。

  昏迷之前，清影想到的是：“真能忍啊……”

  不知過了多久，清影悠悠的醒了過來，這是一個昏暗的雜物間，很亂。

  腳下地板隨著她的踩踏傳來悶響的嘎吱聲，還有右側不遠處窗口微波泛濫的瀘沽湖，都告訴清影她很大可能是被困在二樓以上位置。

  這年頭，能建造這樣高大建築的家庭可不多，清影一下子就確定了綁住她的人是誰。

  就算被麻繩緊捆在一根退了漆色的柱子上，清影眼中，也是一派安靜的沉思。

  這裡目前沒見到有任何人看管，想來是鳳凰派人將她綁來後，去忙別的事了。

  但哪怕不用腦子想，清影也知道，鳳凰一定會再來“看望”她的。

  因為繩子綁得很緊，勒得她肉疼，清影便放棄了掙扎。

  但她並不擔心凰影也被綁去，畢竟凰影的父親好歹那也是上一任摩梭族首領，手下有些心腹，讓鳳凰對她到底有些顧忌。

  不然平日裡，討厭她的鳳凰，面對她時，為何僅是以言語羞辱她呢？
  金鳳凰不是一個完全的蠢貨，她之所以沒有明目張膽地針對凰影，就是怕凰影受傷會害得她落人口舌，甚至可能會連累她父親在族內的聲望下跌。

  否則，憑著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厭惡，凰影早就被不喜歡她的鳳凰趕出去了，又如何能在瀘沽湖邊繼續住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