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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霧裡》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冥冥之中◎
  去外頭過年的計劃落空後, 沈方易原先打算不休這個假了。只是沈父幾個電話,硬是把沈方易叫回了家中。

  沈家族系龐大,旁支親眷甚多, 雖然各個堂表叔都在各業有所建樹, 但要數沈方易的親叔叔話語權最大,他也有兩個兒子,照理來說, 這兩個兒子是最接近繼承人的人,但沈家從長謀劃,加上沈父和沈家爺爺輩參謀, 三五年前就立了沈方易為接班人的。

  沈方易幼時在沈家堂爺爺四合院裡長大, 沈方易尊稱一聲二爺爺。沈父讓沈方易回沈家老宅, 為的也就是這個事。

  二爺爺以前也算是叱吒風雲的人物, 沈家能有如今的大盤子, 跟當時他冒著時局風險做起第一批遠洋貿易生意有很大的關系, 沈家爺爺也是受這位大哥的照顧,才有了後來平步青雲的一生,說起來, 是讓沈家後輩極為尊重的後代。

  二爺爺今年八十多了, 昌京有個快失傳的民俗,老人在世的時候如果願意的話,會開始準備自己的身後事, 大到墓地選址,小到棺木陪葬雕花。

  之所以快失傳, 是因為大家夥都覺得這事操辦在身前, 不吉利, 大多的老人或許會交代一句子女, 但鮮少有真的在身前就給自己置辦的。

  偏沈家二爺爺,額外堅持,就連沈方易爺爺親自出山,也沒有勸下來。

  老人家既然要堅持這麽做,子女們也不好多加阻攔,可偏偏荒謬就荒謬在,沈二爺爺選址選在了一處已經埋了屍骨的地方。

  換句話說,他要跟別人葬在一起,這人還不是早早過世的二奶奶。

  沈父有令,他急急回了古園林後面的小四合院裡。

  故事開始的語調是遙遠和沉重的,冬日暖陽下,他回憶的過去跟眼前的水汽一樣氤氳。

  沈二爺爺停下手裡的活,終於是轉過身來,雖有老態,但依稀能分辨地出年輕時依舊過人的風采。

  沈方易:“是,自然風景的旅行攝影師,十年前,為了拍攝流星墜落的天象奇觀,不慎從懸崖上摔落而亡。”

  這消息一出,沈家小輩們都紛紛大驚失色,說從前高瞻遠矚的二爺爺年紀大了,得了臆想症,更有甚著,開始紛紛猜測,二爺爺是不是被不乾淨的東西附了身。

  沈二爺爺聽完沈方易如此單刀直入,對著那壺淡淡地搖了搖頭:“死亡是困不住她的。世界上所有的一切,無論什麽都困不住她,能困得住的,只有我而已。”

  “你一定也覺得我很荒唐。”沈二爺爺看著沈方易,這樣判斷著。

  “既然你去查過了,那我也不瞞你了。說起來,她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攝影師。”

  沈二爺爺聽到聲響後,沒回頭,只是不緊不慢地說,“他們把你也找回來了?”

  沈二爺爺和那個女攝影師相識在一次遠洋貿易的路途中。他遇上了外匪,貨物丟了,錢財也沒有了,在語言不通的國度,他支起個攤子,在駱駝馬蹄下乞討。

  “我倒也不是來勸您。”沈方易輕易地掂起那口小握盞,吹散了上頭的氤氳水汽,露出下底滇紅澄澈的顏色,“只是人家無婚無約,身前從來都是孤身一人,偏偏過世後,還跟一個沒有名分關系的葬在一起,她雖然沒有丈夫,但故交和旁系親眷還在,即便我們同意,他們又要如何同意呢。”

  沈方易只是淡淡地說:“那不是難調查到的事,我既然來了,總要做些準備工作。”

  沈方易如今是掌權人,從前又養在二爺爺膝下一段時間,他是小時候就受教於他的,知道他在商場上的手腕,也知道他的抱負和遠見,但卻也不明白,他現在這一出,又是出自什麽緣故。

  “是。”沈方易自顧自地拉開椅子,坐下,“您知道我回來是來做什麽的。”

  沈方易在那兒靜靜的聽著。

  這話一出,沈二爺爺握著的茶壺柄近乎有不可察覺的微微抖動,本來這搖擺隱藏的極好,但從茶壺口傾倒而出的茶水還是露出了破綻,小口盞裡水光瀲灩,像是誰往湖中心投入了一顆石子,打破了表面的風平浪靜。

  等沈方易見到人的時候,到底是松了一口氣,沈二爺爺如從前一樣,穩如青松,不見病態,背著他,站在太陽底下,打理著院落中的園林景致。

  “你也不必勸我。”他坐下來,拿過手邊的沾著冬日淺色陽光的棉麻布,套在咕咕咕冒著白氣的赤褐色茶爐手柄上,給自己面前的茶水斟滿,再從許多的茶具中拿出一個與之相配的茶紅色琉璃小握盞,滿上之後,放在沈方易面前,“阿易,人難得糊塗,這事吧,我必須做了。”

  圍爐煮茶,香氣嫋嫋。

  “的確。”沈方易承認,“那不像您的作風,您也不是這樣教我們的。”

  他於是放下茶壺,身子微微往後仰,這才抬頭看沈方易,“我的確沒有給沈家選錯人,阿易啊,你總是一針見血。”

  所幸他遇到了她,在異國他鄉裡她孑然一身地出現,脖子上掛著沉重的相機,腰間總是配著一把小刀,在沙漠裡行走的時候會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像是帶著希望的駝鈴。

  他們一起在沼澤地裡殺過一隻吃人的鱷魚,一起在星空下河畔邊真實的看到過漫天的螢火蟲,也同為他聯系上從前的商隊而舉杯慶祝……在尼羅河的河谷裡,在那個稻田豐收,河床肥沃的地方,他說她就宛如一隻白色的蝴蝶,繞著尼羅河從沙漠飛到綠洲,也飛進他的心裡。

  “聯系上商隊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要走了。我要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做到自己給身後的人許下過的承諾。”

  沈方易這才插話到:“您就沒有想過,帶她回來。”

  “想過,但是她從來都屬於高山,屬於大海。而我,屬於身上的姓氏——”

  沈二爺爺轉過身來,陽光悄悄地從他身上慢慢地溜走,“這一點,我相信你明白。”

  “當年的沈家風雨飄搖,你太爺爺是需要化敵為友的,而我作為他選中的人,必須那麽做。你二奶奶出身名門,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所有的優待,她值得一個良好的,保障的,穩定的婚姻。”

  “那你們——”

  未等沈方易問到,沈二爺爺就說到:“我對婚姻秉持忠貞,我和她,不曾再有聯系。”
    未了,沈二爺爺又長歎一口氣說:“阿易啊,可是我老了,老了老了,就容易懷念過去。”

  “當年我在非洲,染上傳染病的時候,命懸一線,她一邊四處求醫,一邊又說她一定要死在我前面,失去愛人的感覺一定比自己死亡的時候還難受。她倒是說到做到。”

  沈二爺爺說到情深處,一度哽咽:“誰知這輩子,卻是死生不複相見了。”

  他的眼神開始變得空洞:“阿易啊,我以為,我不會有遺憾的。”

  “這輩子,我站在父輩的肩膀上,接過火炬,去往更高的地方,去到更遠的地方,我貪慕富貴,也沉溺虛榮,更向往權勢,商場浮海爭鬥,直到半個月前,我依舊為那些事,殫精竭慮。”

  “可是偏偏半個月前,我有一次夢到她,她站在那尼羅河河谷的花海裡,問我願不願意跟她走,我從夢中驚醒,突然就明白了,什麽叫做抱憾而終。”

  等到沈二爺爺說完的時候,長長的夕陽光已經悄然從他身上離開了,院子裡原本被冬日陽光烘暖的花草植物此刻都焉噠噠地垂下腦袋去,陰冷的北風嗖嗖地從腳底升起,席卷走枝頭凋零的黃葉,落入紅牆外頭的車水馬龍裡。

  沈方易許久都沒有說話。

  他意外地撞見這個秘密,卻也明白,不只是他,就連沈二爺爺自己也明白,他那荒唐的願望不過是壓抑許久的情感在人生的某一時段突然爆發。

  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吧。

  不是五年後,不是十年後,而是在當年華老去,光景不在的某個日暮垂垂的黃昏,心突然猛然地一疼,然後無邊的怨恨和後悔如海浪般的襲來,裹挾理智後只剩下荒唐的衝動。

  茶涼了,喝完了,沈方易起身。

  “阿易——”沈二爺爺叫住他,“你能替我,去拿個東西嗎?”

  “您說。”

  “她跟我說過,她要是拍到極光了,就做成膠片,捐給昌京大學的資料陳列館。”

  “那她拍到了嗎?”

  “我不知道。”他微笑著,“我從前,從不敢赴約。”

  “不過我想看看。”

  他一字一句重複道:“我現在,真的很想看看。”

  *
  拿到昌京大學資料陳列館的那些攝影作品並不是難事。

  負責資料館的張老師是沈二爺爺的故知,也認識沈方易,他把那疊資料從櫃子裡拿出來的時候,吹了吹外面的一層落灰,細微的塵土在檔案室狹窄的窗口光下紛紛揚揚地落下,似是抖落一場陳封已久的積雪。

  “終於來拿了。”張老師把東西給沈方易,“他要再不來,我都要退休了。”

  “謝謝張老師。”沈方易接過,翻開扉頁,第一頁便是娟秀的女性落筆——“致沈商文”

  這是他二爺爺的全名。

  他合上,跟老張道了謝,返回老宅的時候,見到沈二爺爺,他在昏黃燈光下支著腦袋,打著瞌睡,屋子裡靜悄悄的,毫無聲息。

  他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厚重書籍落在紅木桌子上的時候,發出沉悶的一聲響動,靠在那兒的人醒過來。

  他見到沈方易,原先倦怠的神色舒緩過來,而後著急地拿過本子要翻開,但手指真的撫上那扉頁的時候,他又久久地猶豫了。

  “您看看吧,這東西,就是給您的。”

  他這才打開,引入眼簾的,就是那四個字:“致沈商文”

  除此之外,無其他筆墨了。

  沈二爺爺一張一張地翻著照片。

  那被保存的完好的年華,從那些因為相機的誕生而被人類記錄下來的畫面裡,躍然於紙上,飄進冬日縹緲的熏香淡煙裡。

  每一張照片,身後都有一個傳奇的故事。

  沈二爺爺說,她有一輩子鍾愛和追求的事業與夢想,即便死在懸崖之下,她也會為屍骨最後融為大地而高興。

  沈方易不知道,她是不是一輩子,再無遇上良人。

  還是說世人皆不是她要致的——沈商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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