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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霧裡》第五十二章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第 52 章

  ◎寵壞了。◎
  只是陳粥不知道的是, 或許以2014年那個夏天梅西先生那場遺憾作為開始的標志,她和沈方易的人生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起初只是在北邊國家的一個城市裡幾個農場主貸款違約抵押過程中出現的小糾紛,而後引發小面積的商業銀行出現了擠兌, 加之部分石油公司因為價格下跌產生的石油債券的兌付困難, 再後來就是貨幣縮水帶來的貿易衝擊,一時間,北邊風聲不斷。

  但北邊, 是在是太遠了。

  就如當年的陳粥一樣,是斷不會想到往後她做碩士論文的時候,竟然要把當年這一場她從來都沒想過會波及她人生的金融危機作為分析對象, 客觀又冷靜地一一列明影響。

  當時她只是在電視新聞上毫不在意地瞥過一眼, 或許不止是她, 就連沈方易在內的那圈子人, 在聽國內專家爭吵的火熱的時候, 也只是不在乎的點點頭, 北邊的事有點威脅,但應該影響不大。

  她當年依舊躲在沈方易燃著溫暖壁櫥火爐的洋房裡,看一部叫做《蝴蝶效應》的電影, 故事的男主角伊萬因為想改變童年發生的那些讓自己和愛人覺得糟糕的事, 幾次回到過去試圖改變那些關鍵節點的事件,解救自己與愛人。可是他發現每次回去改變那些他覺得影響他人生的關鍵事項後,卻又有許多事因為他做出的改變而改變, 最終的結果又會偏離自己希望的結局。萬般嘗試後,故事的最後, 伊萬選擇回到了出生前, 他選擇用臍帶繞頸的方式將自己的生命扼殺在出萌芽階段。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影片懸疑又發人深思的種種帶來的震撼, 陳粥在深秋的夜裡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而當影片結束又開始自動地從頭播放時, 陳粥隱隱感覺到自己肚角有些難受,她摁了暫停鍵。

  她光著腳試圖從自己的包裡翻出來胃藥,翻箱倒櫃之際,黑白色的大屏幕上還留著剛剛一句話:

  “It has been said that something as small as the flutter of a butterfly’s wing can ultimately cause a typhoon halfway around the world. -Chaos Theory
  據說,一些微如蝴蝶振翅的小事能引起很掃大半個地球的風暴——混沌理論”(1)

  又跟從前一樣,她又要遭一晚上罪。

  那掛水針孔進她血管的時候,她極為造作地倒吸一口涼氣,看得沈方易又氣又心疼。

  他接到電話後就匆匆趕了回來,從地上抱起人的過程中還不忘數落她胃不舒服還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散步並做兩步地帶著她就去了醫院。

  他說她全身都是毛病的時候,她皺起眉頭,就不想討好他了。

  她沒找到胃藥,又難受的很,只能癱倒在地板上撥著沈方易的電話。

  沈方易嘖一聲:“倒打一耙。”

  “是。”他笑著搖搖頭,“我是把你寵的無法無天了。”

  “不要嘛——”陳粥一直沒有說話,乖乖地聽著沈方易發火,可是聽到自己好不容易藏起來的雪糕冰棍不僅被發現了還要被沈方易丟了的時候,忍不住地還要替它們求情。

  “那你別遷怒他們了嘛。”陳粥見沈方易口松,知道自己峰回路轉還有機會,她極為討好地貼上來,眼睛眨巴眨巴帶著笑容望著沈方易,“沈方易,我會好好的,下次真不會這樣了。”

  在醫院掛了號看了情況後,醫生配了藥配了生理鹽水。

  “我不心疼你能遷怒你那堆雪糕嗎?”

  “真的。”陳粥點點頭,伸手要他牽。

  “我看你敢的很。”沈方易嘴上沒接她的求饒,“每次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小小年紀的,全身都是毛病。”

  “那當然。”她逗他,“誰讓你寵我呢。”

  *
  陳粥以為自己撒個小嬌這事就過去了,誰知沈方易後面幾天把她看得牢牢的。

  沈方易面色陰冷地問了他找來照顧陳粥一日三餐的阿姨,最後問出來知道是她貪吃生冷的東西,胃又疼了。沈方易眉頭一皺,在那兒下了指令,讓居家阿姨把她買來存在冰櫃裡的各式各樣的冰棍全丟了。

  “我知道錯了。”她伸出另一隻不掛鹽水的手,抓住沈方易的衣角,晃了晃,黏黏糊糊地說,“沈方易,我以後不會這樣了,你放過它們吧。我不敢了。”

  “你可不許咒我哦。”陳粥不幹了,連帶著衣角都不想晃了,收回自己的手,“誰全身都是毛病了,我生病你一點都不心疼,你鐵石心腸的很!”

  “真的?”他垂眸問她。

  他只能握過她伸出來的那隻手,又伸手把自始至終都垂落在那兒因為輸液顯得冰冷的手,都握到他的手中,“你是真的知道,怎麽哄我。”

  他也不舍得讓她在醫院裡呆著,於是配了藥之後就讓家裡的私人醫生過來幫忙掛水。

  他直接找張老師讓他幫忙給輔導員請了假,說陳粥要在家養胃病。

  她那點胃病雖然是老毛病,但也不是日日都來找她麻煩。往常,她疼起來後的兩天能飲食清淡,但不出兩日,她那點川渝人民對於麻辣的熱愛又會勾引著她,況且胃在那時也不疼了,所以她也沒有那麽在意。

  可是這次,沈方易足足養了她一個禮拜。每次到吃飯的時候,沈方易不管在那兒,都能準時回來,監督著她的一日三餐,好不容易她聽說沈方易要出差,暗搓搓地期待著等著他走後去外面開個小灶,擼幾串椒麻雞吃吃,可偏偏路過書房的時候,聽到沈方易對助理說,把他的出差行程往後排排 ,家裡有事,走不開。

  家裡有事……家裡除了有她這個悲傷的事,還能有什麽事。

  陳粥一臉沮喪地拖著自己沉重的步伐,走回自己的房裡,悲傷到晚飯都吃不下,縮在被窩裡賭氣。
    門上傳來一陣敲門聲,陳粥知道是沈方易,她轉了個身子過去,假裝自己睡著好了,省得自己等會控制不住罵罵咧咧的。

  門外的人見她沒動靜,開了門,徑直朝她走過來,穩重的腳步聲落在地板上。

  他像是把什麽東西放在了床頭。

  陳粥在那兒憋著氣,她想等會要是沈方易叫她起來,她就假裝沒聽見好了。

  誰知沈方易根本就沒有叫她,而是徑直把手伸進來,掀開被子,拍了拍她的小屁/股。

  陳粥氣鼓鼓地一個鯉魚打挺起來,不滿到:“沈方易!”

  “起來吃飯。”

  陳粥眼神望向那放在床頭的寡淡的白粥,懨懨到:“怎麽又吃粥。”

  “嗯、有本事你不要胃疼,你不胃疼了就不要吃粥了。”沈方易撈過那碗粥,用杓子舀了一口,吹了吹,遞給她,“快點的,不燙了。”

  陳粥懨懨地,不情願。

  “快點。”他遞過去,湊到陳粥嘴邊,“別想著耍滑頭了,沒用的,該吃還是要吃的。”

  陳粥心裡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她插科打諢撒嬌求饒什麽都試過了,都沒有。

  罷了罷了,吃就吃吧。

  她不情不願地張嘴。

  可是舌尖碰到寡淡無味的白粥的時候,一瞬間想的還是,好想吃椒麻雞啊。

  沈方易見她吃了,原先抬起的手落下,在那兒耐心地等她咀嚼完,半天沒見她吞下去,又抬手送一口進去,督促到,“別光是嘴巴動,你得咽下去。”

  阿西吧,管東又管西,她於是不滿道,含糊到:“沈方易,你真的很像我爸唉,又囉嗦又古板。”

  誰知沈方易卻一臉正經地說:“爸爸什麽的,你還是等著晚上留到床上叫,你現在的任務是,把這粥吃完。”

  陳粥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看著他。

  “還是說——”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真把粥放在了一旁,空出的手伸過來,撈過還在被子裡的半個身子,迫使她翻身過來,對著他,拍了拍她的臀,“現在就要?”

  她反應過來了,整個人往被窩裡縮,“不要不要不要,我吃飯我好好吃飯!”

  沈方易面對她的投降笑的蔫壞,但他依舊伸手進去捏了一把,在她用“不是吧你一點信用都不講還反悔”的眼神中這才放開了她。

  她終於是乖乖地,把粥喝完了。

  當然喝的時候,還不忘嫌棄他給她準備的粥難喝,說她一個品粥專家,從來就沒有喝過這麽難喝的粥。

  沈方易後來囑咐了家政阿姨給她的粥裡添些作料,慢慢地從白粥過度到皮蛋瘦肉粥、蝦仁蟹肉粥,但她依舊頗有要求,不是說米不行,就是說水太多。

  她說文火燉到米水不分才是她的合格線。

  說陳學閔從前都是這麽做的,要那樣的才好些,她才愛喝。

  沈方易本來是想著把她提的要求盡數告訴家政阿姨的,但轉念一想,傳達來傳達去,或許在理解上又有了偏差,她又會以不符合口味為借口躲避喝粥,於是他想,不如自己下廚吧。

  他會下廚,從前在國外求學的時候,偶爾想念家鄉菜,但中餐廳大多草率又隨意,他於是找過一個中餐師父,學過一年半載的中式料理,雖沒學過燉粥,但想來,不過是加米入水,總不至於難到哪裡去。

  只是真的開始著手燉的時候,他站在那文火烹著的砂鍋前,卻一刻都不敢松懈,腦子裡想的都是她那些挑剔的諸多訴求,他見那秋日的陽光從灑滿廚廳到西下微弱,從光影中看到微塵虛浮,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原已過了大半日的光景。

  他從未為了一頓飯,一碗粥,費上過他這許久的光陰。

  上下縹緲的微塵裡,終於慢慢浮起一陣白色的霧氣,文火把砂鍋裡的粥沸開,屋子裡滿是稻米的香甜。他掀開蓋子一瞧,是她說的,到了水米不分的程度了。

  沈方易突然在那一刻,知道了什麽是,人間煙火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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