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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霧裡》第十四章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第 14 章

  ◎他們的根背道而生。◎
  陳粥在這一刻面臨這兩個選擇,是順著不可逆的時光洪流再次讓他們的生命錯開,還是反抗上蒼睡眼惺忪開的玩笑。

  她在那一刻竟然有些無措。

  留下她的聯系方式嗎?給他們一個在往後人生中主動能交錯的機會嗎?
  陳粥看向了他西裝口袋裡那個此刻尤為乍眼的不合時宜的紙條正探出腦袋,囂張地炫耀。

  沈方易隨著她的目光看去,才發現她在看剛剛他隨那個女人塞在了他的口袋裡的紙條。

  他抽出,未打開看過一秒,隨即折疊,把有字的那一面折到看不見的深凹裡,把空白的那一面翻出來,從長廊盡頭堆積的那堆雜物裡神奇般的翻出一支筆來。

  光陰斑駁下,遒勁的字體穿透紙面,他將其拾起來,折疊好,輕柔地塞進她的上衣口袋。

  “那這次,記得要打給我。”他如是說道。

  陳粥並不覺得,她的條件會比剛剛那個出現在公眾視野中的女明星要好。就在剛才,她熱烈地給他留了聯系方式,但他看都沒看一眼,反而跟她說,讓她打給他。

  這讓她產生一點:女明星於他,主動權在他;他和自己,主動權在自己的錯覺來。

  所以姥姥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川渝。

  熱水上身的一瞬間,她隱約感覺到了身上傳來的刺痛,在昌京的第二年冬天,她還是受不了昌京冬日的乾燥。

  可是她偏偏在這兒遇上他,在他的世界裡遇上他,跟她內心裡鋪墊想象的世界一模一樣。

  她一語戳穿她的心思。

  陳粥知道,阿商所處的環境比她所處的更為複雜,她十六歲就混跡在野蠻生長的燈光下,對浮屠人世的炎涼曲折領悟的更為透徹,但大多數時候只顧看著,從不管閑事。

  今晚,她洗去在冬夜裡出的那層粘濕的汗水。

  說到這兒的時候,阿商突然說,你不是剛拒絕了小汽車嗎?
  陳粥錯愕地吸了吸鼻子,阿商下來的時候,沈方易明明已經走了。

  姥姥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人的靈魂扎根在故鄉的土壤裡,要是離開家鄉離開親人太久了,靈魂就會疼,才會出現那些水土不服的現象,那是遙遠的靈魂在呐喊。

  十一月昌京的風從燈火湮滅處席卷成浪潮呼嘯而來,凌晨兩點的夜裡,陳粥坐在阿商的小毛驢後面,像隻無家可歸的流浪小貓,望著頭頂上不知是載滿城市腥風血雨的辦公室的長夜明燈還是空氣稀薄的天空上出現的孤星北鬥,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她甚至在高燒迷糊的那一刻還想過,她是不是可以主動地說一句,沈方易,你號碼多少,留個聯系方式吧,你說人生操蛋,萬一再見了呢。

  阿商驚訝於她哪裡來的這麽多錢,陳粥說你只顧拿著,就當是我這個小富婆借給你的。

  “車?”陳粥努力把脖子伸長,試圖聽的更清楚些。

  接下來的幾天,吃飯,睡覺,上課。

  她從黑暗中摸索到她隨意丟置的手機,她全身躲進被窩裡,打開手機的光,食指和大拇指觸碰到那紙片的時候她微微遲疑了一下,而後,還是借這光,把紙拿了出來。

  其實不用阿商提醒,她並非是不諳世事單純如斯的。

  三人的宿舍裡充滿著輕微的鼻息聲,夜晚是卸除一身防禦和疲憊的時候,陳粥輕手輕腳地拿了洗漱用品去宿舍外面的公共浴室洗漱。

  “嗯,這車全昌京只有一輛,我聽幾個玩音樂二代祖們歆羨地說起過,是低調從西歐運過來的改裝車,光是有錢,是弄不到的,聽說那車主姓沈,你的那個朋友,是不是也是這個姓?”

  如果她在明媚午後的某個街角遇到他,她一定會迫不及待地轉過身去,給他一個超級純淨的笑容,踮起腳尖來連頭髮絲都飛揚的說,“沈方易,你過得好嗎!”

  陳粥坐在阿商的小電驢後面,阿商唯一的安全帽落在她頭上,她縮在黑夜獵獵的風裡,躲在阿商筆挺的身形後面,把賺到的錢塞進阿商的牛仔褲裡。

  跟從前一樣,不參加學校的社團,不結交學校裡優秀的朋友,但卻沒有向往常一樣,再去黑黢黢的夜裡找阿商。

  二十四小時的熱水供應是當時昌京大學奉為美談的“招生優勢”,只不過半年後換了一屆領導班子,出台了熄燈斷電斷網停熱水的政策,那受當時的95後詬病的軍事化管理,卻成了陳粥後來那一晚的導火索。

  當然,那都是後話。

  阿商聽到身後的人沉默了,便知道她說的對上了:“小粥,抱歉,我還是得跟你說,他可能,不是很適合你。”

  她常常在夕陽的搖椅上,搖著菖蒲扇說,人人都有自己的根,有些人的根纏繞在一起,所以他們會相互守護過一輩子,有些人的根是背向生長的,越努力生長卻越遠,哪怕他們的枝丫伸到很長很長,直至參破霧霾,最終衝破雲霄的在一起,但是因為纏繞在一起要花光所有的養分,所以他們最後還是會枯死,在一陣燎原的星火中,化為灰燼。

  不如川渝的溫暖溼潤,萬物生長。

  而不是在靡靡的夜色裡,以這樣太過於讓人想象的身份。

  陳粥側躺在床上,擦了擦眼裡濕漉漉的東西,她換了個方向,枕頭下的紙片薄如蟬翼,卻好像硬如頑石,抵得她太陽穴都疼。

  陳粥躲在她身後,說阿商你坐那麽直你都成人牆了,你不冷嗎,我都被凍出鼻涕泡泡了,咱以後有錢了買輛小汽車吧。

  即便是在濃重冷冽的風裡,陳粥也聽到了阿商長長的歎氣,她說小粥,對不起啊。

  她不想承認,她明明想重逢想了很久。

  “說什麽對不起啊,我借你錢,你要還的,你先給小譯看病,別找那些人借了,他們下手沒輕重的。”

  她把那紙條,折疊好放在自己的枕頭底下。

  姥姥眼角的皺紋很長很長,她最後在搖椅上,睡的昏沉,嘴裡最後說的是,你爸和你媽,就是不信命呐。

  陳粥聽到這兒,很多想象也就不需要太具體的展開。

  一句建議,已是走心的交情。

  她那晚在大廳裡等阿商,沈方易是等陳粥說阿商下樓了之後才走的。

  阿商:“沒有,只有一個背影,不過我認識那個車。”

  她回到學校的時候,保安大叔正對著暖風機打瞌睡,她很輕易地繞過他刷卡進的學校,摸著冷寂的夜色鑽進宿舍樓裡。

  陳粥:“你看到了啊?”

  阿商沒說話,只是身子更挺直了些。

  不信命呐。

  “沈方易……”

  三個字一筆一劃都穿透紙面,她順著那筆畫的紋理甚至都能感覺到他下筆的力道。

  他曾在黃昏歲月中堅定地對她說過,做一個快樂的人是世界上最難的事。

  她這一刻,抱歉又遺憾地認同到,他的出現,讓她的生活又開始變得生動而鮮活,可是他們的根,不用刨開腳下的土壤,就能知道,那一定是背向而生的吧。

  她把紙片重新合上,重新壓回枕頭底下。

  她換了個身,又起來,把紙片從枕頭底下拿出來,又掀開床單,甚至掀開被褥,把它死死地壓在下面。

  而後的幾天,她上著對她來說枯燥又混沌的課程,前排的同學討論的如何拿到學分和績點,後排的聊起計算機學院院草跟女朋友分手的事情。
    那年新的社交軟件迅速佔據年輕人的手機內存,那些曾經青春期偶爾出現在她課桌下的裡的幾封老套情書被換成了更有效率的“對方添加您為好友。”

  後來陳粥才知道,那個約她在學校奶茶店見面的清爽乾淨的男生,就是他們說的計算機學院的院草。

  他自我介紹,他叫宋冼,是在川渝的同鄉會線下聯誼活動中看到的陳粥。

  陳粥都差點記不起來這個活動,那會她還在用人人網,看到校友群裡有個同鄉會就加了群,參加過一次線下聚會,至於聚會上來了哪些人,她不太有印象了。

  宋冼說,學校外面開了家正宗的川菜館,要不要去瞧瞧。

  他說這話的時候,明媚的把手裡的奶茶遞給她,說吃完之後,還能去網咖一起玩遊戲,說到這兒,他好奇地問陳粥,“你會玩遊戲嗎?”

  陳粥:“捕魚達人算嗎?”

  “哈哈,那也算,那你會玩LOL嗎,我們可以一起組隊玩。”

  陳粥咬著吸管搖搖頭,“沒玩過,不過可以試試,我對不學無術的事情,向來比較擅長。”

  “好啊,那今天去嗎?”

  “去。”

  陳粥最後在所謂的網咖玩了個下午。

  事實證明,她不擅長這種操作競技類的遊戲,她又菜又倔強,對面來草叢中蹲過她之後,她追到人老家去砍,砍不過人家復活之後又去砍,連路上的兵線都不要了。

  玩到後來,宋冼旁敲側擊地說,“陳粥,你應該回去守著塔,或者跟在我後面,這是個推塔遊戲。”

  陳粥盯著小地圖仇家的動向,一臉倔強:“這是個殺人遊戲。”

  陳粥不記得她跟宋冼混了多久,她隻記得那段時候,她一直沉浸在這個“殺人”遊戲的玩法中,從原來的出門就被全地圖殺練到同段位的竟然能跟對面的人單挑殺上幾個回合再死,再到後來,她竟然能全地圖追著對面五個人亂砍。

  宋冼看得目瞪口呆,常跟他們組隊的人都從小粥改口叫成了粥姐,說她的作風和她的ID完美匹配——“勸網癮少年從良。”

  陳粥發現這樣,她想起枕頭被子下的秘密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

  直到那一天,宋冼和往常一樣,送她到宿舍樓下。

  那天天氣預報說,昌京將會迎來一場初雪。

  陳粥站在台階上說拜拜的時候,宋冼站在台階下的光影裡,白色的衛衣配著米色的夾克外套,額間散落柔軟的碎發。

  他沒跟以前一樣說拜拜,而是伸出手,牽過要走的陳粥,把驚愕的她摟進自己的懷裡。

  陳粥被他抱在懷裡,空洞的目光看向遠方,她聽到他說,“小粥,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陳粥還未來得及指揮大腦,身體率先做出反應,陌生的氣息讓她不安,她掙扎了出來。

  對面的男人在說抱歉。

  她低頭,只能說抱歉。

  那一天,昌京沒有下雪。

  天氣預報撒謊了。

  半夜,暖氣壞了。

  熟睡的人躺在被褥裡未曾發覺,久久難以安睡的陳粥卻清醒地感知到自己的寒冷。

  她腦海中越來越清醒,晚上的畫面一次一次會出現,她難以明白那種抗拒。

  明明一個擁抱,能傳遞所有的快樂和情緒。

  明明她在沈方易身上感受到過,靠近時候她身體細胞的喚醒。

  她再一次,把紙條拿了出來。

  盯著那紙條,她不知道是怎麽睡著的。

  只知道潮濕的夢裡,翻來覆去的她又夢到了者摩山上,他說再一會。

  夢到了混沌酒氣的夜裡,他握著她的手,優雅地,如鋼琴演奏般的教會她怎麽系領帶。

  她手延展到他的面前,他甚至引導她向下,她能感覺到腹部肌肉完美的紋理。

  她甚至夢到,他眉眼含笑地又對她說,陳小粥,你要是再這樣,我就真不當什麽正人君子了。

  她最後從夢中驚醒。

  外面一片雪白。

  初雪遲到了,但最後還是來了。

  覆蓋一切複雜,只剩純淨的白,統一了萬物。

  陳粥望著窗外,打開手機,猶豫了一會,一鼓作氣地撥通其實早就倒背如流的號碼。

  那頭很快就有了回應。

  低沉的,含著酒氣的慵懶嗓音響起:“喂?”

  陳粥默不作聲,她長久地拿著手機,只有無聲的呼吸,未說一句話。

  那頭的人好像很有耐心,試探到:“陳粥?”

  陳粥所有的情緒在那一刻爆發,她啞著嗓子說:“沈方易,下雪了。”

  “嗯?”他在那頭回應到。

  而後傳來好似是拉開窗簾的聲音伴著他低沉的聲音,“真下雪了。”

  他問到:“你怕冷嗎?”

  暖氣已經修好,陳粥好了傷疤忘了疼,搖了搖頭。

  電話那頭笑了一聲,而後緩緩說道:“昌京雲圖山的浮光寺,每年下雪的時候,夜燈長明,浮光搖曳,很是漂亮,你想不想去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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