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陳漾眼圈含淚, 眼尾泛紅,半抬著眼眸仰望著裴灼,神情委屈得不能再委屈。
他平時看起來內斂溫吞容易害臊, 這還是裴灼第一次看到陳漾露出這麽孩子氣的一面。
撒撒嬌耍耍賴什麽的, 反正裴灼是扛不住。
“好。”他立刻應聲,拍了下陳漾的肩,放緩聲音道:“你在車裡等我,我很快回來。”
說完就轉身開車門,可下車之際又被拉住。
白皙瘦長的手指攥著裴灼的衣服, 手腕用力, 輕輕扯了兩下。
“怎麽了?”裴灼動作頓住,順著他的力道坐回去。
陳漾用另一隻手把眼睛揉得更紅,長睫被淚水打濕成一簇一簇的, 吸吸鼻子悶聲道:“還是算了, 我回去養一周就好。”
他只是額前兩邊看起來禿了一點點, 難看幾天就恢復了。但如果裴灼真的剃寸頭……那之後大概幾個月都會醜醜的。
陳漾想象了一下裴灼寸頭留長的畫面——像剛被割了一茬的韭菜。
天, 好絕望。
“不行不行,你不要剪。”陳漾連連搖頭。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十分顏控,不想以後面對那樣的裴灼。
陳漾剛才那麽說只是因為看見裴灼,覺得心裡不平衡,所以一時衝動。現在冷靜下來就隻想趕緊回去照照鏡子, 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補救。
裴灼當然是什麽都聽他的, 摘下帽子扣到陳漾頭上,讓他遮著,開車回了海邊別墅。
陳漾回來後就穿過尤楓和童趣他們, 神色緊張, 腳步匆忙, 直奔樓上房間。
尤楓:“?”
“美人怎麽慌慌張張的,我還沒撲他呢。”
“看見你嚇的吧。”童趣諷他。
尤楓瞪他,轉頭問另一個人:“裴灼,美人怎麽了?跟你出去一趟就變這樣,怎麽回事?”
裴灼掐了下眉心:“自己去問。”
他大步流星地追著陳漾上樓。
陳漾到衛生間摘下帽子,對著鏡子扒拉了好一會兒前面的兩撮頭髮,還是沒找到能讓這兩撮頭髮這樣散著還能好看的方式。
最後只能用小夾子把剪壞的頭髮別了起來,讓額頭露出來。
“好看。”裴灼懶散地靠著衛生間的門,看向鏡子裡的陳漾,拍了兩下手:“這麽看更嫩了,我都不好意思叫你陳漾老師了,是吧漾漾?”
陳漾:“……”
他沒心思管裴灼怎麽叫他,摸著頭髮,有些遲疑:“真的好看嗎?”
“真的。”裴灼走到他對面,把他的手拿下來,稍稍俯身注視著陳漾,認真道:“騙你是狗。”
陳漾:“……”
倒也不用。
“好吧。”陳漾歎氣。
反正他的頭髮,現在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裴灼溫柔地揉了揉他的腦袋。
他剛才真的不是撒謊或者奉承。陳漾的五官精致,皮膚好,臉蛋還小,眼睛生得尤其漂亮勾人。
之前有碎發的時候,那一雙桃花眼總是半遮半掩,清冷氛圍感十足。
但其實額頭全露出來也很適合陳漾,只是陳漾自己還沒看順眼而已。
裴灼是真心認為陳漾怎麽都好看,是很明亮的一個人。
-
陳漾因為頭髮剪毀了,不太想上鏡,晚上發心動短信的時候一直戴著裴灼的帽子。
尤楓他們也知道了這事,又心疼又想笑,紛紛安慰陳漾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今晚心動短信的結果是陳漾和裴灼互發,謝述塵發給陳漾,而童趣和尤楓被節目組叫出去談了一次話,回來後就給對方發了短信。
唐千嶼選擇了棄權,他現在就是個湊人頭的。
簡時意自然照舊是發給了楚時霄,而楚時霄一貫秉承著做任務的方式,按順序每天換一個人發短信,今天剛好輪到了簡時意。
這是他們第二次互發短信,簡時意很高興。
他想起上一次楚時霄一次約會的時候,是在咖啡廳。楚時霄開了一下午的視頻會議,而他就在對面乾巴巴地看著。
咖啡喝了不少,話卻沒說上幾句。
“楚總,你明天…你每天都要開會嗎?”簡時意和楚時霄一個房間,沒忍住問了這個問題。
楚時霄看他一眼:“不是。”
那就是說明天可以好好約會了?
簡時意眼裡逐漸有了光彩,又聽見了楚時霄的下一句:“明天的約會,別抱期待。”
“你還年輕,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兩句話,簡時意眼裡的光又被澆滅了。
這是楚時霄第一次跟他說這麽多話,居然是為了勸他放棄。
簡時意有點委屈,但還是咬了下唇,固執道:“我不覺得追求喜歡的人是浪費時間。楚時霄,你等著看吧。”
他放完話就拎著毛巾鑽進浴室,“砰”地一聲關上了門,上鎖。
楚時霄目光冷淡地掃了那邊一眼。
…
“真不理解小意怎麽就喜歡那種冰塊,熱臉貼冷屁股,沒勁死了。”唐千嶼正好在房間跟謝述塵吐槽。
謝述塵翻一頁書,淡聲:“尊重每個人的喜好。”
唐千嶼聽完後滿臉的一言難盡,有時候他真覺得和謝述塵說話很沒意思。
明明看著溫和俊逸特別適合聊天吐露心事的一個人,結果眼鏡一推就變成寡淡無情的老師在線授課了。
可謝述塵不是心理醫生嗎?那不應該溫潤如玉才對,像他這麽平淡的聊天方式真的會有病人找他看病嗎?
“謝醫生,你喜歡陳漾嗎?”唐千嶼憋了一會兒,沒忍住問。
謝述塵扶了下鏡框,抬頭:“為什麽這麽問?”
“就是好奇,我感覺你好像隻對陳漾笑過。”唐千嶼說。
而且謝述塵隻對陳漾態度不一樣,對他們其他人都是愛理不理,冷淡的很。
謝述塵稍稍一頓,合上了書,手指在書的封面上點了一下。
陳述也隱晦地提過這個問題。
昨晚風大,陳述喊他下樓,還非要給他外套穿。自己卻靠在車門上抽煙,吐出的煙霧被風吹出去很遠。
“謝述塵,之前坑你簽合同是我不對,我道歉。節目我看了,謝謝你照顧我弟。”
“不用。”謝述塵說:“我收了錢,這是我的職責。”
“是是是我懂,但是我能問問,為什麽你對我…對我們就這麽冷淡啊?”陳述掐了煙問:“你隻對漾漾好?”
他都沒見謝述塵在他面前笑過,可是看了兩期節目,謝述塵對他弟卻是相當溫和,也經常對著陳漾笑。
這是為什麽?謝述塵真的對他弟沒有一點醫患關系以外的心思嗎?
“陳先生,我不喜歡被人試探。”謝述塵在冷風中皺了下眉:“陳漾是我的病人,照顧他的情緒是我的工作。”
陳述愣了下,思忱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也是你病人,你也會照顧我的情緒,對我那麽好,也對我笑?”
“是。”謝述塵點頭,眼底沒有一點波瀾:“你還有其他問題嗎?”
陳述聳肩:“沒了,一點都沒了。”
一個看起來沒什麽情感的人,卻能在工作狀態下對一個人展現出體貼與溫柔,讓人不由自主地向他吐露心聲——陳述忽然覺得,謝述塵這心理醫生真夠可怕的。
他告辭離開,硬塞給謝述塵的外套卻忘了收回。
“謝醫生?”唐千嶼納悶:“你怎麽不說話了?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
謝述塵回神,看向唐千嶼,目光似乎格外冷淡:“沒事。”
“剛才的問題不方便回答,抱歉。”
他不喜歡陳漾,但也不能對外說陳漾是他的病人。
多說多錯,不如不說。
-
陳漾這晚睡得不太好,他和裴灼先後洗了澡,換了睡衣躺在一張床上。
晚上同床睡覺和中午同床睡覺的差別實在太大了,跟著夜幕一起降臨的還有無聲無息的曖昧。
哪怕裴灼只是躺在那什麽都不做,存在感也十分強烈,陳漾甚至能聞到裴灼身上沐浴露還是洗發水的木質淡香。
他忽然發現裴灼其實很講究也很有情調,比如身上總是會帶著淡淡的香味,有時是勾人誘人的濃香,比如上次去舞蹈室。
有時是冷香,比如現在。
陳漾只需要睜開眼,就能看到裴灼。可他現在閉著眼,嗅覺和聽覺就更靈敏。
他聞得到裴灼,因為清淡的木質香讓人舒適安心。他也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因為對他而言,加速的心跳實在是震耳欲聾。
房間裡靜悄悄的,陳漾閉著眼睛熬了很久,快到凌晨一點才昏昏沉沉地要睡過去。
隱約間,陳漾好像聽到裴灼輕笑了一聲。他想,如果他這時候睜開眼的話,一定會發現裴灼正在看著他。
入睡困難就算了,陳漾甚至還做了個噩夢。
夢裡有個會飛的惡魔,臉上掛著猙獰的笑,拎著比他頭還大的剪刀追著他跑,說要給他剃禿。
陳漾嚇得不行,在夢裡從白天跑到晚上,路上扔了好多東西打那個惡魔,結果逃了一天一夜都沒逃掉。最後惡魔獰笑著舉起剪刀,瞄準了他的頭髮——
嚇得陳漾驚喊一聲,猛地睜開雙眼,額頭滿是虛汗,呼吸有點急。
“做噩夢了?”
耳邊忽然傳來熟悉的有點沙啞聲音,陳漾點完頭,覺得不太對。
他怎麽會離裴灼這麽近?
“陳漾?漾漾?”裴灼又喚了兩聲。
陳漾揉了下眼睛,意識回籠,就那麽猝不及防地對上了裴灼放大的臉。他呼吸幾乎停滯,眼睛一轉,發現自己居然縮在裴灼懷裡。
“你怎麽……”陳漾“蹭”地一下坐起來,睡衣領口亂糟糟的,頭髮炸毛,咽了下口水慌亂道:“我…我兔子呢?”
“那邊。”裴灼懶洋洋地撐起半個身子,下巴點點地面:“你剛給扔了。”
陳漾不敢相信:“我扔的?”
“是啊。”裴灼笑著,眉梢一揚:“不要兔子,說什麽都要往我懷裡鑽……”
“哎,沒想到啊,我們漾漾還怪主動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