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生日快樂。”
凌挽蘇蹲在茶幾前,點燃了蠟燭,“許個願吧老婆。”
本著不浪費原則,蛋糕並不大,兩個人吃綽綽有余。
是最簡單的水果蛋糕,草莓、芒果、和火龍果,她們倆都喜歡吃。
蛋糕是在最近的一家甜品店所定,門面不大,勝在老板是個年輕人,從裝修到設計都頗有風格。
趁著梁見舒傍晚時分的小憩,凌挽蘇獨自穿好衣服出門去取,拎回來的路上寒風獵獵,凍得她手都僵了。
回來梁見舒已經醒了,她把冰涼的手放進被子裡,沒舍得挨到梁見舒,梁見舒卻主動將她兩手抱在腹間。
她們在一起度過了很多個生日,早已不算稀奇。
出來玩之前,梁見舒就說在外面過生日不用繁瑣,吃個飯就好了。
這麽些年,梁見舒最大的長進是表達能力,可以條理清晰地表達生活中的一切喜惡之情。
可見愛情談著談著,除了變成親情以外,它變成了一種玄學。
而現在她會如此乾脆地表達她的愛,一遍遍地讓凌挽蘇通曉她的心意。
她穿著件深灰色的薄款寬松毛衣,燕麥色的家居褲,內斂的氣質被那頂五彩斑斕的小帽子中和得滑稽可愛。
“不癢,我沒有癢過,也沒有感受癢的能力,今年如此,下一個七年還是如此。”
甚至,不找也行,她堅信一個人會走得更遠。
因為在漫長的陪伴裡,雙方有一方改變,哪怕不是變心,這段感情就會有危機;而雙方有一方原地踏步,完全不作變化,這段感情也會難以走到最後。
凌挽蘇好奇這個說法,自認為這麽多年下來,她們的感情不至於到痛的地步。
但這些若是有用,天下也就沒有愛而不得的遺憾了。
凌挽蘇卻還是忍不住給她準備了小驚喜,雖然梁見舒不愛吃蛋糕,凌挽蘇也不是第一年陪她過生日,但儀式感還是要有。
梁見舒言之鑿鑿,“如果談感受,我只能感受到痛。”
比如梁見舒,各類心病的症狀都弱了許多,定期去看心理醫生,也以求穩為主。
最後凌挽蘇賣慘才讓梁見舒心甘情願戴上。
認識七年,除了中間離婚的一年多起了波折,複合之後,她們倆都在用各自的本事平衡著起起伏伏,以至於多年如一日般平靜。
“在全心全意愛著你的每一個瞬間,我時常能感受到一種令人沉醉的痛覺,心臟會兀然悸動,興奮,滿足,然後隱隱作痛。
“痛?為什麽會痛?”
但她從前在生活裡不屑於表達,或者說,她會想方設法地拐彎抹角來表達。
七年是個坎,哪怕是最親密無間,最默契恩愛的情侶,也不能保證在歲月的衝洗下一如當初地愛著彼此。
她不覺得這很困難,因為每一次傾訴和自我分析,都讓她更了解自己,她確信凌挽蘇會托住她的所有情緒。
第一年陪梁見舒過生日時,為了讓偶像包袱很重的梁總把這個可愛小帽子戴上,廢了好一番口舌。
她的語言和邏輯從來沒有問題,她不愛說話但很會說話,至少業界沒有因此質疑過她的能力。
感動的淚花霎時便盈滿了眼眶,除了感動,凌挽蘇心底是感激。
梁見舒聽完不僅戴上了帽子,還態度良好地問她:“你還需要我做什麽嗎?我都可以。”
她的目光卻是那樣深情,語氣是那樣認真,彷佛不是即興發揮,而是為這場發言準備了許久。
所以她亦很珍惜,也情願為梁見舒做任何事情。
在蠟燭燃起的微熱煙火中,兩人對視著,火光將她們的面龐修飾得柔潤溫婉。
賣慘的原話是:“還記得我們第一年在一起的時候,你過生日都不告訴我,我後來難過很久,覺得你從來沒在意過我。”
她們不光避免為對方多添哪怕一道傷口,還在陪伴中治愈著彼此。
反正她的每一天都像在過生日。
但她心裡清楚,她能讓梁見舒聽話,也只是因為梁見舒愛她。此外,她沒有別的魔力了。
凌挽蘇含笑問她:“老婆,都說七年之癢,你會癢嗎?”
梁見舒戴著個寫滿“happy birthday”,畫著小動物的卡通小帽,屈膝坐在矮茶幾前的地毯上。左手虛握著右手的手腕,這是她一貫放松的姿勢。
擁有的感覺讓我快樂疼痛,而偶爾擔心失去你的時候,這種可以享受的痛就變得撕心裂肺,痛覺隨著呼吸和血液進入骨髓之中,每一根神經都在抗拒和恐懼。”
這樣的平靜絕不等同於枯燥乏味,一日有一日的新鮮,一日有一日的歡快。
凌挽蘇有時會悄悄得意自滿,她現在把梁見舒吃得死死的,只要挖坑,梁見舒準跳下來。
只要不去翻舊帳,做什麽都可以的。
她安之若素,調正帽子之後就等著吹蠟燭。
她曾是一個理性的人,沒奢望過擁有一段怎麽樣的愛情,隻想找個勢均力敵的合作夥伴經營婚姻和人生即可。
凌挽蘇見她這樣大了眼睛,彷佛見到世界奇觀:“今年怎麽這麽自覺?”
在凌挽蘇點蠟燭期間,梁見舒一言不發地乖乖地將買蛋糕附贈的生日小帽戴在了頭頂。
以至於很多人做足了攻略,寫滿了戀愛筆記,還是不得不靠燒香拜佛,祈禱許願來支撐感情的長長久久。
直到她遇見梁見舒。
一輩子能遇見這樣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人,在她的意料之外。於是相守相伴的每一日,她都心存感激。
她壓下絲絲哽咽,含情脈脈地隔案望著梁見舒,似有千言萬語,可又不知從何處說起。
半晌,她開了口,“回去想帶你去做個檢查,你是不是心臟這不太好?我有點不放心你了。”
梁見舒管理住表情,隻用眼神告訴她自己的無語:“……”
“我身體很好,挽蘇,良宵良時,你不要破壞氣氛。”
念頭一旦起來就很難消,凌挽蘇道:“我知道你身體好,也不想破壞氣氛,但是我們回去做個檢查吧。”
又是悸動,又是隱隱作痛,又是撕心裂肺的,這麽多的形容詞堆砌,凌挽蘇還真有點不放心。
可能梁見舒的身體不太好,但她自己忽略了呢。雖說定期有身體檢查,家庭醫生也盡職盡責,但她太怕失去梁見舒了,一點兒風險也不行。
梁見舒妥協,隻為讓她安心,點頭道:“好,我檢查。”
“許願吹蠟燭吧。”
這一夜外面飄著鵝毛般的雪花,積雪近膝,寒風搖曳著滿城草木。
這樣的雪景在夏城看不著,夏城的大雪與之想比,實在秀氣斯文過了頭。
兩人依偎在溫暖的房裡,透過玻璃,看庭院被一層層地覆蓋。
她們早有準備,物資充裕,可以在這座院子裡多住上幾天。
住到天氣轉好,看膩了雪時,再啟程去下一個地點。
這兩年她們都在有意識地抽出陪伴彼此的時間,凌挽蘇為花店找了個新的店長負責管理,梁見舒也讓戴遠航帶著梁真在公司學,打算早日退休。
雖然目前來看,離退休還早,她想走,那邊也不會放過她。
月光印在雪上,清寒又多情,如同氣質冷卻獨獨對你熱情的戀人。
重重窗幕後,她們相擁相吻,在床榻之上汲取彼此的熱情,編成新的曲譜,彈奏和鳴。
在曲盡之後不必擔心人散,這才是年年歲歲最值得許願和高興的事情。
冬天對凌挽蘇而言,有一份特殊的意義,她是在秋天遇見梁見舒,冬天走近梁見舒的。
梁見舒對她而言,氣質像冬天一樣清寒,聲音如雪落地。
恰恰如此,冬天的溫暖也是四季裡最讓人著迷的。
梁見舒給她的那份溫暖,正如此間屋子。
是在某個冬天,也是一個下雪天,梁見舒午睡醒來,自己恍惚了會,跟凌挽蘇說她好像記起自己的小名了。
“夢夢。”
這一聽就是女孩子的名字,凌挽蘇深信不疑,“這名字很好聽,你的出現,對你父母來說就像一個美好的夢。”
梁見舒自己卻懷疑,搖了搖頭,“可能只是我在夢裡杜撰出來的。”
“不,我覺得是真的。”
所以,每年的生日蛋糕上,凌挽蘇都會特意加個“夢”字。
翌日醒來,雪停了,臨近中午又下起來。
凌挽蘇在廚房做飯,梁見舒在忙她那些逃到哪都不得不完成的工作,她有時候慘兮兮到不像一個資本家,像一個長工。
但想到她多有錢,凌挽蘇就痛罵起自己無願意的心疼來。
午飯時,戴遠航打來視頻,“二位女士玩得開心嗎?”
凌挽蘇興致勃勃:“非常快樂,已經樂不思蜀了,今天這裡雪超大,你看見我的朋友圈了嗎?不過我打算讓梁總把她手機關機,讓你們再也聯系不上才好,幹嘛老是給她找活乾。”
“使不得!不是給她找活,而是既勻沒有梁總,就像梁總沒有你,一天也過不下去的。”
梁見舒終於聽不下去,冷臉出境,“你安靜一會,小真呢?”
“吃午飯去了,那個顧甄殺來公司把她帶走了。”
凌挽蘇覺得這用詞嚇人,“什麽叫殺去了?”
“張董那孫女不是也進公司了嘛,最近喜歡小真喜歡得人盡皆知,在狂追了。”
雖然辦公室裡沒別人,戴遠航仍捂著嘴八卦,“感覺姓顧的是吃醋了啊,今天我看她臉色不妙。”
“人家什麽臉色都被你看到了?”
戴遠航一天天的不知道多閑,誰的八卦他都有興趣。
“剛好路過看見。哼,就應該讓她有點危機感,小真追她這麽久她都不應,架子也太大了。”
凌挽蘇將食指放在嘴巴,提醒他對自己閨蜜的吐槽到這裡可以結束了。
掛了視頻,梁見舒冷不丁地問:“顧甄不喜歡小真嗎?為什麽不答應?”
“不清楚。”
凌挽蘇突發奇想:“可能是不想管你叫媽。”
“……”梁見舒道:“那你可以告訴她,小真是我堂妹,她喊我姐姐就可以了,以後沒必要跟著叫媽。”
看來很支持,凌挽蘇笑了起來:“好,我下次跟她說一聲。”
“如果她不願意,就不要釣著小真。”梁見舒不大高興。
“你怎麽不讓小真放手,改去喜歡別人呢?”凌挽蘇也不高興了。
梁見舒靜默兩秒,退步了,輕笑了笑。
“不聊閑雜人等。我們快點吃飯,反正今天也出不了門,不如回床上繼續睡。”
“你好愛睡我啊。”凌挽蘇順著台階就下,故作嬌羞引她往下說。
“我說的是睡覺,昨晚風聲太大,我沒睡好。”
梁見舒嚴謹地解釋完,“但你說得沒錯,我是很喜歡,我承認過很多次了。”
風雪更大,她內心卻晴朗無雲,一片祥和。
像一個美好到不願睜開眼的夢。
像一篇完滿的番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