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凌挽蘇的功效沒那麽神奇。

  即使安睡在身邊，氣息跟手臂環繞著她，她還是做了夢。

  但她也開始像正常人一樣，做些沒意義又無傷大雅的內容，醒後忘記大半細節。

  她隻記得夢裡狀態閑適，她跟凌挽蘇並肩坐在高樓的頂部，望向遠處的日落。

  清風徐徐，晚霞漫天潑灑，凌挽蘇穿著她那條淺橙色的裙子。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可又不會覺得寂寞。

  醒後，梁見舒看了一會凌挽蘇昨天發給她的照片。

  夏天怎麽還沒到？
  想看她穿裙子。

  昨晚沒有定鬧鍾，凌挽蘇是被梁見舒喚醒的。她的聲音像積雪融化後，冷是底下的基調，上面陽光鋪撒了一層。

  額前凌亂的發被理開，露出漂亮的眉眼。

  凌挽蘇小聲哀嚎：“為什麽這麽多事，我還有時間睡覺嗎？”

  “我不推卸，但是三分之二不公平。”

  凌挽蘇懷疑：“我怎麽覺得這話這麽熟悉呢？”

  不滿八小時的睡眠，對梁見舒來說稀疏平常，對她而言痛苦萬分。

  當時就是隨便說說，烘托氣氛的話大清早被複述出來，凌挽蘇沒臉聽，捂住耳朵。

  直到意識開始清醒，才問梁見舒：“你怎麽不說話，你也困嗎？”

  沒有旁的話，隻輕喊了幾句名字，凌挽蘇迷迷糊糊中想，自己的名字終於不燙嘴了。

  梁見舒據理力爭，“是你在我打算睡覺的時候引我過去，又說你喜歡我，隻想跟我做，我才沒加克制。”

  “我昨天說過。”

  “誰是機器人？”

  梁見舒體諒她說：“你開機速度慢，讓你慢慢來。”

  “我不困，怕貿然說話吵到你。”

  現在她跟凌挽蘇共同守著這棟樓睡去再醒來，空間彷佛被折疊成方寸，只有床這麽大，於是空樓也成了有溫情的地方。

  “凌總，您父母已經起床，四十分鍾後需要您親自陪他們吃早飯。上午自由安排，十二點午飯，下午三點後開車前往您父母家。”

  “我肯定沒有機器人開機快。”

  “雙人運動，我自然隻佔一半，總不能全責。”

  “就一半？”

  她不怕癢。

  梁見舒給出實例，“最後一次，我問你能不能接受，你說你很喜歡。”

  凌挽蘇側躺著看她，“不行，你要佔四分之三。”

  梁見舒盤腿坐在她身側，陽光隻從縫隙流進一鬥，兩個人在幽暗的房間裡對視著，都不說話。

  安靜讓她想到夢裡的沉默，她享受著與凌挽蘇在一起時的沉默。

  “午飯後可以小睡一會，下午回你家，你父母想來不會讓你做飯，補覺就行。辛苦了，今晚早點休息。”

  “那你也該佔三分之二，如果不是你主動，我才不會說那些。”

  凌挽蘇昨晚沒看時間，也不敢看，怕睡下有負擔。幾點才睡她都不知道，隻跟梁見舒商議了起床的時間。

  “好，你要公平，以後我不說喜歡你了，你也別碰我了。”

  凌挽蘇的那套小房子，才更像人居住的，才更像她記憶裡的家。

  凌挽蘇閉著眼睛笑了幾聲，“我們今天什麽安排？”

  她的手軟綿綿地搭在梁見舒盤著的腿上，食指戳了戳她的肉，梁見舒毫無反應。

  她關於父母的記憶丟失許多，但還記得，她原先的家並不空曠，每一處都很溫暖。

  “挽蘇。”

  她睜眼就覺得渾身都不舒坦，想閉上眼睛睡死過去。

  梁見舒公事公辦地承認：“沒有做到，要負一半的責任。”

  夜裡的話幹嘛非要白天處刑啊，凌挽蘇說不過她，不開心道：“你在推卸責任。”

  她像一個合格的助理，幫凌挽蘇匯報了一整天的行程。

  艱難睜開眼睛，等待困意沉下去的片刻，凌挽蘇不想說話。

  “誰不會累，不會困，誰就是機器人。”

  “負不了。昨晚你很配合也很享受，不止佔四分之一的責任。”

  梁見舒將她在腿上搗亂的手抓起來，“那這裡就沒有機器人。”

  叔叔喜歡華麗，整個宅院，這棟樓這間房都金碧輝煌。但是幼年時期第一次住進這裡，她就沒有家的感覺。

  梁見舒沉默，很快妥協，商量道：“各退一步，我佔五分之三，可以了嗎？”

  “可以。”

  “嗯，對不起，下次注意。”梁見舒給她道歉。

  凌挽蘇笑起來：“我很大度，沒關系。”

  梁見舒看了眼手機，再將屏幕朝向凌挽蘇，“你還有30分鍾。”

  屏幕上的光成了房間裡唯一的發光體，將凌挽蘇的臉照明，她因沒睡好覺微微有些憔悴。

  未施粉黛，容顏卻未淡，臉上不見瑕疵，怎麽看都是美的。

  剛醒，她的聲音既倦又軟，但梁見舒沒從她的眼睛裡找到煩躁與疲憊。

  瞳孔永遠有著溫柔的光澤，含著笑意，一眼就能望進人心中。

  梁見舒特意上網搜過，凌挽蘇的眼睛是標準的桃花眼。

  搜的原因是同居後初次出差，候機時，元青跟林秘書在聊彼此的眼型。

  她無意聽了幾句進耳朵，於是滿腦海只剩下凌挽蘇的一雙眼，揮之不去。

  她無聊到特意搜了一搜，桃花眼下的特征介紹全部符合：眼周略帶粉暈，目光聚而有神，同時又水汪汪，笑起來月牙一般下彎。

  上面說，這種眼型因酷似桃花且旺桃花運而得名。

  梁見舒因此得出觀點，這種眼睛就是擅長勾人，她上鉤很正常，上鉤的人多了。

  她失神了須臾，凌挽蘇被屏幕亮光刺得眨了眨眼，表情略顯無辜。

  只看這一眼，梁見舒就沒了底線。

  若是這時候凌挽蘇讓她多擔責，她可以上調至三分之二了。

  一聽還有半小時，凌挽蘇直接坐起來，緊接著，就是難以言說的不適。

  鎖眉，她沒抱怨，只是微翹起嘴巴，可憐兮兮地看了眼梁見舒。

  梁見舒心都被看軟了，暗想，現在可以上調至四分之三了。

  但她沒說，畢竟是好不容意談下去的數字，也不能被凌挽蘇牽著走。

  梁見舒幫她順了順背，“日子挑的不好，不然今早會讓你休息夠的。”

  昨天跟今天正是忙的時候，她們倆卻起了這心思。

  凌挽蘇不信，大著膽子質疑：“你確定是讓我休息夠，不是繼續。”

  幫她揉了揉腰，梁見舒說：“多慮了，我不是機器人，我也會累。”

  腰間的酸稍稍舒緩，凌挽蘇想到了她是參與者：“你胳膊酸？”

  “當然。”梁見舒淡聲說。

  凌挽蘇笑著幫她揉揉手臂，“你不說我以為你身體素質很好呢。”

  “比你稍微好一點。”

  梁見舒又看了一眼手機，“24分鍾。”

  沒時間在這溫存了，凌挽蘇推開她，下床洗漱化妝。

  戴鳳因身體原因，早飯沒下樓來吃，大家都表示理解。

  餐後來人傳話，讓凌挽蘇獨自過去陪她一會。

  梁見舒冷淡地看了眼傳話的人，“你回去說，要麽我跟挽蘇一起，要麽，就讓嬸嬸好好休息。”

  那人為難，凌挽蘇跟梁見舒說：“沒關系，我去陪嬸嬸聊一會。”

  如果是純粹的形婚關系，她一定不會去跟戴鳳打交道。
    但是現在，她跟梁見舒的關系更親密了，她對梁見舒的生活感興趣。

  她意識到，她對梁見舒的了解並不多，都是從梁見舒本人嘴裡拚湊出零星半點，還不知真假。

  她既然願意接近梁真，就不會錯過從戴鳳那裡得到有用信息。

  或許戴鳳不好相處，但總不會傻到新年找茬，梁見舒還在，凌挽蘇也不怕。

  但梁見舒不想她委曲求全，“你不用去，沒事的。”

  “是我想去。”

  凌挽蘇說：“你陪我父母，我去陪會你嬸嬸，聊天而已。”

  梁見舒看她興致勃勃，就知道她什麽想法，向她妥協：“去吧，若想走不成，就給我發消息，我去找你。”

  樓上采光極好，陽光緩緩鋪上地板。

  戴鳳沒有凌挽蘇想象中的病容，相反，臉色不錯，穿桌齊整地在泡茶。

  但並非表面看上去的健康，凌挽蘇注意到她的手一直在發抖。但她應該習慣了，平靜地適應著。

  戴鳳讓她坐下，“我還以為小舒要跟你一起上來。”

  凌挽蘇說：“嬸嬸想跟我說話，我一個人上來就好。”

  “小舒應該跟你說過，她父母走得早。”

  “說過，她說嬸嬸是她唯一的親長了。”

  “我把她撫養長大，但你們的婚事，她沒有問過我的意思。”

  見凌挽蘇神情緊張，戴鳳倒了杯茶給她，“我現在管不了她，不會干涉你們。”

  “我跟見舒領證是臨時起意，我父母也是倉促得知。”

  戴鳳道：“我給她安排的人，她都排斥，不是給人家臉色看，就是乾脆不見。這次擅作主張跟你在一起，我明白她是故意做給我看，讓我別再干涉她。”

  本來以為，自己跟梁見舒結婚是互幫互助，為了長輩心安。

  梁見舒是這麽跟她說的，但現在戴鳳的意思卻恰恰相反，她不認為梁見舒是盡孝，認為她是故意為之。

  她為什麽會這麽想？還是，梁見舒的目的真的在此？
  “至於你是不是為了錢，反正她現在有的是錢，她不在乎，我也不管。”戴鳳在這個並沒有笑點的話上笑了笑。

  凌挽蘇頓覺不舒服，“我跟見舒在一起，只是感覺對上，她既不是為了跟您作對，我也不是為了她的錢。”

  戴鳳隻信了後半句：“嗯，我查過，車子房子，她沒給你和你的家人送，而你父母看上去也沒有意見。”

  “我父母不要那些的，都很滿意她。”

  戴鳳忽然問：“有個孩子也滿意嗎？”

  “又不是親生的，無妨，我不介意。”凌挽蘇試探。

  戴鳳臉色冷了一冷，不語，吹了吹茶。

  靜下來的氣氛有些詭異，凌挽蘇主動找話：“我看家裡沒有對聯和福字，您知道她為什麽不喜歡紅色嗎？”

  戴鳳避而不答：“她現在好很多了，只是家裡已經習慣了不貼。”

  “嗯，據說是好多了。”

  後來又聊了些有的沒的，關於梁見舒更多的事卻沒有了，戴鳳不愛聊梁見舒，就像梁見舒不愛聊梁真一樣。

  凌挽蘇只知道她一直很優秀，也很聽話，只是性格比旁人冷淡。

  凌挽蘇隨口道：“她應該一直是這樣。”

  看戴鳳就看出來了，有個這樣的長輩，梁見舒也不會活潑到哪去。

  戴鳳卻否認：“不是，她接管公司以來變化很大，以前沒這麽開朗。”

  開朗？
  凌挽蘇簡直想笑。

  回去把話告訴梁見舒，“你現在叫開朗，難道以前都不說話的嗎？”

  梁見舒說：“有段時間是不怎麽說話，讀書時期不說話也沒事。現在不行，工作需要。”

  凌挽蘇笑：“還有談戀愛需要。”

  梁見舒這個程度她還能接受，要是再沉默寡言點，她真的會望而卻步。

  下午，一行人離開梁宅，開車去凌挽蘇家，梁真跟著一起。

  原本的計劃是梁真直接回北城別墅，凌挽蘇跟梁見舒回父母家住一晚。

  但凌挽蘇父母聽說後覺得不合適，便把梁真喊上了。

  補了午覺，凌挽蘇到家以後沒再接著睡，而是陪梁真看了會電影。

  反倒是中午沒睡，在忙工作的梁見舒，進她的房間睡了一會。

  父母表示理解，說開車也很辛苦，凌挽蘇沒好意思接話。

  看電影期間，凌挽蘇從梁真口中得知，小時候梁真沒見過幾次梁見舒，梁見舒在國外讀了幾年書。

  梁真初中以後，梁見舒才把她從老宅帶出去住，但因為忙，也很少顧得上她。

  “你們平時聊什麽呢？”

  “媽媽會簡單問我在學校的事，然後聊聊生活近況。”

  凌挽蘇建議：“你可以跟她聊別的啊，比如今天看的電影。”

  “媽媽不喜歡聊天，我盡量不煩她。”

  “你試試。”

  凌挽蘇能感覺到梁真並不冷漠，願意跟梁見舒改善關系，這兩天的所有安排，她都沒說過不。

  原本打算住一晚，因梁真到來，一家三口晚上決定回去，不在這邊打擾。過兩天再來吃飯。

  梁見舒開著車，問凌挽蘇打算回哪裡。

  凌挽蘇看了眼梁真說：“回你們家吧，我還沒進去過呢。”

  “行。”梁見舒抿了抿嘴角。

  今晚出行的人多，路上堵車，凌挽蘇說：“下午的電影很好看，可惜你在睡覺。”

  梁見舒觀察前方道路，“電影說的什麽？”

  “喜劇，你讓小真說。”

  梁真便湊上前，言簡意賅地總結了內容和主題，凌挽蘇負責擴充，梁見舒偶爾問幾句。

  說到有意思的地方，凌挽蘇第一個大笑，帶著梁真也忍不住。

  梁見舒被她們倆笑得懵，哭笑不得，“聽上去是很好看。”

  一段不算短的行程加上堵車，開了兩個多小時，凌挽蘇都坐累了，一看梁見舒還是那麽優雅跟端莊。

  機器人。

  進了別墅，她發現這裡跟老宅那邊的風格完全不同，甚至跟湖畔新居的風格也不同。

  深色調的木質基調和和金屬家具，棕色皮革沙發，線條感極強的燈具。

  似乎看到了十年前，還年輕時期的梁見舒喜愛的家裝風格。

  比現在要跳躍一點，但也就一點。

  梁見舒說：“明天再參觀，時間不早了，回房休息。”

  上樓時，凌挽蘇心疼她：“沒讓司機來，你今天開車開了幾個小時，累吧。明天如果再出門，我來開。”

  “不喊人加班，明天給你開。”

  梁見舒是累了，“我打算泡個澡，你呢？”

  “我不用的，我想衝個澡早點睡。”

  進到房間，梁見舒起了逗她的心思：“今晚我能負五分之三的責嗎？”

  凌挽蘇防備地看她：“今天你要，那就是全責。”

  作者有話說：

  白天的梁總：這裡沒有機器人。

  晚上的梁總：電量還夠。

  來了，雖然沒能十一點前，好在比昨天早。晚安咯。

  謝謝生日祝福，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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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