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暗香浮動(4)
大家下午在騎射場玩了一會,女眷們便紛紛離了場。
晚上又宴請了文武百官,段長川不多不少又喝了三杯,到第四杯時就換成了茶。
再回到明聖殿,已是亥時過半,沐浴完畢就進了子時。
段長川困的不行,坐到床上直打哈欠,眼睛幾乎睜不開。
剛想倒頭睡,被長樂勉強拉住:“陛下您等等再睡,上午方太醫為您開了塗抹的藥,奴才給您塗上,要不了多久。”
少年眨眨眼,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啊……?哦,那你去拿。”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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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白素洗過澡進來,就看見一身明黃褻衣的小朋友,正乖巧地坐在床邊。
頭還一點一點的。
恍惚間記起,與Omega結婚的當晚,兩人洗好澡回來,自家那一小隻也是這個模樣。
“陛下您怎麽躺下了啊……哎!”
任誰知道過不了多久就會死,都不會好過。
失去Alpha的Omega會因為信息素紊亂而崩潰,失去Omega的Alpha也好不到哪裡去。
長期沒有Omega撫慰的Alpha,總有一天會換上信息素缺失症。可能1年,也可能10年……但不管中間間隔多久,那一天總會到來。
連人帶身體一起穿越了,她的Omega卻沒過來,後續的易感期是個很大的問題。
”不是已經好了嗎?朕不塗。”
“好了嗎?那不塗了。”
誰知道她會不會是白府的間諜?
這個身份注定了就是兩面都不討好。
白素循著聲音看過去,果然看見龍榻上一個明顯的小鼓包,躬著身子的小太監正跪在床邊上,拿著已經挖出來的藥膏不知所措。
再然後,一覺醒來,就到了這個不知名的時代……
嘖,信息素缺失症這種病……在這個時代會被當成瘋子吧?
“陛下,奴才回來了……皇后娘娘金安。”
白素點點頭,自覺地坐上側榻。昨天能“爬上龍床”已是特例,今天側榻的被褥都準備好了,她也沒了繼續睡龍床的理由。
賭氣的成分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是從白府裡出來的,一個庶女,還是替嫁,即使她挑明了自己就是白家棄子,段長川也不會同她有太多瓜葛。
況且,段長川並不想同她有任何夫妻之實,最好是連下人們嚼舌根子的話柄都不能有,她知道。
“陛下,您傷口看起來好了許多呢,早上還腫著,現在已經好多了,方太醫給的這個藥膏可真神,就早上塗了一回。”
兩隻耳朵都紅紅的,還一直依賴地往她懷裡窩。
眼睛完全睜不開,坐在床邊,由著她把睡衣穿好。
長樂拿著藥膏回來,見到白素立刻同她行禮。
另一邊,長樂還在同段長川說話。
“誒誒?陛下,還沒好全呢,再塗這一回,等明日應該就徹底好了。”
白素按按後頸還未完全恢復的腺體,忍不住蹙眉。
怎麽小孩子一樣。
可若是他自己不願意,底下人又不能約束著。
畢竟九五之尊的天子,誰敢忤逆?
偏偏這位九五之尊,是個剛滿18歲的小朋友。
白素無奈起身,走到少年床邊,問:“怎麽了?”
“回娘娘,陛下頸子被蟲咬了,方太醫開了塗抹的藥,陛下不想塗……奴才怕還沒好利索,今日不塗,明日再不好了。”
“藥膏給我,你下去吧。”
長樂看看窩在被子裡的人,有些遲疑。
白素:“放心吧,你家陛下能文能武的,我一個女人,能對他怎麽樣?”
小太監這才把東西交給她:“那奴才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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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屋子裡所有伺候的人都退出去了,白素這才半跪著上前,拍拍床上的小鼓包。
“怎麽突然朝長樂發脾氣,晚上也喝醉了啊,嗯?”
“……”
完全不理。
白素:……
如果不是知道少年睡著之後的真實樣子,還以為他已經睡過去了。
“陛下,生病就要吃藥,這種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怎麽還擺起來了?”
“段長川,你知道為什麽自古難出明君嗎?因為坐到皇帝這個位置,太高了,權利也太大了,聽不見需要聽見的聲音。”
一聽到與治國相關的,被子裡的小鼓包這才微微動了動。
白素忍不住勾勾唇角:“在朝堂上,忤逆君主的進諫都叫‘冒死’上諫,因為倘若君王稍稍不滿,就有可能把命搭上去。君王只有明辨是非、控制住正確的批判,才是明君。但如果全世界都沒了可以忤逆自己的人的時候,這是一件很難的事。所以,要當明君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少年睜了眸子,聲音沙啞:“朕……”
“嗯?”
少年沉默者遲疑了片刻,忽得轉了話風,小聲埋怨:“朕只是覺得自己好了,不想塗藥……你哪來這麽些長篇大論,比國子監的先生還要嘮叨。”
白素莞爾:“因為陛下看起來想做個明君,臣妾只是想告訴陛下,在國事上有人會為了天下的百姓去忤逆君王,那是大義。但私底下按時吃藥、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這種事,是不會有人忤逆你的。你自己不想吃飯,就不會有人勉強你吃,你自己不想塗藥也不會有人勉強你塗。”
因為人都是自私的,不會有人出於關心而“冒死”去規勸一個不想治病的皇帝吃藥。
所以皇帝自古,高處不勝寒。
“所以,段長川,從今天開始事事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剩下的,白素沒再多說。
他們之間,說這麽多都已經是逾越了。畢竟,對方可是整個國家的帝王。
“朕沒有任性。”少年說。
而後掀了被子起來。
白素也不拆穿他,順著說:“那把藥塗上?今天塗了,明天就好了。”
少年揪著被角的手指一緊,過了好一會才遲疑著點點頭。
撥開頸側的發絲,偏頭將脖頸露到她面前。
正是子時的深夜,長樂出去前已經熄了大部分燈火,隻留下桌邊兩盞還在散著明明滅滅的光。
少年羊脂玉一般的頸子,隱沒在跳動的陰影裡。越是看得模糊,就越想細究……
白素心下驀得一跳。
連忙斂了心神,在心裡默念:“冷靜一點,這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沒有腺體的普通人,你有自己的Omega。”
念了好幾遍,之後才專心為他塗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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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長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只要一想到後頸會被人碰到,就很抗拒。
可當白素說要幫忙的時候,那股難言的抗拒似乎又沒了。
唔,就是有一點點難為情,但又從心底湧起一種隱秘的期待。
【我該不會有什麽奇怪的癖好吧……】
他在心裡默想。
女人的指尖在頸子上輕輕地滑動,段長川捏著被角的手指也不自覺,越攥越緊。
這人大概是沐浴過後新焚過了香,飄進鼻尖裡的芍藥香味,比下午聞到的更濃了。
真的好香……
綿綿密密的,聞起來特別舒服。
他甚至想兩人一直這樣下去,不要分開……
“好了,可以睡了。”
女人把藥塗完,後拍拍他的肩,徑自退開去放藥瓶了。
段長川隻覺得一盆冷水自頭頂澆下,登時清醒了大半。
【段長川你在做什麽?這才一天,你怎麽就……】
連忙“咕咚”一聲躺下,被子往上一拉,把自己遮了個嚴嚴實實。
睡覺!
都怪朕年輕,氣太盛。
嗯!一定是這樣!
雖然……她真的好香。
所以這個人到底是薰的什麽香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