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隨著飛船不斷下降高度， 神殿的模樣也更加清晰地映入了連嘉朔的眼簾，從神殿的風格，以及下方的石像痕跡， 甚至連刻在旁邊石碑上的文字來看， 連嘉朔都感覺到無比的熟悉。

  連嘉朔心裡面特殊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到這時候終於能夠確認。

  這的確是屬於他曾經居住過的世界，地球上面的東西。

  石碑上刻著的文字是英文，雕像上面的人物，也是曾經出現在古代神話中的人物。

  那麽神殿裡面呢？
  這裡面又會是什麽？
  連嘉朔用複雜的目光看著神殿前方，已經很難再說清楚，這兩個世界之間的關聯。

  他曾經以為自己是穿越到了和原來的世界毫不相關的世界當中，只是個單純的屬於劇中人物的世界，但現在他才發現， 這兩個世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不對，其實這聯系該是必然的，如果原來的世界能將這個世界的故事拍成電視劇， 那麽他們又怎麽可能毫無關聯？

  這個世界究竟是那個世界的延伸， 還是它的衍生物，又或者是未來？

  連嘉朔不斷猜測著可能的答案，因為神情過於凝重，身旁的蔚齊和莫源都注意到了他的神態異常， 他們忍不住問道：“怎麽了？是發現什麽不對勁了嗎？”

  他在點頭之後，又抬眸看向那台機械，隨著他的心念微動，那台機械對他們做出了搖晃雙臂的姿勢，看樣子就像是在跟人打招呼一樣。

  蔚齊也震驚了起來，他拉住莫源的手，兩個人甚至露出了長舒口氣的表情。

  慶祝了好一會兒之後，他們才再次把目光轉向連嘉朔，問道：“你是怎麽做到的？真的隻用那個能力就可以做到，連那群遺跡裡的機器都可以？”

  聽他說出這句話之後，莫源頓時神色更加振奮，他試探性地伸出手，在石像的前方晃了晃，等發現四周的確沒有出現任何特殊的狀況之後，他膽子稍微大了點，於是又往前走了幾步，開始不停地晃動雙手，甚至還嘗試著用腳跺了跺地面。

  連嘉朔這麽說著，已經不顧莫源的阻止超前走了過去。

  莫源緊張地叫了他一聲，正打算讓他小心，卻發現四周安安靜靜，莫源恐懼中的糟糕場景並沒有出現，神殿依然是平靜的樣子。

  連嘉朔笑著點頭：“嗯，看起來是這樣的。”

  蔚齊認真地點點頭。

  他正這麽說著，連嘉朔卻已經出聲道：“沒關系。”

  果然都沒有發出任何其他動靜。

  莫源探索各種遺跡，這麽長時間以來，見過了不少這種模樣的機械，在他們研究隊的眼裡，這東西就是遺跡中的灰色惡魔。

  連嘉朔在沉默中嘗試入侵那些機械內部。

  這時候莫源已經帶著他們到了神殿門外的某處雕像外，他謹慎地拿出探險工具，叫停身後的人說道：“這裡有道機關，通常這種神殿都是這樣，必須要先破壞這個機關，才能夠不被……”

  “那我們繼續往前吧，既然你身體裡的芯片可以跟這些機械呼應，那你在裡面的裝置上，也許真的能看出什麽東西。”莫源這麽說著，加快了腳步繼續帶連嘉朔進入神殿。

  撥開凌亂的石塊，連嘉朔跟在莫源的身後，進入到神殿當中。

  這裡和連嘉朔心裡想象的有著很大的區別，在神殿的內部，有著一處圓盤型的高台，台中擺放著一根形狀怪異的架子，它無聲無息地立在那裡，仿佛只是存在就自然地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連嘉朔自己心裡也有疑惑，他點了點頭，說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的確可以。”

  看著這幅場景，莫源瞬間明白過來，震撼又驚喜地向連嘉朔問道：“是你控制了那些機器？你真的可以做到？”

  連嘉朔用意識查探了一下，點頭說道：“暫時沒有感知到什麽危險。”

  隨著他的操縱，正在激動著的莫源和蔚齊注意到，旁邊的地面突然顫動起來，接著沙塵當中鑽出一台足足有三人高的灰色機械，它晃動著不太靈敏的前臂，朝他們所在的方向緩緩飄了過來。

  不過說到這裡，連嘉朔也開始釋放出自身意識，在這遺跡的附近探查起來。

  就在連嘉朔安靜地嘗試的同時，他們的飛船已經抵達了神殿大門前，莫源和蔚齊仔細調整了身上的裝備，隨即做出謹慎探索的模樣，回頭對連嘉朔說道：“我們走吧，小心點。”

  莫源和蔚齊都驚喜起來，探險這麽多年，他們還是第一次在進入遺跡的時候這麽輕松，而這都多虧了連嘉朔。

  連嘉朔這麽想著，他暗自將意識釋放而出，操縱起其中一台機械。

  就像是來之前莫源他們所說的那樣，這處遺跡果然是有很多機器守衛看守的， 連嘉朔的意識才剛探出去，就發現了它們的存在。

  為什麽會是這樣？是因為那枚芯片和這遺跡之間的某種引力？

  莫源作為探索經驗最豐富的人，積極地向其他人傳遞了自己的經驗，並說道：“你們跟在我身邊，小心不要亂碰東西。”

  這畫面簡直有些噩夢了，莫源呆滯了好一會兒，最先做出的反應，竟然是抬起手對著這群灰色惡魔也打了個招呼。

  連嘉朔點頭。

  莫源愣了一下：“什麽？”

  就好像是，它們本來就該聽從他的吩咐一般。

  其實不光是能夠控制，更讓他覺得心裡驚訝的，是他對那些守衛機械進行操控的時候，它們對他的操控相當順從，他根本不需要花任何多余的力氣，只需要一個簡單的指示，它們就聽從了他的吩咐。

  連嘉朔回神搖頭，說道：“不， 沒有。”

  這些機器遍布於神殿四周，被掩埋在沙塵泥土之下，因為埋的時間太久，外表早都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形狀，甚至大部分被埋到只露出一個頭頂。

  而這根架子，上面似乎本應該存在著什麽東西，現在這東西卻不知所蹤。

  隨後神殿內部更寬敞的場景，也呈現在了連嘉朔的眼前。

  但連嘉朔通過意識探索很快能夠確定，這些機器雖然看起來破爛，但只要他們踏進神殿，那些機器必然會再次啟動，並向他們發起進攻。

  莫源和蔚齊頓時有些緊張，但這也只是瞬間，很快他們就意識到了問題，然後回頭向連嘉朔問道：“這台機械，難道是你操縱的？”

  等回過神之後，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莫源才連忙收回手，對連嘉朔說道：“真的可以？所以這四周的機械，都被你給控制住了？”

  在這些時間裡，他曾經被追得到處逃竄，曾經被嚇得無法動彈，但他卻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能看到這東西對著他打招呼。

  神殿的大門已經破損了，緊閉著難以開啟，但這座遺跡其他的牆體卻有不少的破損，三個人在周圍繞了沒多久，就發現了一處可以進入的破損裂隙。

  架子上面是什麽？
  這東西又有什麽作用？
  連嘉朔心裡沒有答案，但在看到這東西的瞬間，他本能地有種感覺。

  那架子上面，似乎應該有個發光的東西。

  對了，是燈，那東西是個燈架。

  連嘉朔心裡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接著他無意識地抬起腳步，緩緩朝著中央處那東西走了過去。

  身後的莫源和蔚齊似乎在叫他的名字，但他已經沒有空去回答他們。

  連嘉朔一路走到中央處，然後抬起右手，虛空中握住了燈架頂端什麽都沒有的那處地方。
    但在這瞬間，仿佛發生了奇跡，當連嘉朔的手真正接觸到那團空氣的時候，空中突然亮起了一團光芒，它如同一顆熾熱的太陽，在無端出現中，照亮了整座陰暗昏冷的神殿。

  這刹那的變故，讓蔚齊和莫源站在遠處，不禁都發出了低呼。

  他們同時看向連嘉朔。

  而連嘉朔低垂著眸子，眼睛裡卻只有那團被他握在手中的陽光。

  他好像聽見了時鍾轉動的聲音，沙漏流淌的聲音，河流奔湧的聲音……

  時間在他的身邊迅速流過，顛倒又重新回歸原位，一切以捉摸不透的規律變化著，直至他突然之間，找回到了重新站立於地面的感覺。

  “在想什麽？”

  身旁突然有人這麽問道。

  連嘉朔驟然驚醒，回過頭後才發現，正站在他身旁端著酒杯的，是在原著電視劇中扮演著溫虞的那名演員。

  那名演員身上穿著西裝，正坐在他的身旁，若有所思地笑著說道：“在想今晚的獎項？”

  連嘉朔：“……”

  他心情複雜，再回頭看向四周，才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處滿是人的大廳當中，每個人都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而在前方不遠處的舞台上，有名穿著禮服的女性正站在話筒面前，面露著笑容說著什麽。

  這是……

  頒獎典禮。

  連嘉朔記起來了，這裡是當初這部劇播出之後，當年年底的頒獎晚會，他的這桌周圍所坐著的，就是這個劇組這次參加晚會的人。有兩名主演，還有作為重要反派扮演者的他，導演，編劇，以及製作人等等……在這場晚會之上，因為他們的劇在這年大爆，所以他們整個劇組獲得了不少的獎項。

  為什麽……他會回到這個時候？
  現在是真實，還是夢境？

  連嘉朔更傾向於這是他過往記憶的呈現。

  只是為什麽會是這個時間節點？
  連嘉朔沉默地觀察著四周，這時候溫虞的扮演者又開始和他聊了起來：“我覺得今年的最佳男配應該不會有別人了，你覺得呢？”

  連嘉朔心思仍在別處，沒有花心思去回應他的話：“也許。”

  溫虞的扮演者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胳膊：“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他們正說著，這時候台上的獎項已經到了快要揭曉答案的時候，兩名頒獎者故意用吊人胃口的話語把緊張感拉到了最高處，接著他們喊出了獲獎者的名字。

  是連嘉朔他們這部劇的導演。

  今年的最佳導演，也屬於他們劇組。

  其他人已經開始慶祝起來，大家紛紛恭喜導演，露出信欣喜的表情，連嘉朔和他們做著同樣的事情，但他心裡面卻並不感到驚訝，因為這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他早就已經知道。

  那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連嘉朔還記得，導演的獲獎感言說了很多話，也感謝了很多人。

  和記憶裡一樣，導演一路感謝過去，直到最後，主持人向導演拋出了問題：“都說這部劇被很多人所喜歡著，還有人覺得溫虞和方跡景的故事並沒有結束，也有很多人難以接受宋槐這個角色的死亡，導演有沒有想過接著再拍攝這個故事的續集？”

  坐在台下的連嘉朔霎時怔住，想起了這個問題。

  對了，導演說起獲獎感言的時候，還曾經回答過這樣的問題。

  導演是怎麽回答的？
  台上傳來了導演的聲音：“沒有續集，雖然可能讓大家失望了，但這部劇是不可能有續集的，我認為一部作品在它該完結的時候，就應該走向完結，主角們的故事結束，一切散場就該結束了，把故事停在該停留的地方，才是好的結尾，多一點都不行。”

  這就是導演的答案。

  有人笑著開玩笑，問在導演心裡面，是不是主角們在故事世界裡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就像童話故事裡面那樣。

  導演笑著回答：“誰知道呢，畢竟故事結束了。”

  是的，故事結束了。

  那麽在故事結束之後，這個為了故事而存在的世界，會怎麽樣？
  這個世界是因為主角兩人的故事而搭建的舞台，而主角完成一切劇情退場，這個舞台當然也將落幕。

  如何落幕？

  當然是在故事結束的瞬間傾塌毀滅。

  ·
  連嘉朔驟然睜眼，從那太陽般耀眼的燈光前退開，同時禁不住抬手遮擋住了刺目的光線。

  蔚齊和莫源也在這同時衝到了連嘉朔的身旁，連忙扶著他緊張問道：“你沒事嗎？發生什麽事情了？”

  “你剛才差點嚇死我們了，連學長到底怎麽了？我們剛才怎麽叫你你都沒有回答我們，看樣子就像是靈魂被吸走了似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團光又是什麽？它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那裡？是芯片的原因？”

  兩個人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連嘉朔整理著自己頭腦中紛亂無比的思緒，很長時間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

  不是不想回答，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以及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就在剛才的刹那，那道光芒中藏著的數據流透過意識，將無數的信息傳達到了他的腦海當中。

  也是在這瞬間，他終於明白這座所謂的史前文明遺跡究竟是為什麽存在的。

  這個世界，又是如何存在的。

  它果然是個故事世界，是基於原著溫虞和方跡景的故事，而存在的一個世界。

  至於它的存在究竟是虛假還是真實，它的歷史究竟是真實發生過的故事，還是只是一個兩句話的設定，連嘉朔已經無從得知。

  他現在所能夠肯定的事情只有一件。

  所謂的劇情命運，的確是真實存在著的，它在把一切推向本來該有的方向。

  而在一切的故事結束之後，命運也會繼續履行自己該完成的使命。

  所謂的使命，就是徹底摧毀這個世界。

  因為故事結束，舞台自然也就該落幕，而這些神殿，就是世界意志埋藏在這個世界上的“炸彈”。

  當故事完結，溫虞和方跡景走向“幸福美滿”的那天，它們就會瞬間引爆，將整個世界摧毀殆盡，把一切回歸於故事最初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