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戲
清影這具軀體的前身,膽小身份微,卻是個一心護主的,總會忠誠地替小少女擋下鳳凰的各種羞辱。
故而她本人在鳳凰眼中,就是討厭的人身邊,一條同樣令人討厭的狗。
前身沒凰影這麽讓鳳凰忌憚,很容易遭受欺負,一月前,她因過於憤怒,與鳳凰的人拉扯起來,不敵對方人多勢眾,被推搡落水。
可她居然沒死,不僅沒死,還性格大變,敢甩平日裡高高在上的鳳凰小姐的面子,這實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清影設想著鳳凰可能想到的跟她有關的事,不禁嘴兒微彎,心下卻謹慎地想,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她已不同過往為妙。
不然,她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人,還沒有好好享受這份美好的邂逅相知,便被那些迷信古人給放火燒死,怎麽想都是不甘心,不值得的。
那麽接下來,就該是她表現演技的時間了。
雖然清影很討厭演戲,這會讓她想到猴子,不過為了留在凰影身邊,演戲似乎也沒有那麽討厭了。
清影閉起眼睛養神,在心裡算計著時間,約莫一個小時,也就是古人所說的半個時辰之後,鳳凰終於帶著一個人出現在了樓梯口不遠處。
咚咚咚咚——
看來她時刻都得小心應付才行,至少要保持原主待人接物的風格。
想到這裡,清影額前一滴冷汗慢慢滑落下來。
婦人出口安慰她。
記憶再次浮現,原身對那人有點印象,這讓她更確定這人是鳳凰的母親,金鐵木首領的夫人。
她發現,夫人雖不喜歡她們,卻也懶得理會她們。
她們一步步踏上木製的樓梯。
說不定,今日來到這裡的人,也不止鳳凰母親一個。
一直以來,她都持著讓她們自生自滅的理念。
不過想在這個時代生存,像眼前婦人的生存方式,也是一種相對聰明的抉擇。
片刻後,鳳凰被哄好,又說:“我們都知道,這該死的小婢子往日非常膽小,可現在的她居然膽大包天,都敢對我動手了,不知在母親看來,她是否是在落水後,被什麽邪魔歪道的東西給附身了呢?”
清影睜開眼,半眯著聚焦看向那處,首先出現的,是個衣著華麗的貴婦人,看面相,跟鳳凰頗有幾分相似。
那麽,鳳凰叫來她母親,該也不僅僅是為了報仇那麽簡單。
她們都不得不向這個時代做出妥協,以最合適的方式活著,這沒什麽不好。
她雲鬢高聳,頭飾繁複,妝容精致,抬眼間皆是風情,萬分嫵媚,紫紅色的華衫穿在身上也不顯得俗氣,反而寸的她嬌豔萬分,不是少女,勝似少女。
她抬起左手,指著閉眼的清影,右手摸了下系在腰間的軟皮毛鞭說:“母親,就是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一個月前不知抽了什麽瘋,居然敢動手打我,我當時的臉腫的老高,疼死我了。”
而且,凌只是偶爾像個嫵媚撩人的女人,更多時候,她也是個現代精英,哪裡是一個全心全意系在男人身上,時刻牢記夫為妻綱的古代女人能相提並論的存在。
清影心思百轉之間,鳳凰也將她母親帶到了清影面前。
因術業專攻,也因生存必要。
她心中頓生怪異,若是鳳凰想報復她,是斷然不該叫人知道才對,又怎麽會讓自己的母親一道過來?
清影又閉上眼,想了想平日裡這位夫人的品行如何,是否曾經同她與小少女有過摩攃。
見多了現代美女,可就是與眼前婦人風格相差不大的凌,也不及此女子眼中風情的閱歷之深。
想到這裡,清影在心裡向魏凌道了歉,魏凌與她二者之間,本就是天差地別,倒也不必進行比較,她這是用意念的髒手,髒了朋友自由獨立的靈魂。
清影聽著鳳凰在她母親面前溫順得多的聲音,心道:“果然。”
她瞬間想好了應對之法。
婦人聞言,手撩起耳畔碎發,仔細端詳清影幾眼,朱唇輕啟道:“睡著是什麽都看不出來。”
鳳凰抽出皮鞭,道:“那還不容易,抽醒就是。”說著就要揚鞭。
正是這時,清影眼皮微動,似是醒了。
婦人眸光輕閃,道:“醒的倒也是巧。”
鳳凰的鞭卻已經收不回來,隨著“啪!”的一聲打在她腰測,清影吃痛地喊叫起來,眼睛也瞬間睜開得大大的。
而後,她見到了眼前表情不變的兩人,臉上分外害怕驚恐,用極為顫唞的聲音求饒道:“鳳凰小姐,啊!放過我吧!那天我不該一下子就抽了瘋,想著保護我家小姐就違逆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見了她這副模樣,鳳凰怒意頓生,隻覺手癢得要命,忍不住揚著鞭子,意欲再賞她一鞭。
清影往牆邊瑟縮。
她怒道:“你現在擱這給我裝什麽裝,那日你的行為與言語,我可是一字不漏地給你記下來了。用不用我給你重複一次啊?”
清影表情更加惶恐,一張臉白的像鬼一樣,瞳孔地震道:“怎敢,怎敢,那日我真的是、是、是……是被您要對我家小姐做的事給……給衝昏了頭,我家小姐身份尊貴,怎可讓您說踩就踩,所以我就、就、不……不不不,我說錯了,您怎麽會踩我家小姐呢,對不起,真對不起,是我一時糊塗,是我胡言亂語……”
清影邊說,邊胡亂扭動,似是要掙脫這繩子給她道歉。
鳳凰更氣了:“讓你裝,讓你裝,那日不正是你說,打的就是我,說我妄想,說我不配用鳳凰這名字。”
清影萬分委屈道:“我一時口不擇言,您知道的,小姐她真的很重要,我絕不可以讓她受欺負,不然,怎麽對得起老爺夫人的養育之恩。”
鳳凰怒極反笑道:“裝,我看你還裝,我看你還裝。”
說著便再次揚起手上鞭子,萬分狠辣地抽了下去。
清影再次痛苦地喊叫起來,漸漸的,聲音沒了,是她不耐這種虐待,陷入昏迷之中。
旁邊,鳳凰的母親驚了,她從未見過女兒如此生氣的模樣,疑心道:“這清影,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叫我的好鳳兒氣成這樣。”
忽然,她想起了門外站著的其他人,心裡又是一跳,趕忙上前奪走那條還打在清影身上的鞭子,道:“鳳兒,過頭了,快停下。”
卻不行,鳳凰已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滿腦子都是方才清影的裝模作樣。
那天明明那麽強勢,這時裝弱小給她看,不覺得很過分嗎……
“喜歡裝是吧!好,那就打死算了。”鳳凰喊著,手上的鞭子揮舞得更快,清影上身的青衣卻已經裂開變了色,被血染的濕漉漉的。
鳳凰母親一邊勸著,一邊花容失色地躲著可能打到她身上的鞭子。
突然,一道勁風呼嘯而過,打在鳳凰的鞭子上,那鞭就斷了。
隨鞭的斷裂而來的,是一道歷喝。
“夠了!”
隨著聲音來處看去,只見那扇門又走進了個男人。
男人大概三十五歲左右,頭戴黑皮革氈帽,穿著一裘寶藍色皮絨,沒有什麽裝飾掛在上面,顯得低調奢華。
他的臉還算英俊,就是嚴肅了些,偶爾幾份凶光流露而出,想來是個狠角色。
他兩個跳躍間登上樓梯,看著面目慌張的母女二人道:“夠了,差不多可以了,這羅清影,並不是老巫師去世前所佔卜到的斷勢之鬼,氣出完也就罷了,凰影侄女還需要人照顧呢!”
鳳凰果然停下,卻扭頭登著自己父親道:“父親,你可千萬別被她給騙了,你是不知,她打我那日有多異常,難道不正是被鬼附身了嗎?你看著,我這就將那鬼逼出來給你看看。”
她說著,又從白色的鞋子邊上抽出了一把短匕,欲向清影刺去。
這回又被首領攔下,奪了她的匕首,他道:“你還說,忘了規矩嗎?女子不得插手參與族中事務。而你,不但偷窺了我們重大的機密,還試圖用這機密來公報私仇。等下長老們就要到了,我看你到時候怎麽圓說,看來我平日裡真的是太由著你了,才讓你如今這般肆無忌憚。”
首領頓了一下,嚴聲道:“夫人。”
鳳凰母親整理了下儀容,一如首領平日所見的乖巧,柔柔應聲道:“請老爺吩咐。”
首領眼裡幾分滿意,女人嘛,就該這樣才對,若天下女人都像鳳凰方才那樣,那還有何體統可言。
“鳳兒這幾日規矩有欠,你得多多費心,就暫時別讓她出主屋了,什麽時候規矩回來了再說吧!”
鳳凰母親幾分遲疑,道:“老爺,不是說過幾日有貴客要來嗎?為何就將鳳兒給禁足了,聽說來的可是……”
首領打斷了她的言論,道:“哎,無所謂,那不過就一野路娃子,哪裡值得我們送出唯一的女兒,而且,我更願意讓我們女兒成為我欽定的下任首領夫人,而非遠嫁。”
首領說著,旁若無人地將鳳凰母親拉入懷中,倒有幾分寵溺妻子的丈夫模樣。
聽此,鳳凰也眼睛閃了閃,恢復了冷靜。
不一會兒後,首領放開鳳凰母親,道:“好了,你先帶鳳兒下去休息,這羅清影就交給我處置。”
夫人對他恭敬一禮,便拉著沉默的鳳凰下了樓,邊走邊安慰著她。
到樓下,她們與一群或須發皆白、或黑白斑駁的老頭子相遇,那夫人領著自己的鳳凰又是一個恭敬施禮,老者們微微頷首,算是回禮,又接著上樓去了。
待他們不見了蹤影,首領夫人才幽幽看向女兒,心下微微疑惑,鳳凰到底偷聽到什麽東西,鬼嗎?
到底是怎樣的鬼,居然這般重要,就連那些平日裡不理俗事的長老們,都給驚動來了此處。
但她就是隨便想想,很快又將其置之腦後了,她畢竟只是個後宅婦人,只要做好自己服從丈夫,教好女兒的本分就是……
金鐵木看了會兒那個被打得昏迷的女子,想到她如自己女兒一般的年齡,眸光冷漠,他走上前去,以鳳凰落下的匕首,斬斷了綁著清影的繩子。
繩子斷開,卻沒有傷到清影分毫,沒了束縛,她也直直倒下,卻又在快落地前,被首領一把撈起。
他似乎嫌棄她肮髒一般,用內力替她擺出個盤腿的姿勢後,又走到她身後,盤膝坐下。
金鐵木將雙手放到清影背後,用內力給她療傷,不然等下長老們到了,見到這般場景,不好審訊她。
他順便還想檢查一番她體內情況,看她是否存在內力,畢竟那鬼事關重大。
總之,金鐵木救她,從來就不是想救她一條豬狗不如的命。
清影心裡門兒清,在他為自己療傷時暗暗防備,雖然她也知道,這人暫時不會要了她的小命。
*
拋開立場不說,清影還是挺佩服這個人的,身為一族首領,他一身的內力自然極為深厚,不然何以完美服眾。
不一會兒後,假昏迷清影感覺到,她方才受到的傷,沒那麽痛了。
同時,她慶幸自己多想了一些,若是直接對鳳凰出手,那就糟了。
就目前來說,她真沒有任何把握,在這個人的手底下全身而退。
對於這次的表演,清影還算滿意,無人發現她已經換了個魂。
清影想:“對這個我不是很了解的民族小心一點,果然是對的。”
忽然,她覺得胸口一陣躁動,喉間那口舊人沉鬱的淤血,盡數噴吐而出後,清影就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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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