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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強慘帝師重生了》第四章 先生
  第四章 先生
  “多謝殿下,微臣掉了顆瑬珠,不知可否煩請殿下`身邊的公公幫著找找。”

  文卿托起腰間的玉佩,玉穗落在瑩白的掌心,正好缺了顆瑬珠,很早以前就掉了。

  他看著公儀峻身邊的福安,前世劇痛的記憶湧上心頭。

  “還不快幫先生找!”公儀峻年紀尚小,吩咐起身邊的下人卻早有了不怒自威的氣勢。

  “此瑬珠是故人所贈,珍貴非常……也怪臣疏忽,早知如此,今日便不佩此玉了。”

  “先生別急,本宮定能幫您找到的。”

  “那便謝過殿下了。”

  “舉手之勞。”

  文卿不卑不亢地拱手行過禮,便不再給公儀峻一個眼神。

  宮宴十分講究坐次,曲江宴也就罷了,此刻李氏還敢坐在帝位旁邊招搖,也怪不得禦史未能入席。皇后常年臥病在床,實則是為了明哲保身,避李氏風頭。

  文卿裝作沒看見,扯下玉穗上數根青棉系成長絲,百無聊賴地編著。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黯然失色,公儀峻垂眸俯視著輪椅上年紀尚輕的狀元郎,隻比他年長兩歲的老師,滿心滿眼都是陌生的情愫。

  文卿知道公儀峻對這副破敗的皮囊有興趣,雖然覺得惡心,可如若一顰一笑都能成為尖兵利器的話,又何必多費工夫呢。

  文卿淺淺地笑:“自是好的,那便麻煩殿下了。”

  素色窄袖覆在腕骨處,襯得雙手十分清瘦,他也不過十七歲的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去年的冬衣已經有些短了。

  福安下意識抖了抖。

  福安忐忑地稟報,生怕大皇子責罰他。

  “先生,本宮派人送您回府。”

  李氏,也就是大皇子的生母湘貴妃,母家是江南鹽鐵轉運世家,富可敵國,掌握著一方商賈命脈,朝廷連年征戰,巨額的軍餉開支可都等著李家兜底,加之李家從未染指過軍權,故而深得崇明帝信任。

  崇明帝不算長壽,八年後便亡故了,然而太子卻立得很晚,後幾年也常常臨幸鳳儀宮那位,大抵是想生個嫡子牽製李家,可見帝王多疑乃是本性,深得信任也不過是相比之下。

  果然,話音未落,公儀峻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先生,如今宮宴未歇,父皇母妃大臣們都在,不便搜尋,等眾人散去了,本宮再為您尋來,如何?”

  宴席散去,公儀峻終於回過了神。

  百官皆道大皇子賢明懿德,和善可親,可福安從小跟著這位殿下,深知他喜怒不定的脾氣,人前定不會發作,等回到毓華宮,有的是刑罰等著他。

  “殿下,奴才帶人找遍了禦花園,沒見什麽瑬珠啊……”

  如今想來,真是愚蠢得可笑。

  見公儀峻過來,他便不急不緩地將青繩藏進袖口。

  管家吩咐定製的內衫和外袍還在內苑沒有送來,皇帝賞賜的綾羅綢緞裡沒有成衣,大抵也沒有料到文氏嫡長子會寒酸到這個地步。

  智者借色伐人,愚者以色伐己。①
  公儀峻這個徹頭徹尾的蠢貨,他遲早要手刃了他,不抽筋剝骨難解他心頭之恨!

  他也曾以為自己深得公儀峻信任。

  他很少笑,兩世皆是如此,就算偶爾笑起來,周身的疏離感和冷淡感也不會散,但無法否認的是他微微彎眸的時候確實美得不可方物,病氣濃重的眉眼忽然生動起來,就好像古畫裡的美人活過來了一樣,美不勝收,活色生香。

  “不必,春陽和春浦都在,文府的轎輦也在宮門外等候,多謝殿下好意了。”

  “那……先生何時來毓華宮為本宮授課呢?”

  “授課是在秘書省,微臣是外臣,非詔不得入后宮的。”

  公儀峻似乎有些失望,太師教了那麽久的喜怒不形於色,全教到狗肚子裡去了。

  二十年後倒是有長進,至少能把他給騙過去。

  文卿自嘲一笑,叫春陽推著回程了。

  他行動不便,公儀峻又耽擱了些時間,宮女領著出去的時候,鍾堂顧岱等人早已不見蹤跡了。

  遠遠地看見宮門,文卿便讓宮女先回去了,春陽從荷包裡拿了顆金瓜子賞與她,入宮一趟,別的沒學,只看見別的公子賞賜宮裡的人了。

  木製輪椅坐著並不舒服,墊了層軟毯,也不過是揚湯止沸,文卿八歲那年腿就廢了,這九年卻也這麽坐過來了。

  “公子,大皇子殿下真好,臨走時還贈了您這麽大一包金瓜子呢。”

  春浦摸了摸春陽腰側沉甸甸的荷包,目中不無豔羨道。

  文卿厭惡地皺了皺眉,語氣淬冰:“以後在我面前,休要再提大皇子。”

  春陽雖然不懂,但公子說什麽就是什麽,當即輕輕瞪了春浦一眼,壓低聲音道:“公子說不要提大皇子,你答應就是,出什麽神呢!”
    春浦斂去眸中的訝異與不解:“是。”

  文卿面色不虞,周遭的氣氛也壓抑,正繞過最後一處亭台,花叢中突然跳出一個黑影,春陽驚恐地睜大眼睛,下意識張開雙臂護在文卿身前。

  春陽春浦是文府前幾年買來的小廝,今年和大皇子差不多的年紀,比文卿還要小三歲。

  前世,春浦在文宅當管家,春陽則貼身照顧他,他死也忘不了春浦在烈火中朝他伸出的手,還有那雙焦炭中的雙眼,分明滿腔怨恨。

  他是該被怨恨的,文宅二百七十一口人都該怨恨他,是他沒有保護好他們,若是他像孟邇將軍一樣給自己的家族留有余地,至少那場大火燒不起來。

  春陽和他一起入了詔獄,進了那地方不死都得脫層皮,更何況公儀峻連文家尚在繈褓的嬰兒都忍心燒死,怎麽可能放過和他最親近的春陽。

  “退開。”

  文卿喉嚨澀得幾乎喘不過氣。

  春陽不退。

  “我叫你退開!”

  春陽春浦從未見過文卿發這麽大脾氣。文卿性子冷,往日苦讀詩書經籍,和他們連話都很少說,哪怕府裡的下人欺辱到東廂房頭上也不予理會,偶爾動怒,卻也不會這樣大聲呵斥。

  春陽渾身一抖,不知怎的就真的退開了。

  那黑影似乎也被文卿嚇了一跳,蹲在花叢邊,不敢過來。

  “……閣下何人?”

  文卿警惕地看著那團黑影,看不清楚,但大概是個人形。

  春浦連忙點燃燈盞,借著溫暖的光線細細打量花叢邊的影子,那人似乎被燈光嚇得退後一步,看清是個小孩之後,春陽春浦都松了口氣。

  “這是哪個官員的兒子嗎?”

  春陽剛說完,又覺得不像,哪家官員的兒子渾身髒兮兮的,像是剛從泥地滾出來的。

  “我不是哪個官員的兒子,我是我娘親的兒子。”

  文卿看不太清,剛要開口讓春陽將他推近些,那孩子卻突然蹦起來,抓著一把野花往他這裡跑。

  春浦怕他衝撞了文卿,連忙上前攔住他:“小公子,我們公子身體不好,莫要莽莽撞撞的。”

  文卿心裡已經有了猜想,心口應激般地砰砰跳動起來,震得指尖發麻。

  這次宮宴外臣不能攜帶子嗣,常駐宮裡的幾個太醫也沒有這麽小的兒子。

  “無妨,過來,我看看這是誰家的孩子。”

  他沒有發現自己聲音都有些抖,倒是春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卻沒看出有什麽異樣。

  春浦沒有再攔,公儀戾卻沒有上前,他剛從冷宮裡的狗洞爬出來,渾身髒兮兮的,娘親讓他帶的花也都蔫巴巴的,眼前人清冷得像是天上的神仙,總覺得遙不可及,也不知道別人怎麽敢上前接近的。

  “文……文大人。”

  文卿推著木輪往前滾了幾圈,終於借著暖光看清了公儀戾臉上可疑的紅暈,忍俊不禁:“三皇子殿下,怎麽把一身弄成這個樣子?”

  公儀戾耳朵一豎,驚慌中卻還是把那束野花攥得緊緊的。

  那是不知從哪兒吹來的花種,被英嬪照料得很好,比起禦花園的花一點也不見差,只是公儀戾攥得太用力了,一點也不愛惜。

  “過來些,殿下。”

  除了娘親,世上沒有人這樣溫柔地對他說過話。冷宮的太監總是打他罵他,宮女也不給他好臉色,常常拿針刺他,可娘親說,等他長大了,一定能遇到對他好的人。

  公儀戾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他才八歲,站在文卿面前正好和他目光齊平,也是他走近文卿才發現,堂堂皇子,身上的衣服上盡是補丁,臉上手上全是泥,只有掌心和花相觸的地方是乾淨的。

  文卿對公儀戾的感情本就複雜,如今看著這樣年幼可憐的公儀戾站在自己面前,亟待關愛照顧,自然惻隱之心泛濫。

  他從腰側取下手帕,傾身細細地為他擦去臉上的髒汙,柔軟的絲帛沾染了臉頰的溫度,指尖也順帶著有了些暖意。

  只是不知為何,正擦拭著,手帕便溼潤了。

  “殿下怎麽……”

  公儀戾隱忍地哭著,抬起髒兮兮的袖子擦淚,臉上淚痕卻越擦越花,棉袍裡的敗絮也從袖口的破洞裡跑出來。

  文卿這樣看著,實在是有些心疼,正待說些什麽,公儀戾竟直直地跪了下來,把那束潦草卻珍貴的野花塞進他手裡,雙手抓住他的手指不放,眼眶紅紅地懇求他。

  “……不要選皇兄,文大人做我的先生好不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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