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景夜到底還是沒有在anny的嘴裡能挖出點什麽來。
anny的嘴巴以前是沒有那麽牢固的, 但經過被她坑的那幾次,現在也變得老實了不少,尤其是現在精神近乎於崩潰的邊緣,怎麽可能會讓景夜好過?
她痛恨景夜至極, 但在糾纏幾句後就匆匆走了, 顯然是傑羅妮的死對她的打擊特別大。
能讓沒心沒肺的原身變成這個樣子, 傑羅妮估計和她的關系匪淺, 不過她們的關系並不是景夜在乎的點。
在anny離開以後, 景夜也回到了酒店裡,次日一大早拖著拉杆箱到了蘭城機場。
她的拉杆箱上還貼著江思嫻之前送她的小熊貼紙,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兩人的關系還沒好起來, 江思嫻似乎是對她還有點戒備。
那天她去送飯的時候在手腕上不小心劃了一下,用衣服蓋住了,但在遞給對方飯盒的時候就不小心給江思嫻看見了。
江思嫻當即就似笑非笑說她不會做事,但還是親自拿出了創可貼來給她貼上。
女人的指法特別輕柔,還給她上了藥,其實就是一點不礙事的小傷口而已, 可在姐姐無聲的關懷下,她卻覺得心裡暖乎乎的,沒再有什麽難受了。
她跟著林夫人有兩年的時間,這個世界裡允許邊讀書邊工作,對於大學生的卡點沒那麽嚴格,齊晗是把大學很快自己修完以後又讀了研究生,現在打算更進一步,來陪讀是個不錯的選擇。
景夜還是以前過慣了節省的日子,對於林傾海這個舉動有點哭笑不得,但也知道是她爸的一片好心,就也沒說什麽。
雖然林家父母不太能舍得她們的孩子剛剛認回來就要走,但畢竟景夜是要去完成學業。
她選了一個和那隻創可貼幾乎一樣的圖案, 貼在了她的行李箱上, 說之後要去哪裡的話就讓小熊陪著自己。
那天教授拖了會堂,莉拉一個上課那麽認真的人難得一次顯得心不在焉,在下課後就連忙拉住她,用她們當地的話夾雜著景夜那國的語言和她解釋。
林夫人讓自己秘書給景夜定的民宿是在距離她上學的地方不遠處,每天走過去也只需要十幾分鍾,但在第二天,她爸爸就已經遠程給她買好了車
。
雖然知道她家裡人就是這樣的性格,但景夜還是止不住地感動。
因為長得漂亮身材好,景夜在這一批的交換生中還是挺受歡迎的。她還知道私下裡有些人給自己取外號,還揣測她是不是畢業以後就會區娛樂圈發展,搞得景夜哭笑不得。
“我不知道她是哪個性別,只知道是一個女生長得還挺漂亮的。”
之後兩人常常一起去食堂吃飯,這段時間因為來跟她走得特別近,莉拉也知道了景夜家住在哪裡。
景夜感覺這個學校裡面的人都是比較懂禮貌有分寸的,哪怕是喜歡也會點到為止,在提醒過後就不會越出界限,因此就沒太在意。
混血女孩叫莉拉,和她是同一個專業的,兩人在一開始經常上課的時候碰見,坐過幾次同桌,景夜稍微慢熱,但莉拉又開朗愛笑,很快就跟她混熟了。
下了飛機以後,景夜就發現長期民宿、水電費之類的她家裡人都給辦好了,根本不需要自己操一點的心。齊晗就住在她的隔壁,既不會打擾她的私人空間,也能有什麽事情就及時辦理。
其實按照林家的實力,讓她不要去那邊學習,直接上交足夠的金錢也能拿的到摻水的畢業證書,但畢竟景夜有那個想學的心在,林家人也不太想把女兒培養成個十足的紈絝,在知道她有上進心後,自然開心。
她以為又是哪個omega跟到了自己那邊,在上個月,景夜還看見有個姑娘一直跟在她身後,等到她忍不住回過頭去詢問的時候才知道,那人是想跟她先相處著試試,景夜當然沒那個心思,只能笑著無奈地拒絕了對方。
她發現這裡的設計技術跟國內的有所不同,雖然不能說出究竟哪邊更好一些,但兩個技術的碰撞也給她帶來了很大的靈感。
但那omega也很爽快,在得知不能做戀人以後大大方方與景夜做了朋友,過段時間也找到了另一個合適的alpha談戀愛。
“林景夜,今天早上我好像看到有一個人去你的公寓那邊,在你的房子樓下站了很久誒。”
這幾天她也忙於這邊的生活,沒有再去關注以前的事。光是要跟這邊的新同學進行調劑,就已經夠她累的了。畢竟景夜還不太會說這邊的語言,得緊急請了老師來教導。
莉拉搖了搖頭,大概給她描述了一下那個人的模樣:
“個子偏高,頭髮是金色的,身材看起來挺好,但戴著口罩我看不清楚她的臉,只知道長了一雙很漂亮的藍色眼睛。”
在跑道上滑翔升空的飛機鑽入雲層,蘭城機場在視線裡漸漸小到看不見。
因為她沒有說過自己非單身,也有不少人有追求她的意思,其中有beta也有omega,還有少量的alpha,不過景夜全部都拒絕了,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個人有過超出友情范疇的關系。
江思嫻當時還嘲笑說她一個路癡能去哪, 結果現在陪伴著的果真只有小熊了。
不過林夫人不放心,硬是要給她帶個助理過去。
這邊的人結婚都不算太早,景夜過來之後也沒有說出自己結過婚的事,反正姐姐那邊已經在籌備跟她離婚的手續了,只需要等她回去之後就可以拿到離婚證。
這個世界是架空世界,她們所在的國家語言與中文有90的相似,她要去留學的地方則是類似於前世的小語種,景夜只會中英雙語,小語種還是得從頭學起的,而那個助理本身學識淵博,也是當翻譯出身的,景夜思慮一下還是把人給帶上了。
那上面是很多可愛的小熊圖案, 有開懷大笑的,有吃餅乾的, 有呼呼大睡的……
“誰?去我家樓下幹嘛?”
她很快就想到了一種可能。
她的助理也在幫忙適應,不過景夜本身就是那種比較聰明的,這裡的小語種也不算特別難,景夜語言天賦還算不錯,幾天之後就差不多把一些最簡單的日常用語給掌握了。
可對方要是悄悄跟到她的家那邊就完全不一樣了,在這個國家完全能算是騷擾行為,景夜也有點不太高興。
她來到這裡當然不是為了談戀愛的,而是要好好地搞到一個證書。
在離開蘭城的時候,景夜去林家跟父母說了一聲,自己可能會去的時間比較久,到時候還是可以通話聯系,再不濟可以每天視頻。
景夜現在和她處熟了,當然很輕松就能聽懂對方的話,於是蹙蹙眉,疑惑反問:
助理叫齊晗,是個女性beta,今年才25歲,但很有才華,人也開朗。
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一語成讖。
在學校正式開學的時候,她甚至還認識了幾個好朋友。其中一個混血女孩因為會說一點她們那邊的家鄉話,跟景夜玩的最好。
林錦華更是表示,她女兒跟江佳蓓玩的可好了,把江佳蓓留在自己那邊常住都沒問題。
後來她隨口誇了一句那個創可貼上面的小熊很可愛,第二天江思嫻就把一套貼紙送到了她的面前。
有家人和沒有家人的確是完全兩個世界,對她來說。
景夜在飛機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覺,齊晗的開朗也讓她把情緒給暫時調整了過來,沒有再沉浸在憂傷裡。
在這幾天她一直注意著,卻並沒有看到莉拉所說的那個人。
景夜本來都快把那件事給忘了。
她來到這裡已經有一個多月,起初是想快點結束學業,把設計報告趕緊做完就算過去了,但出了這檔子事,又改變了主意,打算留在這裡好好研究一下。
這裡的學校考試不少,現在要進行一個設計比賽,景夜正準備參加。在下課的時候跟同學們加班加點去了圖書館,現在天色已經比較晚了,她讓助理先別等著自己,現在回去要做飯估計也來不及,就打算直接去外面吃。
但在先回家換個衣服的空檔,景夜在路上就碰到了一個人,肩
膀被撞到一下的瞬間扭過頭去,看到那人慌忙給自己道了歉。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說的是本國的語言,但摻雜著一點英語的味道,語調上揚,聲音很動聽。
她的個子比景夜要稍微矮一點,離得近的時候景夜得低點頭看她。不過景夜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點點頭就打算過去,但卻被那人輕輕抓住了手腕。
在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之後,女生臉色微微一紅。
“同學,你的書掉了,我是想幫你撿起來的。”
在說話間,女生低下頭去把地上的那本書給撿了起來,擦乾淨灰塵鄭重地遞到了她的手裡。
“謝謝。”
景夜總感覺這個人對自己的態度有點奇奇怪怪的,她猜測可能是哪位追求者,於是朝人靦腆又尷尬地笑了下,抬腳又準備走,卻見那人站在自己的身後並沒有動。
“請問您的中文名是叫景夜嗎?”
女生戴著口罩,一雙藍眼睛裡流露出幾分忐忑神色,景夜雖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也能感覺到此時的慌張。
她用很別扭的中文開了口,像是最尋常的搭訕套路,但景夜卻忽然想起來,莉拉之前跟她說的在自己樓底下看著人的人似乎就是這副模樣。
在那一瞬間,景夜想到了很多可能,總覺得這人或許是什麽跟蹤狂一類的,故意來製造與她偶遇的機會,這就比較瘮人了。
景夜並沒有回答她這個有點冒犯的問題,而是選擇轉身就走。
女生在後面咬了咬牙,本來想再喊她的,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又把話給憋到了肚子裡去,轉身也離開了這裡。
在之後景夜又覺得不太安心,把家換了個地方之後就沒再怎麽見過那個女生,只有偶爾看見那個女生在她出學校的時候會出現,也沒有貿然靠近,而是在遠遠的地方瞥了自己一眼又離開,仿佛格外糾結的樣子。
但與那個女孩子的相遇,不過是她在這裡生活的一個小插曲而已。
景夜之前上過大學,但並沒有出國當過交換生,這一次出來了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裡面的學業也是非常繁重的。
不過因為她從事的專業是珠寶設計,在這裡跟人混熟了之後,也會被一些人邀請過去看秀。
林家走在這裡幫她鋪好了路,再加上景夜性格本身就也不錯,一些貴族的少爺小姐也願意與她往來,平時的課余生活也比較豐富。除了休息之外又要做點設計稿,同時還得應邀去看表演。
這個周末的一場表演上據說有海光藍玫瑰寶石戒指,是這個國家的特產,原本莉拉邀請她的時候,景夜已經忙碌了一整個星期,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的,卻在聽說有這個東西的時候改變了主意。
“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文家那位姐姐才想去的呢。”
莉拉現在已經與景夜完全熟悉到成為對彼此的性格很了解的關系了,於是和她開玩笑道。
景夜聽著隻覺得這個姓氏有點耳熟,但在這邊人的姓氏並不是那樣的,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問了句:
“文家?什麽文家?”
“就是在你們那邊也有的文家呀,據說在你以前那個地方……叫蘭城?還有分支呢。”
莉拉的三言兩語倒是聽得景夜更懵了,她的確知道文家有分支,但沒想到過海外居然還有這些人的身影,她之前可從來沒有聽人說過。
不過據說文家的內部非常雜亂,在多年前就已經分家。都說樹大必有爛根,但文家的每個分支似乎都發展的還不錯,只是彼此之間基本上沒什麽來往了。
像這種大家族之後分家了沒有來往的很多,但景夜聽說當年文家分家的時候非常慘烈,有不少人都已經成了世仇,雖然是血親關系,卻連一點正常的生意往來都沒有。
在聽到“文家”這兩個字的時候,景夜就想起了文樂清,心裡略微有點不爽。雖說文家人互相現在已經不會再來往了,可只要一想到文樂清那副樣子,她就本能地對所有&30
340;文家人都帶有一點偏見。
“你是說哪個文家小姐?”
不過景夜還是稍微來了一點興趣。據她所知,文樂清在蘭城那邊是做媒體的,但她的父親搞的是金融房地產之類,聽說文家的各項涉足都比較多。如果他們能夠聯合起來,倒也是一股非常大的勢力。
難不成這個海外分支的文家是專門搞珠寶的?
一向活潑開朗的莉拉說到這裡的時候倒是沉默了一下,悄然看向了附近。在確定沒有旁人的時候,才悄悄附上她的耳邊說。
“你可能還不知道,這一分支是很久以前過來的。聽說她們有一個女兒,從小時候臉就一直戴著面罩,到都長大成人了還沒有摘下來,一開始有人以為她是因為長得不好看不想見人,但後來有人又說了,好像是她小時候臉上就受了傷,似乎是被火燒的。”
“被火燒的?”
“嗯,”莉拉嚴肅道,“文夫人的脊背上有大火燒過的痕跡,所以從來都不穿露背的衣服。還是有一次伊麗絲小姐跟她開玩笑的時候不小心扯到了她的衣服,她的那條禮服裙是手工定做的,不是很牢固。”
“在伊麗絲小姐不小心把文夫人的衣服拉扯開來一點時,就露出了她的後背,文夫人臉色變得特別難看,後來就躲到幕後不出來了。聽說文先生和伊麗絲小姐因此還和吵了一架呢。”
在這個國家比較開放,露背是再也正常不過了,對他們來說這些也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隱私。
伊麗絲小姐當然不理解為什麽露出一點就要難受成那樣,覺得文太太小氣。但在看見文太太背上那觸目驚心的傷痕時,也愣住了。
聽說她的後背上是一大片大片火燒出來的痕跡,很難想像當時是怎麽樣的慘烈場景。
景夜光是聽她這麽描述就覺得頭皮發麻。
“文太太后來就對那件事絕口不提,也不許有人再去碰她的脊背那邊。她的女兒也常年戴著面紗,大家都猜測他們一家人都是因為在火災中受了傷,所以才會那麽敏[gǎn]。”
可是文家那樣的地位,又有誰能夠對他們放火而不受到懲罰呢?
景夜不太明白,但估計這是一件比較隱秘的事情,想要打探清楚也挺難的。
當晚跟莉拉一起吃完飯之後,景夜就趕赴到了秀場。
這個國家的裝修與她以前所在的地方完全是兩種風格,偏向於異域風情的展廳上,頭頂天花板並沒有開燈,而是在每個方向的關鍵處懸掛著夜明珠,滾動的燈光球珠把夜明珠的光輝傾灑到每個角落,看起來分外柔和的光線卻極盡豪奢。
“聽說今晚古迦娜皇后的小女兒也可能會來,她很喜歡這些珠寶,到時候你就能看見我們這裡大名鼎鼎的黃金衛了。”
驗證入場以後,莉拉找到位置,邊和景夜說笑邊坐了下去。
黃金衛是這個國家賦予公主王子最大的榮耀了,以往只有國王和皇后出行才能有的儀仗,但她們國家的小公主特別受寵愛,所以也能出門的時候帶著。
景夜尾音上挑,頗為感興趣地“哦”了聲。
沉下心來以後,她倒是發現自己對這些國家的文化還是挺有興趣的,譬如這裡的珠寶就與那邊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小公主會來到這裡是臨時宣布的,導致大家都有點緊張,不過景夜並不是當地人,對這裡的皇權也並沒有那麽深的畏懼,更感興趣的還是文家。
在這等了沒多久之後,就在笑談間看見有幾個雍容華貴的婦人,簇擁著一名清冷女子走了出來。
女人的身邊還跟著一個清秀俊朗的男人,看起來大概有三十幾歲,保養得很好。
跟在兩人身後的是兩名低著頭的年輕姑娘,其中一個看著身影景夜總感覺有點眼熟,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你看,那個戴著面紗的姐姐就是文家的大小姐,其實她的眼睛長得可好看了,如果臉沒有被燒傷的話,大
概也會是個美人吧。”
莉拉長長地歎了口氣,顯然對於這姑娘的遭遇很是同情,不過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她身邊的那個人身上,總覺得那個人就有種熟悉感。
等等!
火石電光間景夜忽然想到了什麽,剛準備起身仔細去看的時候,就發現那家人已經走遠了,找到了離她們比較遠的位置坐了下來。因為有人隔著阻擋,景夜也沒能看得太清楚。
“為什麽我總覺得那個人之前見過,好像就是跟蹤我的那一位……”
景夜實在是忍不住,小聲地跟莉拉說了一句,莉拉立馬就露出驚訝的神色來。
“怎麽可能?你看錯了吧?”她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抬高了點,“那是文家的二小姐,基本上都不怎麽露面的,聽說她在家裡的待遇也很一般,但應該也不至於去跟蹤你吧?”
從莉拉這邊,景夜也聽到了一些關於文家的八卦。
她們家裡面是omega掌權,這位文夫人在離婚後找的男人是從一個男模隊裡面挑出來的,所以非常聽她的話。
她在此之前有一個大女兒,比和男模生的小女兒大概大了五六歲左右。可小女兒的性格比較沉悶,大概也不太討文夫人的歡喜,所以平時也不怎麽出來露面,基本上活動在社交場合的那個是她的大女兒。
大女兒的臉被燒傷了,但因為在家裡掌握著比較牢的話語權,就要求小女兒出門的時候也得把面紗給帶著,顯得她並沒有那麽不正常。
所幸小女兒也是個不太愛出門的,基本上都沒在人的面前露過面,有不少人都不知道她長什麽樣。
但景夜對自己的判斷力還是有一定信心的,她能看出來,小女兒跟自己之前看到那個人很像,尤其是那雙漂亮的藍眼睛,幾乎是有著讓人過目不忘的本事。
可為什麽文家的小女兒為什麽會跟蹤她,又看起來好像是認識她的樣子。
最主要的是,在此之前她們似乎毫無交集,唯一能說有交集的就是她與之前的那個文家。難不成她們之間是私下裡有什麽聯系,或者說原主之前跟她們有過什麽交集?
景夜有點搞不太清楚,但已經對文家這個群體都抱有十足的警惕。
文樂清的父母都是個瘋子,本人更是繼承了她們兩個人的最大“特點”,瘋上加瘋,更讓人害怕,哪怕是她也不太願意跟那種人對上的。
在這麽思索的時候,景夜卻看見了那個女生朝自己投過來仿佛不經意的一瞥,她並沒有把視線躲開,而是坦然地迎了上去,很快就發現那雙藍眼睛裡沉澱著莫名其妙的哀傷。
她在傷心什麽?
真是莫名其妙的。
不過景夜很快就沒時間再去思考文家兩個女兒的事情了,在那位皇家公主進來的時候,無論是本國人還是外國人,出於禮貌都得站起來迎接。
小公主染了一頭色彩很漂亮的紅發,但在那張精致的臉上一點都不顯得突兀,反倒是襯托著她的五官更加驚豔。
齊刷刷站在小公主身後的一排人都是穿著黃金鎧甲的侍衛,景夜還是第一次在現實生活裡看到。她本來以為在這種時代,人們已經摒棄掉原先那種傳統的華麗而笨重的鎧甲了,沒想到現在還能看見如電視劇裡一樣的打扮。
景夜頗為新奇地瞧著她們,莉拉卻悄悄拍了拍她的胳膊,湊上去說道:
“你可別看這些人穿的比較奇怪,她們一個個都可厲害了,起碼都得是高等級的alpha才能來應聘公主的侍衛。而且她們這些鎧甲看起來很笨重,實際上對身體也有很大的保護作用,裡邊都是塗抹了抑製精油的,穿上去之後就不會隨便釋放出信息素來,也不會被別人的信息素影響。”
“那麽厲害?”景夜挑挑眉。
“等你待久一點就知道了,我們國家在服裝製作和珠寶設計這一方面是很厲害的。”
莉拉頗為自豪地解釋:
“別的不敢說,這種方面起碼能排上個前幾
吧?而且我們這邊衣服的原料都比較便宜,因為當地就盛產那些東西,像我們這裡的棉花也質量都要比外面的好,而且價格還不貴。”
景夜被她說的多了幾分興趣來。
她對服裝設計這個東西不太懂,但江思嫻是做服裝設計的,在之前她耳濡目染也學到了一些。服裝的設計與珠寶一樣首先需要考慮材料,傾弦是自產自銷,如果能與這邊合作的話……
在思緒不由自主飄遠的刹那,景夜忍不住苦笑了聲。
她怎麽會又想起江思嫻來了?
明明都說好了要忘掉的。
可在歷經一個月的平息後,她已經不會像之前那樣,在想到這個人的名字時腦海裡就殘存著傷痛的余韻,反倒是多了幾分平和。
不管怎麽樣,日子還是要照常過下去的。
那個公主找到了最好的位置坐下,有一群人在旁邊端茶奉水,陣仗很大。據說這位小公主因為是被寵著長大的,天性刁蠻,雖然年齡小沒什麽壞心眼,但惹到了的人不死也得脫層皮,當地人還是挺怕她的。
很快,秀場的燈光就匯集到了一處,象征著這場走秀的開場。
按照這個國家的規矩,走秀不同於拍賣會,那些珠寶單品或是衣裳鞋子一類的是不能當場購買的,但如果有看中的也可以私下裡交易。
前面出來的幾個模特穿的衣服更偏向火辣性感,有的甚至近乎於赤摞,只在關鍵部位有所遮擋,好身材暴露無遺,步伐自信大方。
景夜之前“走過秀”,但只是配合著江思嫻宣傳一下她們的衣服罷了,並沒有真的來過這種秀場,當然也不可能跟人家專業的模特去比較。
好看的衣服到底還是得好身材的人來搭配才能大放異彩,她看見了有好幾個衣服都很讓人心水,單純是從一個女性消費者的角度來看,都讓一向比較節儉的她產生了想要購買的欲望。
不過那上面珠寶的搭配有些地方倒是不太合適,這裡的人似乎更傾向於華貴的排場,而導致衣服與珠寶的設計有所衝突,當太過複雜的元素堆積在一個人的身上時,無論是那人化著多豔麗的妝容,都算不得好看了。
景夜饒有興致地看著,不時在腦海裡過一遍最近學習記下來的筆記,手指也忍不住在掌心圈圈畫畫。
隨著模特們一個個走過,大家也開始小聲交流起來,莉拉坐在那邊早就有點按捺不住,不時朝入口的地方張望。
景夜在手機上敲打備注,之後見莉拉魂不守舍的樣子忍不住問了句:
“hi,你在看什麽?”
“文太太的大女兒文姝小姐啊,我之前好像跟你說過,文姝小姐會參加這一次的走秀,你難道忘了?”
景夜被她嚇了一跳,之後才想起來,莉拉的確是和她說過,但她理解的是來看秀。看秀和走秀是完全兩碼事了。
“文姝小姐上台走秀?”
在蘭城那邊,這些豪門世家的太太小姐們沒有一個是會上台的,那都是模特的專長。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於是莉拉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
“不信你就看看嘛,這次本來就有不少人不打算來,聽說文太太的千金小姐要上台才會來的呢。不過不知道她會不會把臉給露出來,大家都覺得她可能是個大美人,嘻嘻……”
說到這裡,熱情開朗的莉拉撇撇嘴遺憾地看了她一眼:
“喔,忘記了我身邊也坐著個有對象的大美女呢。”
在熟悉以後,莉拉也知道了景夜有對象的事,但景夜沒和她詳細說過,莉拉似乎以為是未婚妻什麽的,景夜也就由著她誤會去了。
不過景夜對於美人不美人的倒沒什麽興趣,只是好奇文家這位究竟是什麽來頭。
果不其然,在秀場快接近尾聲時,那個介紹的聲音都顯得更加隆重了些:
“接下來,由文姝小姐為我們展現傑萊西設計師的作品——《fire》。”
fire在英文裡的含義是“火焰”,想到莉拉之前與她揣測的八卦,說文家人以前被火給傷過,景夜本能心裡一沉。
秀場設計的這些衣服服飾一般都會有特殊的含義,她在以前看過一場秀,其中非常盛名並且出圈了的是一位亞洲模特帶來的走秀表演,那個作品的名稱就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金縷為籠》。
金絲與銀飾勾勒出的長裙宛如鳥籠的形狀,竟是在模特走路的過程中逐漸有次序地剝落開來,當她快要結尾的時候,露出來的一部分就是纖長筆挺的脊背,與近似赤摞的身體。
在她的身體上,有用精致筆畫描摹出來仿真的撕扯血痕,最後一塊金箔落地,背部仿佛皮開肉綻,堅定的眼神卻像是迎來新生。
金縷為籠,衝破囚牢,打破枷鎖,方知本我,就是那個作品的主題。自然,也有同一場次每個設計師和模特用不同的展現方式來比拚同一個題材的理解的這種,每一場秀都不一樣。
而在全場的燈光全部都匯聚在那一處時,昏暗中緩緩走出的纖長身影高高舉起手來。
文姝身材很好,應該是個alpha,在秀場上alpha確實會比omega更加吃香一些。無論是身高,還是氣質,都是天生自帶野性的alpha更勝一籌。
她的眼睛很漂亮,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宛如表面流光溢彩的黑曜石,微微上挑的眼線後面點綴著幾縷羽毛,隨著走動的步伐微微顫動,美得不可方物。
她的身上是一件鮮豔的大紅色長裙,遮蓋住了全部的腿,只露出平直的鎖骨與肩膀。
景夜一開始還以為她只是上台來玩玩,試試效果,但沒料到,文姝的步伐並不輸給那些專業的模特,甚至氣場全開以後更加自信大方。
很能抓人的眼球。
即使她對文家有很大的意見,在這一刻,也全然關注著文姝舞台的本身了。
她身上的顏色像是熊熊烈火灼燒著鮮血,在夜明珠的光華下肆意流動,宛如火舌耀武揚威地舔舐著身體的每一寸角落。
就連那位小公主都看得有點呆滯了,不由得抿著唇,放緩呼吸,不願意錯過每一秒。
快要走到頂端的時候,在萬眾矚目下,頭一次,文姝輕輕摘掉了自己臉上的面紗。
之前景夜只是聽說這個國外分支文家的八卦,知道他們可能遭遇過一場大火,但任何的語言在眼見為實面前卻顯得極其匱乏。
隨著面紗被緩緩揭開,那上半張臉妖豔的美感到了下半張後卻戛然而止,像是被老天爺伸出手來無情地扯裂。
她的下半張臉傷疤很重,與上半張臉形成了鮮明對比。若是個相貌尋常的也就罷了,倒也不會有過大的衝擊,可當剛剛的美感在這一刻盡數粉碎時,卻有不少人發出了可惜的感慨。
的確是可惜。
經年從未示人的疤痕被妝容修飾,顯得更加猙獰可怖,宛如要將整張臉給撕裂成兩半。
那樣的傷,只有出現在一個美人的臉上,才會讓人扼腕歎息。就連本身不太喜歡文家的景夜,在看到這一幕場景時,都是忍不住心生不忍。
他們當年經歷的大火究竟是有多可怕,才會將一個人的臉燒成這樣?
文姝的母親文太太后背大片大片的潰爛,文姝的臉有那麽大一片燒傷,當時算來她應該也只有五六歲而已,而文姝的父親呢?
凶手又何在?
更深層次的,景夜不敢再想下去,隻覺得手都有點發涼。
在走完之後,文姝沒說一句話就下台了,倒是小公主若有所思地鼓了幾下掌,導致全場掌聲熱烈不斷,經久不息。
景夜歎了口氣。
那些人純粹是跟風想討好小公主,不一定能看得懂其中深意,說不定還覺得她最後那一下不該露臉毀壞了美感。
可火焰,在習俗文化與她以前所在的華
夏極其相近的國家,象征著許多的含義。
其中最有名的詞匯就包含了“浴火重生”、“浴火涅槃”等。
她並不覺得文姝忽然想要上台表演是心血來潮,這其中肯定是有自己不清楚的彎彎繞繞。
景夜嗓子有點幹了,和莉拉說了聲後中途離場去了休息室。那邊有專門的服務員送上茶點和水,景夜和莉拉看完秀打算去吃點夜宵的,就沒要糕點,只要了一杯當地的紅茶。
服務員畢恭畢敬地退出去了,景夜獨自坐在沙發上,邊喝茶邊準備看看手機新聞,利用零碎時間鞏固一下當地語言教學。
但卻聽到了一陣急促卻小的敲門聲。
“請進。”
休息室很多,而且小,一般都是兩三人一個的,這裡寫了“有客”,進來的必定是想找她,可除了莉拉,誰還認識她呢?
在景夜的疑惑下,就看見一個金發藍眼的漂亮女孩小幅度地推開門走了進來。在與景夜對上視線的刹那,女生呼吸一滯。
景夜認出她就是之前那個老跟著自己的,不知道怎麽會那麽陰魂不散,早就起了點不耐的厭煩。而女生仿佛沒感覺到她的不喜,依舊有些激動地上前兩步,但似乎又想到什麽,抿抿唇退開了點。
“你不記得我了嗎?”
這一次,她說了中文,雖然能聽出來是外國人的口音,但卻相對於其他外國人來說流暢多了,是基本能夠與本國人無障礙溝通的程度。
“請問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景夜卻懶得理會這樣的搭訕方式,已經有點動了怒,甚至想請人把她送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