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幫傭早在白越和溫童開始對話的時候就離開了, 還貼心地為他們倆關上了門,此刻封閉空間內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白越就這麽直勾勾看著溫童,不再遮掩情緒, 毫無保留完全敞開地展露自己的情緒和想法。
溫童也沉默地看著他,心裡罵罵咧咧, 你丫的現在倒開始誠實起來了。
廚房內彌漫著靜默的氣息。
良久,溫童打破沉默, 對白越說:“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是不擇手段的。”
白越:“我知道。”
“但你不肯接受正常的追求方式。”
溫童:“???”
“怪我嗎?我不——”
顯而易見,白越不會放棄喜歡他。
溫童想回懟,意識到對方是在點自己後,又把話咽了回去。
瞥見玻璃杯後,他視線頓住。
白越繼續說:“把喜歡變成不喜歡更難。”
少年陽光但不張揚,熱誠又不殷勤,清潤卻不失鋒芒。
他得想別的辦法。
溫童:“……”
“我不會。”
前者是痛,後者是心底渺茫的希冀之火被毫不留情地澆滅了。
溫童眯著眼睛,沒有注意到玻璃杯細微的變化。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見過太陽。
他嘴唇抖了抖,壓抑地說出個字:“我知道。”
他偏頭挪開視線,不想再和白越談論這個喜歡不喜歡的話題。
純粹乾淨,不為外物所變。
他話還沒說完,又被白越說:“不怪你, 怪我。”
但知道和聽著溫童親口說出的感受是不同的。
白越:“你為什麽不試著放棄拒絕我。”
“應該再早點認識你。”
“我不喜歡你這件事不是因為任何外力因素。”
淦,聊不下去了。
他知道不論自己做再多的事,溫童都不會喜歡自己。
和陸匪很相似,相似的執迷不悟。
白越一直在看他,視線從少年被熏紅的可愛面頰,緩緩落至白皙纖細的指尖。
溫童:“我是你第一個喜歡的人,那麽你還會有第二個、第個……”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過自己想要的東西。”
白越面色蒼白,雙眼晦暗不明,陰沉漆黑,黑與白交織在他無比優越的面龐上,顯得瘋狂鬼魅。
白越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啞著嗓子說:“不能,不可以。”
“童童,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
水蒸氣翻滾湧動,撲面而來,模糊了視線。
白越的臉色白了一瞬。
溫童掃視周圍,隨手拿了隻玻璃杯。
也不想。
你知道?溫童難以理解:“你知道為什麽還不肯放棄?”
心谷仿佛飄揚著漫天灰燼,竄向四肢百骸, 依附在血管之內,起初沒什麽感覺, 等回過神來,血液無法已經流通, 五髒六腑又堵又疼,痛徹魂靈。
“和時間地點等等無關, ”他頓了頓, 直視白越的眼睛,語氣平靜地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熱水壺的水已經燒開了,嗚嗚地發出低吟,往外冒著白氣。
溫童看著他偏執執拗的模樣,抿唇道:“就算你早點認識我, 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溫童冷靜地說:“不會可以學。”
“我的教育裡,沒有想不想,沒有喜歡不喜歡,只有應該不應該。”
“我還是不會喜歡你。”
白越輕扯唇角:“童童,你應該很清楚,喜歡上一個人很難。”
熱水從底部緩緩上升,透明的玻璃覆上一層熱氣,杯壁不規則的紋路隱隱出現幾條裂縫。
這隻玻璃杯是冷水杯,不能裝熱水。
白越沒有出聲,盯著那兩條逐漸靠近的裂縫,他微微屈起手指,在裂縫相交的前一刻,抬起右手,擋在少年身前。
“啪——”
一聲清晰的碎裂聲響。
玻璃杯炸開了,熱水四濺。
溫童愣了愣,立馬放下熱水壺。
他低頭一看,白越右手的繃帶被熱水浸濕,裸露的皮膚被燙紅,其中一塊一塊碎玻璃還扎進了的掌心。
鮮血緩緩溢出,沿著著碎玻璃的邊緣流淌,啪嗒滴落在地。
溫童看著這傷口,又看了眼白越。
白越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勢,仍然緊緊盯著他。
溫童皺了皺眉。
“啊——”匆匆趕過來的幫傭看到廚房的情景後,尖叫了一聲。
“我、我這就去拿醫療箱。”
白越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拿起另一隻陶瓷杯,對溫童說:“家裡的玻璃杯都不能裝開水。”
“我等會兒讓他們去買。”
“先用陶瓷杯。”
說完,他左手拿起水壺,給溫童倒了一杯水,將陶瓷杯遞到他手邊。
倒完水,幫傭便拿著醫療箱回來了。
看這一片狼藉的廚房,她低聲道:“先生,去外麵包扎吧。”
白越走出廚房,坐到餐廳的椅子上,任由幫傭替自己解開繃帶。
他沒有多看幫傭的動作,眼睛隻盯著站在廚房門口的少年。
溫童斜斜地倚著廚房門,視線落在白越的右手。
繃帶完全解開,露出滿是傷痕淤青的手,雖然先前又繃帶纏著,但因為水是剛燒開的,手背一片通紅,掌心滿是鮮血。
用鑷子拔掉碎玻璃後,鮮血流得更厲害了,看起來還挺嚴重的。
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白越緩緩說:“童童,我手疼。”
溫童:“……怎麽沒疼死你。”
他瞥了眼白越完好無損的左手,掀起眼皮,望著白越的眼睛,開門見山地問:“你是故意的嗎?”
“故意用右手擋的嗎?”
白越不是右撇子,左右手都用的很順暢,以他們倆剛才的站姿,白越更方便的是抬左手,而不是用早就傷痕累累的右手。
溫童盯著白越,白越悶不做聲。
溫童:“說話。”
白越垂下眼簾,緩緩說:“我沒有騙你。”
沒有說話,當然是沒有騙人。
言下之意,剛才是默認了。
“……”
溫童嘴角抽了抽,故意用右手擋熱水。
之前還故意讓那些綁匪動手,打右手……
在地下室的時候,溫童真的一點兒都沒有懷疑白越,正常人哪會這樣做?
用自己的身體當籌碼,想要博取同情和關注……
溫童喃喃道:“你真是個瘋子。”
白越望著他眼裡的震驚與難以理解,思索片刻,緩緩說:“你討厭的話,我可以收斂。”
用詞十分精準,收斂,而不是改變,像是知道自己改不了似的。
溫童面無表情。
白越坐在椅子上,仰頭看他。
男人穿著件純白的毛衣,揚起臉的姿勢令他漆黑的發絲自然地垂落,露出雌雄莫辯的漂亮眉眼,玻璃珠似的眼睛目不轉睛,像是一條忠心的大白狗。
前一刻像是發瘋的惡狼,這會兒又突然偽裝成了薩摩耶。
溫童在心裡幽幽地歎了口氣,太會演了。
怎麽不去演戲呢?好歹能為華國賺幾座奧斯卡最佳男演員。
他轉身回到廚房,準備自己做點吃的。
剛翻出一包泡麵,幫傭快步趕進來,奪過他手上的泡麵,著急地說:“先生,您想吃什麽直接吩咐我就行了。”
溫童:“不用,我自己煮。”
“不行不行,”幫傭連忙搖頭,臉色難看,“您要是不小心受了傷,白先生會怪罪我們。”
溫童伸手的動作頓了頓,沒有再為難對方,無奈地說:“好吧。”
“你煮,我看著。”
面很快就煮好了。
幫傭甚至都沒敢讓他端,生怕燙著或者摔了,幫他端到餐桌上,擺放好碗筷。
“燙,您慢點兒吃。”
溫童坐下,剛拿起筷子,白越的視線就飄了過來。
直勾勾地看著他吃麵,仿佛他吃麵是什麽稀奇玩意兒似的。
溫童吃了兩口,被他灼熱的視線盯著有些倒食欲,忍不住說:“你不用去公司嗎?”
白越:“我可以居家辦公,在線會議。”
溫童眉頭皺得更緊了,這話聽起來是要時刻呆在屋子裡的意思。
他直接了當地說:“你看著我我吃不下去。”
白越眼睫顫了顫,低聲道:“那我不看。”
說完,他轉過身,背對著溫童。
溫童:“……”
眼睛是真的沒看,人還留在餐廳。
溫童深呼吸了一會兒,不再和白越計較。
他真的餓了,趕緊吃完趕緊回房。
短短幾分鍾吃完了一碗泡麵,他放下筷子,端起水杯就上樓。
沒有多看白越一眼,更沒有注意到白越的右手沒有進行包扎。
白越坐在餐廳,看著樓梯所在的方向,陰鬱的眸子裡多了幾分寂寥。
右手的鮮血滴滴答答往外流,掌心的疼痛拉不回主人紛飛的思緒。
Amora帶著需要簽署的合同趕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白越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棱角分明的五官投落下陰影,像是一尊冰冷陰沉的雕塑,死氣沉沉。
“白總。”
Amora往前走了兩步,注意到白越右手的傷勢後,驚呼一聲。
她立馬走上前:“您的手……”
白越眼珠微微轉動,慢慢回過神,對Amora說:“玻璃扎的。”
“拿雙氧水。”
“是。”Amora連忙照做,用雙氧水替他衝洗傷口。
白越垂眸,看著掌心的血液被衝乾淨,暴露出深深的傷口。
他不緊不慢地說:“童童不在乎我右手的傷。”
Amora衝洗的動作一頓。
想到男人上一次特地吩咐的“不用手段”,她低聲試探地說:“那需要傷得更嚴重些嗎?”
白越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拿出醫療箱裡的麻醉針和醫用縫合針。
他單手為自己進行麻醉縫合,冷冷淡淡地說:“童童根本就不在乎我有沒有受傷、傷得多重。”
“他不在乎,我為什麽還要自虐?”
“我有病嗎?”
Amora沉默了,好有道理,沒法反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