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什麽身世?”
凌挽蘇嘴巴快過腦子,實則話問完就明白了大半。
從梁真此刻相似的表情可以看出,剛才在院子裡她因此不開心,而非身高問題。
凌挽蘇回憶自己說過的話,能讓梁真聯系到身世話題的,只是她隨口的一句“你們家”。
梁真如此在意,那麽這個身世是什麽?
一,梁真是梁見舒親生的,但梁見舒對外說是領養。梁真以為她知道了。
二,梁真不是梁見舒親生的……這誰都知道,也沒什麽告不告訴……高個子基因?
驀地,有個不敢細想的念頭在腦海裡浮現而出。
梁真靜靜地盯著凌挽蘇看,她面無表情盯人時,跟梁見舒如一個模子所刻。
她實在很像梁家人,如果真如凌挽蘇所想的那般,那麽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沒有,一年級我就是班裡寫字最好看的小朋友,總被老師誇。後來信心滿滿,就越寫越好了。”
只是陰差陽錯地,她自己沒沉住氣。
這樣的問題讓凌挽蘇有些警惕,跟高中生聊愛情,不會激起她的戀愛心思吧。
梁真也笑:“以後有的話可以問我,就算我不知道,也會幫凌阿姨悄悄打探,保證不說出去。我們今天的對話,凌阿姨能不能也不跟媽媽說?”
這似乎是個巨大的誘惑,可以讓她更接近梁見舒。但,算了。
凌挽蘇笑:“暫時沒有。”
她不該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對一個孩子耍手段。
她想這是個機會,可以借此套出真相來。
這樣得來的答案,沒有意義。
“凌阿姨有想問的事情嗎?說不定我知道呢。”梁真重新變回乖巧禮貌的表情。
“看來媽媽真的把凌阿姨當成自家人了,這種事情也願意跟凌阿姨說。”
凌挽蘇的話是無心的,而自己露出了馬腳。
凌挽蘇發現自己的反問不起作用,梁真已經篤定自己知情。
梁見舒既然不告訴她,證明這些事不是可以隨意說出口的事。
“不會。”凌挽蘇坦白:“她不喜歡說過去的事,我也不想問了。”
“好,謝謝你。放心,我們互相保密,我不會告訴你媽。”
“是一句也不要說,包括我問您的話。”
凌挽蘇朝她眨眼。
梁真眸光一閃:“紅色裙子?”
凌挽蘇簡單概況:“她對紅色比較敏[gǎn],我那晚恰好穿了身紅色裙子,喝醉跑過去找她聊天,就引起了她的注意。還好,她那晚不覺得我的裙子難看。”
建起的堡壘兀然沒了用處,被一句又一句的溫柔碾碎,她頓時有些無措。
圓滑敷衍的反問,心底盤算分明很多,嘴上卻裝不知情。
梁真便說:“聽說媽媽小時候寫字不好看,練字吃了很多苦,常被打手心。”
凌挽蘇被凡到了,“你天賦異稟。”
凌挽蘇與梁真平視,柔柔笑著,聲音暖如春陽,“她隻向我保證過,你不是她的孩子。除此之外,無論是你介意還是不介意的事情,她都沒有多跟我透露過一句。你不用緊張,你媽媽會保護你的一切隱私,不會因為我跟她的感情而隨意袒露。”
梁真原本猜她早知道了,才會問起,已經做好精心聊下去的準備。
她冷靜下來,仍然不信凌挽蘇,只是在掩飾罷了,說得好聽。
然而念頭一起來,她便放棄了。
梁真無辜:“不能說嗎,我只是很好奇。”
可能當時光線比較暗,那個紅已經改了許多。
站起來,走到桌前看到梁真剛剛在寫的作業,誇獎說:“你的字真好看,下功夫練的嗎?”
凌挽蘇瞪大眼睛:“誰打她?”
“當然啊。”她的強調讓凌挽蘇有些莫名。
凌挽蘇還沉浸在對小梁見舒的心疼中,就被問起:“凌阿姨,你跟媽媽認識有什麽契機嗎?或者說,你是怎麽喜歡上媽媽的?”
“小真,關於你的事情,你媽媽很少談及。我跟她在一起時,介意過你是不是她親生的孩子。如果親生,她卻不敢承認,對外說是領養,甚至騙我,我肯定不能忍受。”
凌挽蘇這樣的反應,梁真不知在多少人臉上見過,心裡的輕蔑與厭惡被她很努力地掩飾住。
也恰恰證明,離梁見舒把她完全當成自家人,還早著。
梁真給了她一個眼神,兩人暗號對上,就明白了。戴鳳。
這對她而言,是一個信號,她需要探問。
“碰巧吧。”
“真的嗎?我還以為媽媽什麽事都告訴你。”
“是啊,那晚穿著小禮服。”
看著別處想了一會,梁真笑起來:“這樣啊,那就是緣分啦。媽媽不喜歡別人穿紅色裙子,小學時候過兒童節,表演節目我穿過一回,她到現場就走了。讓阿姨轉告我,衣服換了再回家見她。”
凌挽蘇皺眉:“真的是因為裙子嗎?”
梁見舒怎麽會討厭紅色討厭到這個地步。
“是,後來我問過,她說不好看。”
梁真說到這裡垂下眸:“那次我很懊惱,我穿的是別的顏色就好了。好不容易媽媽有時間,好不容易她願意去學校看我,因為我不好看,媽媽就走了。”
“不是你不好看,是她自己受不了那個顏色,跟你沒關系。你知道的。”
凌挽蘇又心疼起小梁真,“當然她問題也很大,沒有好好跟你解釋,直接就走了。她有事做事欠妥,連我都生氣,以後我們一起糾正她。”
“好啊。”梁真重新微笑,“所以我才驚訝啊,凌阿姨穿紅色裙子,媽媽居然還能繼續跟你聊下去。”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凌挽蘇也納悶起來。
跟梁真吃晚飯前,凌挽蘇發消息問梁見舒晚上怎麽吃。
隔了四十分鍾,飯都吃完了,梁見舒打電話回來,說還沒吃,忙完再考慮。
凌挽蘇惱她不愛惜身體,“怎麽能不吃,你中午吃得也不多,你餓不餓?工作好辛苦,休息日不能休息,還不能按時吃飯。你累嗎?會不開心嗎?我都生氣了。”
“挽蘇。”梁見舒含著笑音喊。
“嗯?”
“你說過的,不要共情資本家,會變得不幸。”梁見舒逐字複述。
凌挽蘇:“……”
還是之前聊天的時候,凌挽蘇玩笑般提過一嘴。
梁見舒大概沒聽過這麽直白的話,當時愣愣地看了她一會,然後被她說服了,點了點頭。
“雖然不是好話,但很有智慧。”
沒想到還記仇呢。
“我現在不是共情資本家,是心疼我喜歡的人,才不會變得不幸。她知道我在家裡等她,一定會好好吃飯,盡早完成工作,回來陪我。對吧?”
凌挽蘇獨自在房裡,肆無忌憚地撒嬌。
“對。”
梁見舒上鉤了,“我馬上回去。”
人回來前,凌挽蘇給她提前備了夜宵,陪她回房間吃。
凌挽蘇不餓,但擔心她一個人吃東西沒胃口,就小口地喝了幾杓湯。
等了一會都沒見她說話,梁見舒問:“有心事嗎?”
“沒有哦。”
梁見舒替她想了想,詢問:“是不是不喜歡在這裡?明天回去住也行。”
“沒有,我很喜歡這裡,院子裡有花,又大又安靜。”
凌挽蘇安慰:“小真也很懂事,我們下午聊得很愉快。”
“好。”梁見舒放下心。
“你小時候經常被體罰嗎?”凌挽蘇問她。
本以為梁見舒會抗拒回答,卻不想她淡定地說:“是,我很多事情做得不夠好。”
已經過去二十多年的事,她並不當回事,卻見凌挽蘇忽然抿嘴,大有要為她落兩滴淚的架勢。
她心裡一慌,急著說:“都是可以接受的程度,只是為了讓我長記性,不是虐待。你不要難過,過去太久了。為什麽想到問這個?”
“突然想問了,可以接受的程度都是什麽?”
猶豫了幾秒,梁見舒說:“罰跪,沒飯吃,打手心。不會跪很久,沒飯吃會有別的食物,打的是左手。所以還好。”
這些她都不怕,也不覺得如何,叔嬸嚴厲而已。
那時候讓她窒息的是精神上的打壓和懲罰,回到家裡,她必須是緊繃的狀態,不知何時又被訓話,沒辦法放松。
放松的狀態,在家裡會被看不慣,會招來很多麻煩。
她那時倒沒覺得委屈,因為叔嬸每日也都是繃著的狀態。
她以為,人如果想要強大,都要變成那樣,都要從一言一行苛待自己。
直到後來,她知道梁真的存在。
凌挽蘇抱住她:“可我心疼了怎麽辦?”
“當時的我,想不到二十年後還有人來心疼,否則要高興上很久。”
梁見舒那時不知道被人心疼是什麽滋味,因為她病得最難受時,嬸嬸也只是摸摸她的額頭,淡聲說:“這孩子身體素質不行。”
然後在病後給她制定健身計劃。
“被你一說,我更難受了。”凌挽蘇在她頸窩裡蹭了蹭。
梁見舒輕拍她的背:“你今天不對勁,什麽事情引起的呢?”
“我只是在你家裡,想起來這些。你有小時候的照片嗎?”凌挽蘇想要。
梁見舒道:“沒有,都撕了,扔了。”
“誰乾的?”
“我自己。”
梁見舒平靜道:“有一天忽然覺得礙眼,就都毀了。但我小時候長得不好看,你也不需要看。”
凌挽蘇聽出平靜下的不正常,不知怎麽回應好。
“還有話要說嗎?”梁見舒簡單吃了幾口,不打算再進食。
“我今天猜到一件事,準備告訴你,我不想瞞你,也不想被瞞。”
心裡一頓,梁見舒問:“關於什麽?”
“梁真。”
聽見這兩個字,梁見舒舒了口氣,極度鎮定,“難怪你看上去有心事,你不怕是自己想多了嗎?”
“所以我沒權利知道你家裡的秘辛,還要在猜出來以後,被你一句‘想多了’搪塞過去是嗎?”
凌挽蘇惱火,“好,就當是我想多了。梁真跟你家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嬸嬸不喜歡她也是無緣無故。”
“對不起。”
梁見舒低頭:“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
所以沒想說。
“梁真自己知道嗎?”
“她不知道。”梁見舒沒跟梁真說過,“知道這些只會讓她煩惱。”
凌挽蘇於是明白了,梁真下午為什麽強調讓她別告訴梁見舒。
因為梁見舒根本不知道,梁真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她粗心得可以。但凡敏[gǎn]一些的人,都會想到吧。
“我說不好心裡的感覺,但是很難受,為什麽他們要這樣呢?”凌挽蘇鬱悶。
“我當時也不明白,只是接受安排。”
梁見舒看著她:“挽蘇,我會因此在你心裡蒙塵嗎?”
“不會,跟你沒有關系。”
凌挽蘇看著她:“但恰恰因為跟你沒有關系,你剛才下意識的回避才讓我不舒服。你的事情通通不能讓我知道是嗎?”
梁見舒明白了:“你又想剖開我了。”
作者有話說:
嗚,還是晚了。很抱歉。明天還會更!我想早一點,總會成功的。晚安。
感謝在2023-03-13 18:17:01~2023-03-15 00:48: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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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