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沒想到第一次聊起搬走與留下的話題時， 楚屹沒有質問，也沒有怒氣衝衝，反而一臉平和， 仿佛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此刻他不過是如往常那般，隨口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吃個晚飯”。

  這樣淡定到對白逸凡來說， 有些不正常的楚屹， 一時間讓他有些大腦卡殼。

  白逸凡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如果回去住， 他要怎麽睡？
  楚屹家裡只有一張床， 那時候楚屹倒是要買，但彼時的他滿腦子都是想要拯救楚屹的念頭，好幾次拒絕了楚屹的提議。

  “我——”白逸凡訕訕開口， 剛吐-出一個音節，手機震動了起來。

  白逸凡攸地皺起眉頭，是他父親的信息。

  老白：【逸凡， 方便接電話嗎，有件事爸爸想和你聊一聊。】

  楚屹也感覺到了信息接入時的電流聲與震動感：“怎麽了？”

  白逸凡告訴他：“老白有事找我， 要給我打電話。”

  聽到是白父來電， 楚屹稍微猶豫了兩秒，很快掛斷了視頻。

  這個學校裡知道他口味的人統共就那麽幾個，而給他點這咖啡的人，是最懂他的那一個。

  看著屏幕上的信息， 白逸凡眉間折痕更深。

  其實想不想都一樣，白逸凡知道自己沒辦法拒絕。

  漸漸地，白逸凡就減少了與父親的聯系，放假也不怎麽回去。

  是星巴克的咖啡外送。

  恰好有電話接入，白逸凡接通，是外賣員，說他有一份外賣已經送達美術樓樓下，問他是否需要送到教室門口。

  白逸凡一下把那訂單條給扯了下來丟進袋子裡。

  坐回去打開袋子取出咖啡看了一眼，白逸凡心頭疑惑頓消。

  白逸凡隱隱起了一個念頭，他主動撥通了父親電話。

  剛把一口沒動的咖啡放到桌上，外頭就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音，走到窗邊一看，竟然下起雨來了。

  對，白逸凡最近的表現，就好像他做錯了什麽，心虛不定。

  收回視線後，她又往男生俊秀的側臉上瞥了一眼。

  這並非白逸凡是個感情淡薄的人， 又或者他們產生了不可調劑的矛盾。

  肖萌：“？”

  白逸凡抿了抿唇：“我點的，我自己忘了。”

  大家都昏昏欲睡，肖萌已經誇張地靠在了淺淺肩膀上打起盹來。就連畫畫時候總是專注又精神的白逸凡也不能免俗地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

  拿到咖啡之後的課，白逸凡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熬到結束，就飛速起身回了寢室。

  胡思亂想著，腦中突然躍出一個念頭來。

  這咖啡是誰送的，毋庸置疑。

  “誰送的？”肖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白逸凡不想就這麽被困意“征服”，打起精神坐直身體，順手撈起一旁的手機想看下時間。

  白逸凡懵懵地應了聲好，繼而起身，他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外賣員已經在走過來了。

  ——心虛。

  同他猜測的一樣，白父這一次久違的電話裡，果然提及了兩人幾乎很少會說起的，白逸凡的母親。
——
  結束與父親的通話後，白逸凡告訴楚屹，他要想一想，第二天會給他答案。

  天色不算暗沉，看起來應該只是陣雨。

  至於睡覺問題什麽的，再說吧，總能解決的。

  只是聽到的第一瞬間，本能就這麽做了。

  自從父親再婚後，尤其是白逸凡出來念大學之後， 父子之間的聯系幾乎就沒有了。

  但晌午過後還是有熱，尤其教室朝東，哪怕拉著窗簾，依舊能感覺到熱烈的陽光隔著玻璃和窗簾布照射進來。

  實在是父子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 湊在一起常常都是各做各的。再者， 父親再婚後現在也算是家庭圓滿， 而白逸凡也不是很容易和人熱絡起來的性格，他不想因為自己，讓父親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小橘是楚屹為了他才收養的，眼下小橘遇到困難自然，他理當應該去幫其渡過。

  也不知道楚屹回去了沒，小橘在發-情，看到下雨會不會觸發什麽不好的回憶。

  大男人，該擔當的，自然應該擔當。

  咖啡是送到他這邊來的，單子上留的自然隻可能是他的名字和電話。

  天氣轉涼之後，畫室的空調停止了運行。

  ——是他喜歡的抹茶拿鐵，半糖。

  肖萌在心裡琢磨了許久，總算將那個詞琢磨了出來。

  什麽都做過了，沒什麽好擔心害怕的。

  其實這樣的動作是完全多余的。

  不知道為啥，最近小白總是一驚一乍的，就好像……

  反正——

  要是他在家裡就好了……

  誰料想曹操，曹操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一接通，楚屹焦急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小橘失蹤了！”
——
  白逸凡趕忙趕過去，到楚屹租的房子樓下時，楚屹身上濕得差不多了。

  看起來應該是已經在雨裡面找了許久。

  不知為何，看到白逸凡的第一瞬間，楚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古怪。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很快拉住埋頭就要往側面小路衝的白逸凡：“那邊我去過了，我們去另一側。”

  白逸凡轉過身來，雖撐著傘，大雨也已經打濕了他的臉，眼睫沾染了幾分水色，看過來的時候，漂亮的眼眸裡泛著瀲灩的光。

  楚屹的喉結滾了滾，他很快垂眸下去，低聲細細解釋。

  

  昨天晚上小橘叫喚了一-夜，一直跳到窗台上去抓擦玻璃，還把他之前養的幾株植物咬了個遍。

  白逸凡自然記得那幾株被楚屹養得很好的綠植。

  他走之前，還特意給它們澆過水。

  “家裡一直門窗緊鎖，環境閉塞。它不是正常狀態，我今早出門的時候就留了一條縫沒關上，想讓它好好通通氣。但是我用卡扣鎖死了，想著一隻貓肯定不會有那麽大的力氣將卡扣給掰開……”

  “但是我忽略了，貓本身擁有‘變形’的能力。”

  楚屹聲音裡充滿了濃濃的懊惱。

  白逸凡雙唇張了張：“它從縫隙裡鑽出去了。”

  楚屹低下頭去：“抱歉，是我想簡單了。”

  雖內心焦急，白逸凡的聲音依舊溫和：“這也不是你的問題，你之前也沒養過貓，沒事的，我們把它找回來就好。”

  楚屹緩緩抬-起頭來，定定看著在一旁左顧右盼，叫著小橘名字的人兒，好幾秒後，彎了彎唇角：“我們一定會找回它的。”

  如他所言，兩人很快在另一側的公寓樓底樓大廳的角落裡找到了小橘。

  他們到的時候，小橘正咬著另一隻貓的脖子，看起來像是要騎到對方身上去。

  白逸凡心高高提起，飛快奔過去。
    兩隻貓交疊在一起，被小橘壓-在身下的小貓臉上露-出痛苦且不甘的表情，朝著白逸凡瘋狂喵喵大叫。

  白逸凡蹲下`身，仔細看了一眼，繃直的唇角兀地往上一揚。

  他偏過頭瞪了一旁的楚屹一眼，楚屹黑眸裡閃過不解，想要問白逸凡怎了，下一秒白逸凡收回視線，對小橘道：“它是公的。”

  楚屹：“……”很好，一秒get了。

  可惜楚屹懂了，馬上以為自己能吃肉的小橘不懂，小家夥尾巴豎起：“喵嗚！”

  白逸凡眉頭連著跳：“你不可以壓它。”

  小橘仿似沒聽到一般，想要繼續，剛低頭下去，就被人拎住了後頸。

  手下一松，之前被他壓製在身下的小狸花貓飛也似地竄走了。

  楚屹雙手抱住在那扭個不停，一身不滿的小橘貓：“你壓它沒用。”

  小橘貓朝他狠狠齜牙。

  楚屹也不生氣，隻低低“嘖”了一聲，聲音裡帶著愉悅：“瞧你這髒的，我們先回去洗一洗。”

  剛才雨勢不小，縱使小橘是短毛，也被泥土搞得幾乎看不出本身的顏色。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今天“吃不到肉”了，小橘很快從暴躁邊緣恢復過來，乖乖窩在楚屹兩隻手掌裡，蹭兩下，偏過頭來朝著白逸凡喵一聲。

  兩人一貓回了楚屹公寓。

  一進門，楚屹立刻拎著小橘進了浴室，白逸凡隨後跟了進去。

  本以為小橘會很抗拒楚屹的接觸，尤其是發-情期的小動物，本就對外界的反應更敏-感。

  出乎意料的，楚屹把它放進洗手池裡，擰開水龍頭，它都沒有掙-扎，只在那不停叫喚。

  不像害怕，反而像是在不停念叨什麽。

  白逸凡想起他離開時候，小貓仰起脖子朝著他喵喵叫，一副不舍的摸樣。

  不過才幾天而已，就已經明顯更念楚屹了。

  原來也不是沒他不行啊……

  貓是這樣，那人呢？

  水很快將貓咪橘色的身體打濕，粗略將小貓身上的泥水洗掉後，楚屹扭頭看向白逸凡。

  頭頂的光將年輕的男生眉眼照得分明，他半垂著頭，微豐的唇抿得緊緊的，濃長的黑色眼睫在白皙的臉頰上落下長長的陰影。

  “在想什麽？”楚屹突然的出聲拉回白逸凡的思緒，他抬眸，楚屹若有所思的雙眸，心沒由來的咯噔了一下。

  不過楚屹很快朝他笑了一下，說：“麻煩幫我拿下沐浴露。”

  “哦、哦好的。”

  “我們當初就不該給它取名叫小橘。”

  白逸凡：“那應該叫什麽？”

  楚屹弄了點沐浴露，揉著小貓柔軟的小腦袋，憤聲道：“叫小雨，就挑著下雨天折磨我們。”

  白逸凡：“……”

  片刻後，他輕聲道歉：“是我不好，我在的話它也不至於跑出去，我——”

  楚屹打斷他：“這分明是我的問題，你自責什麽？”

  白逸凡抿了抿唇。

  雖然楚屹主動攬了責任，但白逸凡內心始終過意不去，尤其看到渾身濕透的小橘時候，那份內疚變得更濃。

  他不說話，楚屹便專心繼續洗貓。

  一時間，浴室裡只有潺潺的水聲，還有偶爾的，小橘輕輕的叫喚聲。

  白逸凡莫名一陣心煩。

  他不知道在心煩些什麽，但胸膛裡像是潛伏著一團什麽東西，怎麽也無法紓解。

  片刻後，白逸凡開口。

  “昨天我爸給我打電話，說她想和我見個面。”

  “她”是誰，不用白逸凡具體說明，楚屹也清楚。

  他微微錯愕地看了一眼白逸凡。

  白逸凡真的非常少非常少提到他的母親，那個詞和那個人，就如同他生命裡的某種禁-忌，是絕對不可輕易去觸碰的。

  但此刻，白逸凡開口說的時候，面容鎮定，聲音平和，那語氣模樣，仿佛在說一些與他相關不多，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一樣。

  白逸凡告訴楚屹，原來這些年裡，母親一直都有和他爸聯系，也會時常詢問他的近況。

  他修長好看的眉很輕地擰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組織語言。

  這是他一個慣常的表情動作，說明他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去說後面的話。

  楚屹安靜等著。

  “他們關系並不是特別壞。”

  白逸凡最後用了“不是特別壞”來形容那對前夫妻的關系，”她想和我聊聊。”

  說完，他抬起眼，看著楚屹，被水光照亮的淺色眼眸裡閃爍著某種急切之色。

  楚屹：“那你呢，你想見她，和她聊天嗎？”

  白逸凡微怔了兩秒，搖頭：“我不知道。”

  楚屹目光略過他略顯茫然的臉，白逸凡之前那種鎮定平和偽裝的很好，但楚屹實在是太了解他了，只要一點細微的表情變化，就能感覺到他內心的波動。楚屹喉結滾了滾，突然問了一個完全不相關的問題：“那你想見我，和我聊天嗎？”

  果然，白逸凡的情緒立刻被帶走了，他皺起眉：“你幹嘛把這個話題扯到你身上來？”

  楚屹笑了笑：“就是想問問。”

  白逸凡舔了舔牙，再開口，聲音裡莫名有了咬牙切齒的味道：“我怎麽可能不想見你，我們是——”

  沒等他說完，楚屹又問：“那我可以追你嗎？”

  白逸凡沒想到楚屹會突然來這麽一句，一時間愣住了。

  “可以的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楚屹的視線坦蕩直白地看著他的眼睛，濃密的黑睫遮住大半光影，漆黑眼眸凝視著他，仿佛，他是他整個世界的全部。

  白逸凡壓下越發混亂的心跳，點了點渾身被毛巾包裹，看起來像是在發-抖的小貓：“你先吹貓，不然小橘會難受的。”

  楚屹：“哦。”

  難得楚屹不蹬鼻子上臉，白逸凡的心才稍稍落定一些，只見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插-入貓咪蓬松的背部毛發中，輕輕抖了抖，小貓隨著他的動作舒服地眯起雙眼，楚屹俯身下去，湊到小橘耳邊。

  “怎麽辦呢，你爸爸既不肯讓我負責，又不肯對我負責，還不準我追他。”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卻絲毫沒有遮掩其中的愉悅，“他好過分哦。”

  白逸凡：“……”

  作者有話說：

  QAQ意意肥來啦！
  後面應該就能恢復正常更新啦，這章評論都有小紅包哈
  感謝在2023-08-06 21:49:54~2023-08-19 22:14: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琥肆 5瓶；岑兒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