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拉窗簾的動作停下，凌挽蘇靠近玻璃，抬眼向天幕看，梁見舒在身後問她：“看什麽？”

  “星星。”

  梁見舒跟著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今晚沒有星星。”

  “它們總在那裡，只是常常看不見而已。”

  凌挽蘇將窗簾拉實，想到顧甄從前寫過的一段話，複述了大概出來：“要怪都怪城市人多車多，吵得星星月亮都不願意露面。”

  “你的話很高深。”

  梁見舒聽她描述童話一樣描述陰天的夜空，毫無目的和意義的話語讓她感到放松。她跟凌挽蘇在一起，總是可以隨便說說話的。

  “等春天，不冷的時候帶你去個地方，那邊晚上星星多。”

  “好啊，遠不遠？”

  她平日不常展顏，笑也都是敷衍的彎彎唇角，疏離冷淡。

  過了會，梁見舒從裡面出來，洗了頭，頭髮包裹起來，穿著一套兩段式的粉色睡衣。

  梁見舒不知道麻煩她算加分還是減分，有些猶豫，入座的動作都沒那麽利落。

  凌挽蘇答完忽然卡了一下，不對，她還沒有答應梁見舒呢，怎麽就跟她約度蜜月了。

  所以不必多慮，都說梁總是個不近女色的施主，還親口承認過她那方面冷淡。

  皮膚在燈下白得泛著光澤，臉上因為水霧的籠罩起了些紅暈，淺淡的一層，像是很快就要消下去。

  但她現在真心實意，笑得沒有負擔，不加克制。

  梁見舒欣然看見她這副神情，“山莊那晚，你就是這麽看我。”

  現在是她對梁見舒上心至此，她茫然，她是什麽時候這麽喜歡梁見舒的？
  僅僅因為沒怎麽看過她笑，以稀為貴才激動不已？
  她本來是隨口一提，梁見舒拒絕了，她反而要堅持，“我幫你吹快一點，你坐下吧。”

  凌挽蘇找出吹風機，遞給她時忽然心念一動，笑著問：“要不我幫你吹頭髮？”

  “那好，多謝你。”

  聽著來自元青，梁見舒確定了行程之後說：“我給你發個定位，明早七點，你來接我。”

  與從前的夢不同，那個夢做得模模糊糊，這麽久過去，腦海裡的畫面所剩無幾。

  她最後一句話帶著凌厲的冷意，凌挽蘇退開半步：“你怎麽這麽狠啊。”

  凌挽蘇不好意思地收斂了些，“你當時什麽想法？”

  等她掛斷，凌挽蘇問：“你怎麽不吹頭髮？”

  凌挽蘇沒洗頭，趕忙衝了個澡，企圖讓自己思想純粹些。

  吹得差不多時，凌挽蘇關了吹風機，彎腰跟她說，“梁總，你可以放松一點。”

  收拾之後走出去，見梁見舒披著擦得半乾的頭髮，正在床邊接電話。

  凌挽蘇沉下心，專心幫她吹乾頭髮，兩人沒有對話。

  她以前喊過無數遍“凌小姐”，唯獨剛才那一遍，帶著親昵的調笑意味。

  她除了自己偶爾的舒緩之外，這方面的經驗為零。

  隻記得梁見舒幫她脫了衣服，記得事情很刺激，但具體細節卻沒有。

  凌挽蘇也抱著衣服進浴室，香味撲面而來，明知這些都來自洗護用品，可是想到是梁見舒讓它們揮散，她有了喘不上氣的慌亂感。

  梁見舒先是沒反應過來，繼而輕笑，“你願意讓我留宿，我已經很開心了，哪敢再勞煩凌小姐。去休息吧，我幾分鍾就好。”

  凌挽蘇甚至看見她眼角不明顯的細紋，那淡淡紋路似乎將高不可攀的梁總拉下高處，站在自己身邊。

  梁見舒提醒，“不早了，洗澡吧。”

  或許是因為沒有足夠多的實踐素材。

  “不知道吹風機在哪裡。”

  “開個玩笑，我是守法公民。”梁見舒逗罷了人，取下頭上的毛巾，擦拭濕發。

  “麻煩幫我找一套睡衣。”

  凌挽蘇將衣服找給她，趁她洗澡期間，更換了乾淨的四件套。將兩個枕頭放在床頭時，她心中一悸，想到那晚失態後做的夢。

  “我幫你拿，要吹幹才能睡覺。”

  梁見舒坐得筆直板正，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腿上。

  凌挽蘇看得目不轉睛。

  梁見舒想起今天戴遠航的話，“如果你想跟我長途旅行一次，我可以讓人安排。”

  凌挽蘇滿眼滿心都掛在她的笑上，不久前還自以為是地問梁見舒怎麽突然這麽喜歡自己。

  “不遠，就在周邊。”

  “我想，還好是個女人，眼睛長得很美，否則我一定讓人剜了這雙不規矩的眼睛。”

  “等我們都閑的時候吧，現在我很忙，你也很忙。”

  之前也跟梁見舒同床共枕過幾次，梁見舒睡覺老實，沒有對她動手動腳的情況。

  “我很放松。”

  “可我感覺你的背是僵著的。”凌挽蘇說著將手覆在她後背上，得出一個事實，她跟自己一樣沒穿內衣。

  雖然不穿沒什麽奇怪之處，但她被這念頭灼了一下，猛然收回手。

  而梁見舒與此同時站了起來，“因為我不習慣。”

  “為什麽？你應該從小到大沒少被人伺候，我幫你吹個頭髮就不習慣了？”凌挽蘇問。

  梁見舒認真說：“不一樣。”

  她感覺到凌挽蘇的手穿過自己的頭髮，輕柔，愛惜的，熱風將她觸碰過的地方加溫。

  偶爾因為動作，凌挽蘇會輕輕地碰到她的背，若即若離。

  看不見她表情，梁見舒想，她一定在笑，或許明媚，或許溫柔。

  於是大腦高速運轉，某些念頭橫生，肢體隨之呈現出緊繃狀態。

  剛才毫無防備地讓凌挽蘇一摸，她忍著才沒呼出聲。

  凌挽蘇非要問：“哪裡不一樣？”

  “別人照顧我，跟你照顧我，當然不一樣。”

  梁見舒緊跟著問：“你有給別人吹過頭髮嗎？”

  將吹風機收好，凌挽蘇的語氣淡了點，沒看她說：“也給駱蕭蕭吹過頭髮。”

  梁見舒噎了一下，心底爬出一些失落，隨即又覺解脫。這樣也好，起碼不用“受寵若驚”，只是情侶間很正常的互動行為而已。

  她說：“你的感受一定也不一樣。”

  何止不一樣，駱蕭蕭是撒著嬌讓她伺候，梁見舒則是不自在。

  一個全程想著佔便宜，一個繃得跟上刑似的。

  凌挽蘇實在不想再跟她聊前任：“好了，別糾結吹頭髮了。你今晚要給我讀什麽？”

  要不是為了這個，才不答應她住在這裡。

  “隨便找本書，或者……”

  梁見舒想起剛剛在看的文稿，“可以把我年會上的發言稿都給你聽。”

  凌挽蘇樂了，“梁總真有創意。不過我怕我熬不過第一段，這種稿子都大同小異，特別沒意思。”

  “又必不可少。”梁見舒習慣了。

  凌挽蘇把靠窗戶的那側位置讓給她，自己睡靠近門的這側。

  “催眠正好，我想快點睡著。你就讀發言稿吧，我準備好了。”

  屋裡大燈關上，隻留了盞床頭燈，凌挽蘇躺在被子裡，梁見舒靠著枕頭半躺給她讀稿。

  “各位領導、來賓、同仁，大家晚上好。我謹代表董事會及管理層向……”

  機器般的讀稿聲被凌挽蘇的笑打斷，雖然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但她實在忍不住。
    梁見舒毫無感情地讀一份恰恰需要情緒的稿子，不知道她的員工聽見都作何感想。

  梁見舒頓了一下，壓下手機，目光朝凌挽蘇尋去。

  凌挽蘇捂嘴：“不好意思，您繼續。”

  梁見舒沒了讀的心思，手機隨手放一旁，俯身低頭去吻她。

  像是早有心理準備，凌挽蘇仰頭回應，剛洗過的頭髮散著清雅的香，將她迷得神魂顛倒。

  梁見舒忽然加深，靈巧地作亂，她很快就跟不上節奏。

  她的氣息快要崩潰時，梁見舒停下，低聲跟她說：“伸出來。”

  凌挽蘇隻覺周身燥熱，梁見舒不知何時已經壓在她身上，缺氧導致思考困難，她照做了。

  梁見舒的鼻端抵在她鼻子上，期待看見她的另一面，“多一點。”

  凌挽蘇再次照做，已經顧不上去想這樣的動作是難堪還是羞人。

  梁見舒滿意了，終於又落下來，比剛才更熱情，也更磨人。

  她緩緩撫摸著凌挽蘇的臉畔，一下一下，仿佛在撫摸一件得之不易的珍寶。

  凌挽蘇感到酸麻，頭腦開始發暈，於是拒絕。

  梁見舒很快發現她的不情願，不強求，克制地停下來，讓她休息。

  拇指從臉頰撫到紅唇，將兩人共同留下的水跡擦拭。軟糯的唇似乎有吸人的魔力，無意進了半截指尖，心虛之下見凌挽蘇沒作不滿，腦海裡的畫面因此便得寸進尺起來。

  她怕嚇著人，忍了又忍，因此呼吸比凌挽蘇更亂。

  凌挽蘇感到雙唇從水潤到發乾，而梁見舒還在用手幫她擦拭，還時不時地探進一些來。

  她恍然地看著梁見舒，真有一種自己對她而言很重要的感覺。

  這麽親密的事，她隻願意跟梁見舒做，梁見舒是不是也一樣？
  唇上的動作停下，凌挽蘇想，到這就該結束了。

  時間已經晚了，梁見舒明天有重要的事，需要清早就出發。

  梁見舒移開手，身子卻沒離開，眸光略略掙扎後，跟她坦白心意：“我想摸你。”

  “你一直在摸我。”臉跟唇都是燙得，快能生火了。

  凌挽蘇看見梁見舒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又往下靠近了些，氣息都打在她臉上。

  “別的地方，行不行？”

  她的眼神看過去，凌挽蘇自然明白是哪兒了，臉色瞬間紅了一個度。

  她睜大了眼，一雙桃花眼泛著水光，橫起波瀾。

  “你……”

  某方面冷淡的人也會有那種想法嗎？
  “你如果不拒絕，我就當你答應了。”

  梁見舒“體貼”地免去了她開口的尷尬。

  溫熱的手從衣下探來，此後凌挽蘇的意識幾近模糊，眼睛裡的水光快要滲出來。

  梁見舒輕輕地吻了她的眼睛一下。

  在她耳邊道：“立起來了。”

  音色跟剛才讀發言稿的區別不大，可是凌挽蘇聽得恨不得蒙進被子裡。
-
  六點半的鬧鍾響起，凌挽蘇跟著醒了，身邊人迅速將鬧鈴關了，毫無拖延症狀地起身下床去洗漱。

  動作輕而快，不看也知道她的程序。

  凌挽蘇困得想打哈欠，卻根本睡不著，昨晚的記憶凶猛，剛蘇醒的一刹那，就一口將她吞進去。

  她不敢細想，卻情不自禁地一遍遍咀嚼。

  梁見舒很快收拾好，站在床邊，有一會沒出聲也沒有動作。

  凌挽蘇因為半張臉都在被子裡而不擔心裝睡被發現，直到梁見舒重新有了動靜，房間的門被緩緩關上。

  還不到七點鍾，外面天光未必有多明。

  雖然今早梁見舒一句話也沒說，可耳邊卻總有她的聲音。

  ——你的反應比我想的大。

  凌挽蘇羞得反駁：“你就一點反應沒有嗎？”

  ——我還好。

  凌挽蘇說：“你既然冷淡，幹嘛還這樣招我？”

  ——我只是淡，不代表完全不喜歡。

  媽的，這人就是個江湖騙子吧。

  凌挽蘇煩悶地睜眼。

  房間困在黑暗裡，讓她想起昨晚求梁見舒把燈關上的橋段。

  後來上衣被脫下，接著的事……便不忍再想。

  好在梁見舒還算克制，沒有再往下。

  但正是這樣，她昨晚並不好受，全身著火，偏偏又不能怎麽樣。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梁見舒這個人還很小氣，看上去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結果夜裡到收尾時，她說：“你以後隻為我吹頭髮吧。”

  “我不會經常使喚你的。”

  “但我希望，你隻為我，好不好？”

  凌挽蘇才知道，她沒少吃醋，可那種情況下，由不得人說“不好”。

  —

  唐盈又請一天假，店裡其他人頗有微詞，說她這段時間的工作態度太差了。

  凌挽蘇沒多說，“隨她。”

  反正乾不久了，自己做不到跟她共事，駱蕭蕭既然跟她在一起，也總不會一直讓她辛苦上班。

  既勻的年會在既勻酒店辦，過去布置現場，看見台上搭著的麥時，凌挽蘇就能想象到穿著正裝的梁見舒站在上面發言的樣子。

  她的外表，實在很會騙人。

  想什麽來什麽，梁見舒的電話打進來，她做了下思想準備後接起，沒有先說話。

  “中午我到酒店，你上樓跟我一起吃好嗎？”

  凌挽蘇準備跟同事一起在樓下餐廳吃，她說：“我不想。”

  “你不想見到我了？”

  “起碼今天不想。”

  梁見舒的語氣更輕，“昨晚我看你不討厭才繼續的，你生我的氣嗎？”

  凌挽蘇臉又燙起來，趕忙打斷：“你別說了行不行？”

  “好，我不說。”

  梁見舒道：“中午上來吧，戴遠航也在，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

  “嗯，乖。”

  凌挽蘇火速掛斷，這人故意的，煩不煩。

  作者有話說：

  抱歉，今天晚了點。這章很清水的，我很收著了，寫完還改了一遍，必須安然無恙！

  晚安。

  感謝在2023-02-14 23：03：43～2023-02-15 23：39：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56406800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759528、斯恬的時懿、Weizhi＿Yee、Oha、不一樣的煙火、禦阪美琴的女朋友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NoID 214瓶；喜歡小南的某某某22瓶；吃一口奶團20瓶；49759528、傅菁的養豬場畜牧總管10瓶；奧利奧8瓶；46125026 6瓶；可口可樂、H、平平無奇的戀愛小天才5瓶；季季、55344892、吾鶴非、Kk想要姐姐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