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這周要去江城出差， 帶小白出來吃個飯唄。”

  電話裡，女人的聲音裡滿是雀躍。

  楚屹：“你到底是來見我還是見他的？”

  女人嬌嗔道：“誰想見你這個大老粗，我好就沒看到我家小白了， 甚是想念。”

  實在是有些受不了自家一把年紀的老媽用這種撒嬌語調說話， 楚屹按了按太陽穴，冷酷道：“他怕是不想見你。”

  “嘖嘖嘖。”女人恢復正常聲音， 調侃他， “楚屹你不行啊，這麽久了還是沒把人拿下。”

  楚屹冷聲反駁：“你怎麽知道我沒拿下？”

  他-媽楚女士無情地點破他：“呵， 就你那嘚瑟樣， 你要是真成了他男朋友，你會像現在這樣低調？朋友圈滿滿都是他了吧？！”

  楚屹沉默半晌，回了他-媽一個相同語調的“嘖”。

  “到底還是母親了解我。”楚屹彎腰下去，單手將垃圾袋打了個結， 提起來， “不過也快了。”

  雨來的快，停的也快。

  白逸凡極少叫他的名字，只有被逼急了，又或者，在極度認真嚴肅的時候才會這麽叫他。

  楚屹已經漸漸習慣白逸凡的這種態度，事實上，白逸凡還肯來，還肯和他做“好兄弟”，他已經很滿足了。

  楚屹抓著手機，薄唇一勾，唇角揚起淡淡的無奈笑意。

  說完，也不等楚屹表態，乾脆利落掛斷了電話。

  楚明喬：“不管怎麽樣， 反正你不能欺負小白啊， 他本就沒媽， 後面老爹二婚了之後又等於沒了爹。”

  沒想到這一次白逸凡沒有避開話題。

  連他平日裡走到哪幾乎都帶著的電腦和素描本都沒帶。

  像是發泄心中不滿一樣，楚屹將卡扣掰下來的動作分外用力， 鐵質外殼被他捏的變了形。

  楚屹默了默：“楚女士那您是我的債麽？”

  他剛才假裝委屈小小抱怨了兩句，說完也沒帶期待，心下清楚，白逸凡會如之前一樣，裝沒聽到，繼續說別的。

  楚屹一時間被白逸凡的話震在了原地。

  他很早就清楚白逸凡母親對他的影響很大，卻未料到竟大到會影響他的感情觀！
  白逸凡自顧自地繼續道：“又或者，是我遇到了另一個讓我心動的人，我又該怎麽辦？從小到大，他們都說我很像她，說不定我有那種很糟糕的基因呢？”

  哪怕白逸凡已經走了，那聲音依舊盤旋在楚屹耳畔，久久不散。

  楚明喬說著長歎了一口氣：“這苦命的孩子，都說子女是父母的債，父母又何嘗不是子女的債呢？”

  無奈笑了一聲，楚屹提起垃圾袋，下樓去扔垃圾了。

  此刻，隔著淡淡的雲層，隱約能看到藏匿其中的黯淡星光。

  那是一個撥開雲霧的動作。
——
  一如楚屹預期的那樣，白逸凡果然搬過來了。

  “十三歲之前，我以為母親永遠不會離開我，離開父親。她說過很多很多次愛我，從小到大，每一次說的時候都認真而溫柔。”

  “但她還是離開了。”

  楚屹：“看看幾點了，女人過了十點不睡就是不要臉，這話誰說的？”

  眼下，正是後者。

  但他沒有很快回去，而是靠在樓下門前的一段小走廊裡，看著眼前黑沉沉的天空。

  楚屹轉過身， 松開手指，略顯分量的金屬塊落入垃圾桶之中， 發出清脆的“啪”聲。

  ——白逸凡就沒想過要在這住很久。

  也如他想的那樣，白逸凡這次隻帶了兩身換洗的衣服，簡簡單單背了一個包。

  又過了許久，楚屹徐徐抬起手，在虛無的夜色裡揮動了幾下手臂。

  “楚屹，我們可以擁有不同的朋友，卻不能擁有不同的愛人。”

  被他隨手塞在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楚屹拿起，是白逸凡的信息，告訴他自己到宿舍了。

  楚明喬不滿道：“你說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楚明喬打電話過來的時候， 白逸凡剛走不久，臨走前還再三叮囑，讓他一定要把窗子上的那個卡扣取下來， 絕對不可以再給小橘“變形”的機會。

  這就足夠了。

  念頭入腦，帶著隱秘的酸澀，楚屹抬指，用力按了一下鼻梁，跟在白逸凡身後走了進去。

  楚屹：“……”

  對楚屹來說，現狀比他預期好了很多，哪怕白逸凡表面抗拒，兩人的關系也在漸漸往好的一面發展。

  話音剛落，那頭果然傳來女人的驚呼聲：“靠，我剛在收拾行李沒注意時間，掛了掛了，等我到了給你發信息！”

  在楚屹差異的目光中，白逸凡的臉越發蒼白，他用力抿了抿唇：“只有好朋友才是永恆的，因為不管我們如何變化，就算我們會認識更多其他的人，我們的關系依舊不會改變。”

  楚屹睜大雙眼：“什麽意思？”

  白逸凡垂下眼去，聲音溫吞裡帶著一種勢不可擋的銳意：“你現在說喜歡我，你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那如果有一天，你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會讓你心動的人呢？”

  對上楚屹的黑眸，他沒有一如往常的閃躲，但是認真看著他，先是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輕聲解釋：“是我的問題，我一直都覺得，愛情沒辦法永久，友情才能永恆。”

  “這是——”白逸凡看著眼前的景象輕呼。

  只見原先堆了一些雜物的，側臥的另一面，儼然已經拚好了一張一米五的雙人床。

  他回過頭來，楚屹靠在門框處，泛光的黑眸對上他的眼眸，微微動了一下，溫聲解釋：“這桌子太大，放不下一米八的了。”

  白逸凡站在那，一時間不知該作何表情和動作，好一會才繼續說：“我是說，其實你沒必要另外買床的。”

  楚屹挑眉：“那你還是想和我一起睡？”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白逸凡視線晃了晃，穿過楚屹看向客廳的方向，“可以沙發應付一下。”

  楚屹：“沙發太軟了，睡一晚上腰疼。”
    “我不是讓你睡——”

  “你覺得我會讓你睡沙發？”

  白逸凡：“……”

  片刻後，他輕聲說：“謝謝。”

  楚屹從鼻子裡發出意味不明的輕哼聲，轉身往外：“午飯想吃什麽？”

  他走了兩步，沒聽到白逸凡的回應，轉身過來：“不說我就隨便做了？”白逸凡看著他的眼睛，又說了一遍：“謝謝你，楚哥。”

  楚屹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白逸凡在謝什麽。

  雖然他希望在這件事上白逸凡永遠不對他說謝謝。

  咽下喉頭苦澀，楚屹勾唇笑：“謝什麽，都是好兄弟。”

  白逸凡張了張嘴，半晌，垂眸輕聲道：“也是。”
——
  月光如水，在天花板上留下一道一道波紋。

  白逸凡眨了眨眼，側過身，有些出神地看著窗戶方向。

  楚屹說了是好兄弟，就真的當他是好兄弟一般，眼神不再曖昧，也不像之前那樣，不管做什麽都想要和他貼在一起。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但白逸凡卻真實感覺到自己失眠了。

  他在不停地想楚屹。

  想他的聲音，想他的笑容，甚至想他們之前在這間房間裡做過的那些荒唐的事情。

  白逸凡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去的，等他再睜開雙眼的時候，整個房間已經被晨光照亮了。

  白逸凡在心裡哎呀了一聲，迅速起身下了床。

  推開門，眼前的場景讓他瞬間瞪圓了眼睛。

  楚屹背對著他，沒有穿上衣，寬松的運動褲襯得他倒三角身形更為肩寬腰窄，那肌肉緊實的肩背被陽光柔柔包裹，折射著健康又好看的光澤。

  白逸凡腳尖一頓，第一反應是要轉身避開。

  才一動，又收了回來。

  既然是好兄弟，看看怎麽了，他為什麽要避嫌？

  這麽想著，白逸凡的臉頰還是紅了，楚屹的目光投過來的時候視線不由自主地移開了去，如玉一般白皙的耳垂在陽光下一點一點泛起好看的粉色。

  楚屹低頭一看，唇角翹起了點弧度：“抱歉，忘了你也在。”

  表情要多自然有多自然，仿佛他真的忘了白逸凡又搬回來住這件事。

  若是以前，白逸凡自然信了這個家夥，畢竟在他的心裡，楚屹永遠是坦蕩正直的好兄弟。

  但現在嘛……

  在白逸凡不置信的目光中，楚屹攤了攤手，返身回去穿了個運動背心出來。

  白逸凡的視線在他被光照亮的手臂肌肉線條上看了好幾秒，才收回。

  早飯是白逸凡做的。

  好歹學了那麽一段時間，也下了功夫，不能就這麽荒廢了。

  做到一半，楚屹過來幫忙，碗碟交碰聲中，一頓簡單的早餐做好了。

  白粥裡撒了蛋花和香腸丁，在潺潺熱氣中散發著誘-人的香味，雞蛋被煎得外焦裡嫩，哪怕不配粥也讓人想要直接吃上兩個。

  除此之外，楚屹另外切了一些蘿卜乾丁，在油裡過了一遍之後，裹上一點糖分，鹹甜適宜。

  空氣中彌漫著讓人大快朵頤的熟悉香味，白逸凡深深吸了一口氣，面帶微笑坐下。

  “心情這麽好？”楚屹在他對面也坐下。

  白逸凡拿起筷子：“有對比才能感受到自己做的有多香。”

  “嗯哼？”

  白逸凡皺了皺鼻子：“學校食堂的早餐真的不大行。”

  楚屹眸中凝起了然笑意，看著男生可憐的表情，躍躍欲試的念頭入腦，忍不住又開始試探：“要不別搬走了？”

  “……”

  白逸凡抬眼，恰好撞入一雙含-著期待的黑眸中，心臟狠狠連著撞了好幾下胸腔，呼吸都變得緩慢起來。

  放在一旁的手機震了震，他飛快移開視線，是一條來自陌生人的信息。

  說是“陌生人”，只是白逸凡沒有將她的號碼儲存。

  這個號碼，早已在白逸凡腦中盤旋過千萬遍了。

  這是他母親的電話號碼，哪怕離婚搬到另一座城市，女人也未改變自己的電話號碼。

  她在信息裡詢問白逸凡，下午是否有空，能不能出來見個面。

  楚屹也看到了這條消息，見白逸凡遲遲不動，便問道：“是她麽？”

  白逸凡很輕地“嗯”了一聲。

  楚屹黑眸定格在白逸凡沒什麽表情的白皙臉頰上，柔聲問：“要我陪麽？”

  安靜幾秒後，白逸凡面色漸漸變得堅毅：“這是我和她的事情，我想自己和她說。”

  作者有話說：

  小白：男子漢應該勇敢面對心結！

  這章還是有小紅包呀！

  感謝在2023-08-19 22:14:02~2023-08-20 19:12: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江月、岑兒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