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掛了電話,凌挽蘇跟顧甄轉述:“梁見舒說要送我們回去。”
“不是說形婚,沒人看演什麽啊。”
顧甄調侃完,饒過了含嗔看自己的凌挽蘇,“你跟她說我開了車,也沒喝酒。”
“那我過去一趟。”人家都下車了,不去說句話不禮貌。
“嗯嗯,等你。”
顧甄沒跟去,她不喜歡跟梁見舒這號人打交道,無聊且壓抑;
而且梁見舒找凌挽蘇八成有話要說,她不想去當電燈泡。
顧甄不了解梁見舒,但了解自己姐姐——顧氏的掌權人。
商人不做虧本賣賣。
她的態度似乎總是若即若離。
意料之中,梁見舒神情未變,淡聲應了:“嗯。”
剛才她看得清楚,凌挽蘇跟梁見舒說話很開心,又是展示手心手背又是笑的,根本不在乎那人一張冰塊臉。
凌挽蘇想不通,也沒細想,又不是真的談戀愛,誰管她什麽意思。
氧氣被夜風吹得似乎稀薄,梁見舒呼吸不暢,垂目鎖眉,竟不敢再多看面前的人。
用凌挽蘇的話形容,是夠沒見過世面的。
顧甄挽起凌挽蘇,圍巾擁著圍巾,笑容追著笑容。
她們關系很好。
梁見舒輕撫戒指,淡聲打發:“你過去吧,朋友在等你。”
心理因此添了些哀愁。
“第一次跟她聊天,我喝多了,就問她是不是明星或者模特。”
凌挽蘇遽然在梁見舒的身上察覺到一種割裂感。
將手背和掌心依次翻看一遍,笑著道:“謝謝梁總,味道好聞,質地也滋潤。”
即便如此,她也不好說什麽。
凌挽蘇卻沒搭這話,只是抿著唇。
“是啊,她當時很嚴肅。”
風從凌挽蘇的方向吹來,帶著木質的玫瑰香,紅色圍巾將她的臉襯得明豔動人,眸光像另一個星系奔來的明亮。
冷漠地反問“你不認識我”,凌挽蘇現在想到還想笑。
在未見到凌挽蘇的夜裡,若看見紅色,就是妖冶的,驚悚的,不佔任何情意。
“明天見。”
凌挽蘇提出形婚或許是一時興起,跟家裡對抗,梁見舒居然答應並火速推進度,太耐人尋味。
但凡沾上兩個人感情的事,無論真假深淺,旁人看得再清,總不好插手太多。
凌挽蘇旋即想到,梁見舒說她只有嬸嬸跟女兒,那就是父母都亡故了。
“用了護手霜。”
今早在車裡,想到那個夢,她對此物避之不及,現在凌挽蘇不把它當回事,剛補塗過。
她額邊乍痛,強迫自己不去看圍巾,也猜到了凌挽蘇過來會說什麽話。
她對著凌挽蘇的頭比了一下,“比你高了大半個頭。”
“切,無趣。”顧甄更不感興趣了。
濃稠的黑色被種上妖冶的紅,滲出,滴落,在有限的容器裡流淌,稀釋在冷水中,變成致幻的緋。
心思一定不純。
凌挽蘇回來,顧甄第一句話就是:“她父母是不是都高,怎麽腿那麽長。”
梁見舒目光跟著凌挽蘇從顧甄身邊離開,兩人同款的紅色圍巾在夜裡醒目。
“你沒事吧?”凌挽蘇哭笑不得。
見她做了個輕嗅的動作,凌挽蘇問:“是不是我身上的火鍋味還沒散?”
“梁總,我朋友開了車,不麻煩你了。”
“你喜歡梁見舒嗎?”顧甄冷不丁地問。
顧甄品出一絲微妙。
車子駛過,眼睛迅速攝下一段畫面。
已經見過多次,甚至領證,商量了同居。每次再見,還是會像初見一樣被驚豔到。
她也才三十多而已。
“假如有人這麽問我,我肯定狂喜,不過梁見舒不見得高興吧。”顧甄猜測。
凌挽蘇也總對別人笑,甚至更燦爛自然,舉止更加親昵。
梁見舒坐正身子,闔上雙目養神。
今天見了面,也說了話,但願今晚好眠。
—
電視被關上,客廳陷入人為的安靜。
凌挽蘇剛通知他們,蘇菡芳與凌正開神情複雜。
“你在說故事呢?”蘇菡芳嗓門壓不住了。
凌挽蘇佯裝不解:“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嗎?”
“你當過家家,兩天戀愛,三天結婚。”
凌挽蘇平靜地忍下風暴,挨了一通罵,拿出平板,把自己認為的梁見舒氣場最足的一張照片找給他們倆看,“我妻子,梁見舒。”
照片裡的梁見舒跟顧甄發的不同,某場研討會上,她似乎正在發言,微傾身子靠近麥。黑色襯衫襯得眉眼沉沉,穩重端莊。
二老本來坐在原位看,讀了兩行之後,臉色微邊,眯著眼睛起身,緩緩靠近屏幕。
凌挽蘇問了一句:“條件和長相還過得去吧,符合你們的標準嗎?”
豈止過得去。
過度的謙虛像矯情,蘇菡芳聽出了諷刺之意。知女莫若母,這是不滿她之前介紹對象老強調外在而不是內在。
凌正開將平板接過去,又細讀一遍簡歷,“她大你多少歲?”
“年齡不是問題,情投意合,有共同話題才是最重要的。我跟她在一起,比跟駱蕭蕭輕松,年齡不比你倆大就行了。”
凌挽蘇憋著笑,觀察聽完這話後,她爸媽那副想讚同又不太讚同的表情。
“哎呀,就三十多。”
如果詞條裡的數據為真,梁見舒就比她大了11歲,說出來似乎差得多,但跟梁見舒在一起時,她從未意識到這點。
那倒還好,凌正開問:“人這麽優秀,為什麽早不結婚呢?”
“工作忙嘛,前幾年她家裡長輩去世的去世,生病的生病,她沒心情成家。”
蘇菡芳懷疑:“私生活怎麽樣?有錢人玩得花的。”
“她跟別人不一樣,很正派,沒有任何緋聞,我都讓顧甄幫我調查過。”
顧甄他們倆知道,那孩子靈得很,也不會害挽蘇。
“戀愛是可以,為什麽瞞著我們去領證?”
“因為愛情,我認定她了,她也認定了我。”凌挽蘇說著嬌羞起來。
蘇菡芳嫌酸地“嘖”了聲,凌正開皺眉,嚴肅道:“不要講故事,說實在的。”
兩人那不解風情的表情把凌挽蘇鬧笑場了,重新說:“她希望安定下來。親長身體撐不了多久,想親眼見她有家室。”
“那你呢?你沒必要。”
“駱蕭蕭煩人,我那房子住不下去了,我要搬去跟她住。你們教導我自尊自愛,我比較傳統,不能接受未婚同居,乾脆領證好了。”
凌正開:“……”
凌挽蘇說:“過幾天她想見你們。”
走到房門口,凌挽蘇決定一次性說完,轉身:“還有件事。”
凌正開都怕她了,心口一跳,沉聲問:“什麽?”
凌挽蘇翩然一笑:“她有個女兒。”
“領養的。”
在兩口子一齊站起來,要炸之前,凌挽蘇及時給了安撫:“孩子很大了,過兩年就出去讀書,都不跟她一起住。”
“那也是後媽啊,你在想什麽?”老父親吼出了聲。
“是就是唄,你們白撿個晚輩,多好。”
凌挽蘇回房以後,聽見兩口子在客廳吵了一架。
蘇菡芳認為挽蘇故意找梁見舒這樣的,急著結婚是因為受了駱家的刺激。
歸根結底,還是怪凌正開前幾年答應駱家,不認帳就沒事了,白白耽誤這麽多年。
凌正開不甘示弱,反咬一口:“你怎麽不想想,她一心找個有權有勢的,別的什麽都不在乎,堅持把證領了,是受誰影響,被誰催的?”
“我不是為她好?”
“是不是為她好,要看她怎麽想。”
“我要去見見,如果人不行,我管她什麽總裁,我死都不讓挽蘇犯糊塗。”
“別提死不死的,給她壓力,又該不高興了。”
月亮被收成一道狹長的弧線,像一柄匕首刺中無垠的穹宇,拯救出星星點點的光。
她離開門邊,不再聽了,拉上米黃色的窗簾,給梁見舒發消息:[搞定。]
正等回復,電話打了進來。
看見“梁見舒”三字,凌挽蘇笑起來,立即接起,“喂。”
“他們有沒有凶你?”
從另一個空間傳來的聲音清冷發涼,凌挽蘇疑心那邊正在下一場大雪。
梁見舒走在雪裡,一步一步,與她講著話。
但她聲音一收,背景就安安靜靜。
“沒事,接受了就好。”
梁見舒說:“你加我的私人微信。”
語氣像在布置工作,大概是平時吩咐人吩咐慣了。音色冷淡卻不單薄,帶著些沙沙的質感。
凌挽蘇努努嘴,心裡倒沒計較,甲方嘛,都是這樣的。
還好梁見舒提起這茬,證都領了,都沒想起來加好友。
“好。我明早要去店裡,下午搬過去。”
“需要幫忙就給元青打電話。”
“知道了。”凌挽蘇問:“你明晚下班去新家吃飯嗎?還是等幾天再去住?”
梁見舒打開主臥的門,看見紅色玫瑰被擺置在桌上,想到凌挽蘇今日在這間屋裡紅著臉的樣子。
明明已經住下,但凌挽蘇問起時,她還是說了句:“看情況。”
梁見舒不打算再跟她聊下去:“你休息吧。”
掛斷前,她聽到那邊悅耳勾人的笑聲,凌挽蘇說:“晚安。希望我的好睡眠分梁總一半,今晚我們一起睡個好覺。”希望如此。
她“嗯”完就掛了,連晚安都不說。
凌挽蘇“嘖”了一聲,不跟她計較,閑散地趴在床上,通過手機號查找到梁見舒的私人微信。
頭像是一張從辦公樓拍到的落日,放光的橘子被兩棟冷灰色的大廈夾在中間,橙色的雲朵在玻璃上暈染開。
冷暖色交織,構成難以言喻的意境。
審美不錯。
她發去好友申請,梁見舒快速通過。
所謂的私人微信,朋友圈空空如也,封面是白色,連句個簽也沒有。
但有了更私密的聯系方式,凌挽蘇覺得她們的關系近了一步,不再是既勻總裁和花店的老板,而是正兒八經的搭檔。
凌挽蘇打字過去:[梁總以後喊我挽蘇就好。我在別人面前怎麽稱呼你啊?]
當著觀眾的面喊梁總和凌小姐,見外了,成敗在細節嘛。
[梁見舒:隨你。]
[凌挽蘇:不敢隨便,指示一下。]
在梁見舒看不到的地方,她笑得合不攏嘴。
或許是打電話和加微信的行為太像朋友間做的事情,養了她的膽子,她偏要討個嫌。
[見舒。]
果不其然,梁總禮貌地回復了,中規中矩的兩個字,讓凌挽蘇徹底笑出聲。
她今晚攤牌後滿身輕松,過於亢奮,腦子一熱發了條語音:“見舒,晚安。”
夜色清寒,燈火漸收。
梁見舒將心形的胸針從襟口取下,放進首飾櫃中,想到凌挽蘇說這是“新婚禮物”,目光柔緩。
收到語音,她罕見地沒轉成文字,點開,傳出的聲音溫柔繾綣,仔細聽尾音裡面還隱著笑。
她眉頭髮緊,升起一股淺淡的惱意。
不是因為被喊名字,而是前一句喊得太過好聽,凸顯後一句藏著的笑音十分惡劣。
心裡不喜,耳朵卻想再聽一遍。
還沒來得及點開,那邊撤回了信息。
[凌挽蘇:不開玩笑了,梁總好夢。]
沒聽到第二遍,不明所以的失落感湧上來,梁見舒平複了下,沒再回復。
因心緒跟著幾番起伏,夜裡她看了眼鍾表,躺下四十分鍾還沒睡著。
打開手機,重新去凌挽蘇的微信頭像。
一個透明花瓶,插枝粉色芍藥,花苞粉嫩,色調清新。
順手點進朋友圈裡。
僅半年可見,大多數是花店的工作消息,夾雜著日常分享。
沒看見自拍,但夏天時發了一張全身照,淺橙色的吊帶長裙,像夏日涼爽的傍晚。
頸線修長流暢,一對鎖骨橫直,卻又不是太瘦,豐盈得恰到好處。
看了下具體時間,距離半年還早。
她沒將圖存下。
入眠後,夜裡的夢如期而至,即便今天見到了紅色玫瑰和圍巾,也沒幻化出糟糕的景象。
溫和可愛,容她睡了個飽覺。
夢裡,她將一枝枝的粉色芍藥揉碎,花瓣中的汁液流了一手,滴在地板上,濕漉漉一片。
清早醒來,梁見舒冷著臉,站在衛生間裡洗了好一會的手。
洗手液擠了一汞又一汞,感覺到疼才關上水龍頭。
作者有話說:
抱歉,家裡今天事多,遲了一會。除夕快樂啦!明天更新時間會晚一點,晚上十點半左右。
多包涵啦。
感謝在2023-01-20 12:16:12~2023-01-21 12:35: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嘿嘿拜拜嘿嘿、拾荒的小胖紙、一小隻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無關是非、詩歌舞街20瓶;Zia_Yee 19瓶;新島真唯一指定女友12瓶;沈夢瑤大笨狗11瓶;網名巨敷衍、無可救藥10瓶;取個渣名、吾鶴非、木木木fb 5瓶;47584628 4瓶;mo、魂音君2瓶;46125026、俺來啦俺來啦、HZ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