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從京城到錫城本來是半個月的路程,但因為下雨又有蘇韶棠在,等到了錫城,已然進了六月。
宋翀一行人是欽差,辦案的時候也都要借住在城主府,蘇韶棠一聽借住二字就皺起眉頭,她不愛住在別人府上。
沈玉案說是從旁協助,其實就是保護宋翀的安全,算是個閑差,畢竟大理寺寺卿出行,身邊不可能沒有個侍衛什麽的。
蘇韶棠拉過沈玉案:“要在錫城待多久?”
沈玉案搖頭:“要看案子進度。”
快的話,也許五日就能回去,如果久查不到線索,耽誤上一兩個月也未必沒有可能。
蘇韶棠面無表情。
住了半個月的客棧,她是真的住夠了,借住在城主府,蘇韶棠也是不願意的,她慣來不會虧待自己,直接道:“買個宅子吧。”
她沒穿書前名下也有很多房產,反倒穿書後就一直住在侯府那點地方,對於她來說,買個宅子並非難事,錫城再繁榮,也比不上京城,一棟進出的宅子也就數千兩。
說句不好聽的,她頭頂一根玉簪可能就不止這點錢。
一頓飯下來,蘇韶棠就覺得人還是得往外走,不能長久地待在一個地方,不然很容易養得鼠目寸光。
沈玉案笑了聲:“夫人喜歡就好。”
等看清了女子模樣,眾人又覺得,她再是奢侈些也是理所當然的。
他心中清楚,這半個月趕路怕是讓夫人的忍耐力達到了極限,要是再讓她住得不舒坦,恐怕夫人就要和他翻臉。
她初來時,覺得府中飯菜味道不好,就以為這裡的飲食不如穿書前,一直對吃食都談不上熱衷,現在看來,過去一年中她該是錯過了很多東西。
其實知府已經命人準備了宴席,知府倒是有心請沈玉案一同去,但沈玉案直接拉著蘇韶棠走了,知府一行人也不敢攔。
沈玉案思忖片刻,頷首應了下來:“我讓松箐去辦。”
蘇膳樓的人對他很是熟悉,見他畢恭畢敬的模樣,當即知道這一群是貴客,請眾人進了雅間,點菜時,蘇韶棠沒看菜單,就讓他們將店中特色都上一遍。
沈玉案牽著蘇韶棠:“讓松箐去找牙人買宅子,我陪你去吃飯。”
周邊人聽見這一句,都忍不住朝蘇韶棠看了眼,侯夫人身上穿得是鴛鴦緞,那是宮裡娘娘才能穿的料子,頭上戴了一套玉飾,踩的繡鞋都是鑲了珍珠,旁人拿這等珍珠做首飾都舍不得,她卻是奢侈地用來做鞋。
沈玉案沒有阻止她。
蘇韶棠覷了眼沈玉案,當時沈玉案想誆騙她來錫城時,就提起過糟鵝,現在再聽人提起,蘇韶棠就不由得起了心思:“那就去蘇膳樓。”
蘇韶棠挑挑眉,勉強道:“你說得對,錫城的確不錯,可以多待上一段時間。”
一行人轉道去了蘇膳樓,知府派來引路的是府中的管家,為人穩重,一路跟著也不曾插嘴多話,就老老實實地引路。
這是葷的,又過了油,蘇韶棠吃了一塊,就停了手,她這個人就是這樣,貪圖享受,有時候又很懂得克制。
等嘗到糟鵝時,蘇韶棠趕路許久的鬱氣才散了去,糟鵝用的是太湖鵝,肉質鮮嫩細膩又不失緊致,不知廚子添了什麽佐料,糟味濃鬱而長遠。
蘇韶棠知曉這事急不得,悶聲地應了,現任錫城知府不是傻子,真的將安伯侯扔下不管,讓人跟著,現如今聽兩人說要去吃飯,立刻介紹:“侯爺和夫人要去吃飯,不如去蘇膳樓,蘇膳樓的糟鵝是當地一絕,但凡嘗過的人都是讚不絕口。”
既然要買宅子,自然不能糊弄了事,宋翀去查案子,沈玉案壓根沒跟去,宋翀也沒管他,兩人心知肚明,保護他只是個幌子,聖上就是隨便尋個理由把沈玉案支出京城罷了。
“錫城夜會一直都很出名,等夫人休息好,我再陪夫人在錫城逛上一逛。”
蘇韶棠嘗了兩塊,眉眼都舒松開了,桌上配了鮮餅,酥皮裡裹了火腿、肉絲和蝦仁,不知是炸的還是烤的,外皮金黃酥脆,內裡卻是軟和鹹香,美而不膩。
女子就站在馬車旁,四周婢女眾星拱月般將她圍起,一柄油紙傘擋住陽光,說話時頗有些不耐地攏眉,嬌脆得厲害。
蘇韶棠沒有拒絕。
松箐辦事利落,二人吃個飯的空檔,就將宅子的事辦妥了,當然,這裡面有沒有知府的人行了方便,誰也不知道。
買宅子不難,麻煩的是收拾,蘇韶棠來時就帶了絡秋和絡春兩個婢女,松箐來之前去人市把這些都辦妥了,才來尋兩位主子。
蘇韶棠一路車馬勞頓,現在吃飽喝足不由得開始犯困,她懨懨地耷拉著眼皮,沈玉案見狀,一行人立刻打道回府。
松箐買了丫鬟,府中一直被打掃,蘇韶棠沒有細看這個院子,就瞧著進出的院子不錯,尤其是主院,院落大且不說,院中堆了假山,池中傳來涔涔水聲。
蘇韶棠挑挑眉,驚訝地看向松箐:“眼光不錯,辦事也利落。”
這麽短時間就能買到這麽好的宅子,這宅子瞧著有些年歲,但打理得很好,收拾一下就能住進人。
松箐撓撓頭:“也是趕巧,先前的主人家是做布料生意的,似乎生意出了什麽問題,著急想把這個宅子脫手。”
布料生意?
因為要來錫城,蘇韶棠難得將原文又翻了遍,如果她沒有記錯,雲安然的舅舅家應該做的就是布料生意。
蘇韶棠皺眉,不會這麽巧吧?
“原主人家是哪裡人?”
買賣宅子需要簽字畫押,自然知道對方是哪裡人,松箐不知道夫人問這個作甚,但也如實回答:“也是錫城的人,不過都不是城裡人,老家是邱縣。”
蘇韶棠唇角輕扯。
她剛說會不會那麽巧,松箐這話一出,蘇韶棠就知道錯不了了。
雲安然本來是錫城城裡人,但是父母去世後,就搬到了邱縣的舅舅家生活,這麽多年裡,她父母的產業也都到了她舅舅手中。
就是那所謂的布料生意。
蘇韶棠不喜歡雲安然,但也惡心她舅舅一家人,一家子趴在外甥女身上吸血,奪走了本該屬於外甥女的家產後,還想榨乾外甥女最後一點作用,這種人根本洗不白。
要是她沒有猜錯,這個宅子應該就是雲安然父母原本的宅子,但是早就被她舅舅一家騙到了手。
原文中,這個宅子也被賣了,雲安然得知後,還因此哭訴過,這府中記載了她和她父母的記憶,最終沈玉案幫她買回了宅子。
也是文中男女主推進感情的重要劇情。
蘇韶棠一想到這點,就立即嫌棄地看向沈玉案,哪怕她覺得她認識的沈玉案和原文中的沈玉案並不是一個人,但也不妨礙她遷怒。
沈玉案不明所以:“怎麽了?”
蘇韶棠皺眉煩躁:“麻煩。”
她總覺得會因為這個宅子和雲安然產生交集,但這個宅子是她真金白銀買的,房契都到她手中了,斷沒有叫她讓出去的道理。
當她把沈玉案當做一個活生生的人看待時,蘇韶棠就不怎麽在乎原文劇情了,也不可能因為原文劇情而膈應地不住這個宅子。
笑話,什麽事情能比讓她住得舒坦重要?
她本就困得不行,等絡秋告訴她院落收拾好了後,蘇韶棠立刻將所有事情拋在腦後,進屋休息去了。
這一日,蘇韶棠昏昏沉沉睡了好幾覺,她隱約感覺到身邊躺了個人,同床共枕那麽久,早讓蘇韶棠形成了習慣,下意識朝人懷裡鑽去,等她徹底醒來,已經快到第二日午時。
聽見動靜,絡秋忙忙進來掀開床簾:“夫人這一覺睡得可真沉。”
可不是,蘇韶棠足足睡了一日一夜。
但醒來後,蘇韶棠並不覺得舒服,她鼻音有點重,覺得嗓子幾乎要冒煙,難受得讓她直紅了眼:“水。”
絡秋忙忙倒了杯水來,喂著夫人喝下,終於發覺不對勁,夫人臉頰紅得有些異常,尤其是額頭,一碰就覺得燙手,絡秋臉色大變,忙大聲朝外喊道:“快去找大夫!”
蘇韶棠喝了水後,才覺得嗓子舒服了點,她懨懨地躺在絡秋懷裡,感覺渾身沒勁,一日一夜沒用膳,也沒有胃口,整個人就好似霜打似的蔫吧了。
蘇韶棠很少生病,生病時候就不樂意說話,誰都不搭理,就是委屈得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嬌氣得不行。
不到半個時辰,大夫就被找來了,與此同時,一起回來的還有沈玉案,他臉上慣有的溫和消失不見,渾身緊繃,抬手摸上女子的額頭,被燙手的溫度一驚:“還有哪裡不舒服?”
大夫替她把脈,蘇韶棠也不抗拒,不消多時,大夫松開手:“夫人這是勞累後受涼,老夫開個藥方,讓夫人先喝上兩貼藥。”
他又囑咐:“夫人現在不能再受涼,最好是能捂出一身汗。”
蘇韶棠現在腦子就跟漿糊一樣,什麽都聽不進去,她很難受,而沈玉案身上又冰冰涼涼的,讓她覺得很舒服,她就埋頭蹭在沈玉案脖頸間,一直蹭一直蹭。
沈玉案被她蹭得發癢,也沒有推開她,他緊繃住下頜,要是擱在平時,蘇韶棠早就推開他了,越是反常越代表了夫人現在難受絡秋一臉擔憂地端藥進來,沈玉案放輕了聲音:“夫人,我們先喝藥。”
蘇韶棠不理他,沈玉案一碰她,她就嬌氣地哭,淚珠子掛在眼睫上掉下來,磨人得厲害,讓人拿她沒辦法。
絡秋著急地看向沈玉案,沈玉案接過藥,摟住不斷蹭他的蘇韶棠,沉聲:“我來喂,你們都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