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回醒來,玉染躺在床上足足有一個月,吃喝拉撒全部是仙仆伺候著,她頭一回過著這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隔三岔五的白曜還會來探視一番,她心想著這樣的日子若是能夠永遠過下去就好了。
心中雖然對白曜突然的轉變感到奇怪,但更奇怪的是仙仆們雖然對她畢恭畢敬的,可是看她的目光卻是異常怪異,總覺著藏著幾分戒備。
每當他們用那種異樣的目光看著她時,她總是坐如針氈,終有一日她忍不住詢問,可是他們皆三緘其口,異口同聲說:“玉染姑娘,你想多了。”
隨著傷勢的漸漸好轉,她終於在今日能夠下床了,她一邊緩步行走活動著筋骨,一邊喃喃道:“這陵霄下手真有夠狠的,這麽久都未康復。”
她扭了扭有些僵硬的頸脖,經過妝台,本想徑直走向窗邊呼吸新鮮空氣,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猛然停住步伐,緩緩側首,望著妝台上的銅鏡。
銅鏡內映著一個面色蒼白的陌生女子,身材消瘦,眉宇清麗,隱約透著幾分凌厲。
她不由地朝銅鏡揮了揮手,銅鏡中的女子也朝她揮了揮手。
她捂著臉,大驚失色,“我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她的驚呼聲令看守在外的守衛破門而入,卻見滿臉驚愕的玉染對著銅鏡左看右看,口中念念有詞。
正巧白曜此時正來探望,一眼瞅到站在銅鏡前的玉染,長歎一聲,便屏退一眾,步履輕盈地走到她身邊,問道:“你在看什麽?”
玉染見來人是白曜,當即焦急地問:“我為什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白曜淡淡一笑:“你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玉染猛地搖頭,依稀記得自己的容貌與現在根本是兩個不同的人,到底出了何事,怎麽受傷之後醒來仿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白曄為何要騙她白曜已經成親?華碧晗又是怎麽死的?為何如今的白曜成了天帝?
這些疑惑一直纏繞在心中,還未得到答案,這會兒又添詭異之事,她為何變成了如今這番模樣?難道是白曜為了救她,便將她的魂魄轉移到現在這個身體上來?
“你別急,待我慢慢與你解釋。”白曜扶著有些虛弱的她回到床榻上,隨即垂首思附了半晌,這才說道:“其實,自打你在幽蘭谷被陵霄打死後,至今已四千年過去了。”
“四千年?”玉染十分驚詫,可她為何卻感覺只是睡了一覺,那份記憶清晰如昨。
“在幽蘭谷那一日,你的的確確是死了,這四千年來你已投胎轉世六次,如今的身份是天界北月神君,月初。”
“月初?”玉染喃喃地念叨著這個名字,覺得那麽熟悉,卻又那樣陌生,“可我為何一點都想不起來呢?”
“因為你受了重傷,所以失去了有關於月初所有的記憶,卻獨獨留下了玉染的記憶。”
“我為何會受重傷?”
白曜看著她滿臉的茫然,卻一副急切追問的模樣,猶豫了一下,這才將早就想好的借口與她娓娓道來。
“我找到了轉世為月初的你,並將你收入我門下為弟子,你的仙法超群,行事果斷,所以我便秘密派你進入魔界,接近陵霄,取得他的信任。我在明,你在暗,本以為配合的天衣無縫,只可惜關鍵時刻被陵霄識破你的身份,他一怒之下將你重傷打下懸崖。而你體內的天籟珠在你奄奄一息時給了我感應,我才得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瀕臨死亡的你。”
白曜簡單卻明了的將這四千年所發生的事說給她聽,她也一邊聽一邊點頭,眼中全然是信任,沒有絲毫懷疑之色。
“又是陵霄傷的我嗎?”想起在幽蘭谷時,陵霄已經不明所以的殺了她一次,轉世後竟又要殺她一次,心中不免多生了幾分憤怒,“妖就是妖,改不了殺人本性。”
白曜見玉染的心中真的不再有任何關於陵霄的記憶,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是淡聲應道:“如今的陵霄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陵霄,他如今已是魔界之主。”
玉染滿臉震驚,聽到這個消息,心中竟不自覺的有些後悔,後悔當初一念之仁救了陵霄。
這一個月她雖然重傷躺在床上,但多多少少是聽到一些仙仆私下談論的,他們談論的聲音極小,甚至是刻意避開她在十丈之外,但她卻不知為何,聽得那樣清晰。
如今的魔界正在一步一步壯大,而天界卻因南月神君與西溟神君之死而隕落,如今形勢危急,眼看仙魔大戰在即,可惜眾仙有些渙散,甚至對這場戰爭根本沒有把握。
白曜見她低頭,眼中不斷閃爍著複雜、悔恨、矛盾的表情,不由問道:“我還不知你當年是如何認識陵霄的。”
玉染一邊滿臉懊惱,一邊低喃:“我當年認識陵霄也是機緣巧合,那一夜我無意破了他的結界,正遇見走火入魔的他……”
她很詳細的說著她與陵霄之間的相識,白曜亦認真的聽著,只是越往後聽,臉色便愈發沉鬱。
“原來如此。”白曜此刻也算是清楚明白了當年玉染之死的種種因果,“一切都過去了,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玉染因白曜這樣一番話有些不知所措,一覺醒來,白曜對她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突然間很好奇,這四千年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何事。
“白曜,這樣的你讓我很不習慣……”她動了動身子,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好,笑對白曜說:“我還是習慣以前那個對我不冷不熱的你。”
白曜盯著她,果然還是玉染,也唯有玉染才能對他說出如此厚臉皮的話來,他不禁也與她調侃起來,“你如今有孕在身,我自然不能對你太過冷淡。”
玉染聽他提起孩子,指尖不由撫摸著小腹,似乎還不敢相信裡邊有著一個小生命。
她問:“記得我對你說過嗎,除了捉妖,我有兩個願望。”
他眉眼深深,回道:“一個是希望有個可愛的孩子,另一個是有個愛你的夫君。”
她詫異他過了四千年竟然還記得,滿心歡喜地說:“如今,我馬上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了。”
他不禁撫摸上她的臉頰,溫淳地笑道:“你馬上也會有一個愛你的夫君。”
她聽得心砰砰直跳,低聲問:“誰呀?”
望著她微紅的雙頰,他的目光愈發寵溺:“孩子他爹呀。”
玉染終於得到他這句話,心中似喝了蜜一樣甜,只是傻呵呵地笑望白曜。
可是幸福之際,心中卻忽然有一個角落湧出一抹苦澀,那份苦澀瞬間蔓延了全身,隻消那一瞬間,便被她刻意忽略,繼續沉浸在期盼已久的幸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