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站在原地靜靜地凝視著那個身影,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任時間悄然流逝。
風雪簌簌,身上忽閃一陣冰寒入骨的涼意,月初淡淡收回視線,轉身走入灶房內,將早已涼透的幾個小菜端進屋中。
待將飯菜擺好,便轉身要去關閉屋門,卻見身後黑影一晃,陵霄已立在身後,她不由後退數步,看著陵霄身上冰雪未融,她一時無言以對。
“琉離真有口福,這麽多年都能嘗到你親手做的菜。”陵霄的聲音雖冷,卻蘊含著幾分蒼然,說著便邁步至桌案旁,看著幾盤小菜,徑自就座。
那一刻,他的記憶恍若又回到了四千年前的那一夜,他被一個叫玉染的少女救了回來,正是在這張桌子上吃了他此生最難以忘懷的一頓飯。
月初就乾站在原地,看著陵霄喜怒難辨的眸子,始終沒有說話。
依稀想起白曜說起當年玉染的死,是陵霄親手殺了玉染,那麽陵霄必然熟知此處,如今再次來到這木屋中,是否又能想起當年他對一個不問世事的少女下殺手,心中是否能有愧疚。
陵霄問:“你可知這是何地?”
月初終是動了動唇,沉聲答道:“幽蘭谷。”
陵霄又問:“這些年,你一直住在這兒?沒有回天庭?”
月初笑了笑,終於動了步子,緩步朝桌案走去,於陵霄對面坐下,她也不答他的問題,只是雲淡風輕的問:“你是否也想如琉離一般賴在此處蹭一頓飯?我倒是不介意,我準備了兩個人的飯菜,琉離還沒吃就離開了。”
陵霄見她有意回避他這個問題,也不急著追問,拿起筷子便嘗了口菜,細細嚼了幾下便說道:“難怪琉離舍不得走。”
月初勾了勾嘴角,見他未停筷,吃得津津有味,突然間她覺得時間過得真快,猶記得當年她還年少,在麓山時柳大娘每回都做滿滿一桌子菜等他們回去吃飯,可如今再次同桌而坐,卻有多少歲月流逝,物似人非。
月初的心中忽然閃過一陣痛意,合著一百年前在魔界陵霄給的重重一掌,痛入骨髓。
“你走吧。”月初緩緩出聲,終是硬了聲趕他離去。
陵霄停筷,凝著月初臉上的冰冷,面色凝重,思慮許久終是一語不發的起身,繞過桌案走至月初身邊,右手搭上她的左肩,隱隱用了幾分氣力,卻覺她單薄的身軀不盈一握,只怕稍用幾分氣力便會再傷了她:“月初,對不起,我從未想過要傷你。無雙我一定會為你殺,但不是現在。”
月初再提起百溟水的仇恨,如今早已沒有當初那麽強烈且不顧一切,她深深地闔上雙眸,感受在停留在肩上的那抹溫暖逝去。
她低聲道:“你以為這些年我在意的只是因你傷我而保護無雙嗎?”
已走至門邊的陵霄猛然停住步伐,靜佇原地,靜靜聽著月初的一字一語。
“我所在意的是你在我與魔界中選擇了後者,天真的以為我們可以共同面對世間的磨難,即便是天譴降臨,只要我們是在一起的。可你的選擇卻讓我失望,就像我千辛萬苦跋山涉水而來,迎接我的卻是滄海桑田。”她的雙眸終是睜開,淚水悄然滑落臉頰,她以為自己早已看淡,可再次說起塵封了百年的記憶卻依舊會痛,清晰如昨。
陵霄猛然轉身,凝望依舊坐在凳上的月初,明明倔強而傲然,可看在他眼中卻那麽孤寂蒼涼,他問:“當年你到魔界只是為了尋我?”
“你以為月初的心究竟有多狠,闖入魔界隻為在你與琉離兩敗俱傷時將你們一舉擒拿嗎?”月初一邊說著,一邊輕輕笑了出來,聲聲諷刺。
陵霄一怔,全然未曾想到當年月初到魔界只是為了找他,而他卻重傷她。
一陣疾風如期而至,吹得二人衣袂飛揚,陵霄仿佛又想起了當年渾身是血的月初,強撐著重傷的身體背起百溟水的屍體一步一步離開魔界,那倔強的身影至今清晰的印在腦海中。
他當年不阻攔她的離去,只因明白她心中的悲慟,更明白她的倔強,若是他阻攔,只會讓兩人原本冷到極致的關系變得劍拔弩張。
往後他沒去找她,只因認定她已選擇了天界,那麽身為魔界的大護法的他便再沒有資格去見她。
“月初……”陵霄的話音方起,身後突閃一陣細微的腳步聲伴隨著一生清脆的柔膩之語響起:“大護法,總算找著您了。”
陵霄的目光猛然掃向門外笑得一臉嬌媚的嫿嫿,眸子裡瞬間閃過陰鷙:“你來這做什麽!”
“七殺左護法重傷歸來,聽楚韻姐姐說您來了幽蘭谷,所以特地前來向您稟報一聲。”嫿嫿溫順地回答著,不時用眼角的余光朝月初的身影若有若無的瞥去。
月初亦是聞聲而起身,站在屋內,目光越過門邊的陵霄遙遙朝嫿嫿望了去,待看清楚她的面容,頓時一驚。半晌,她仿若明白了什麽,將臉上所有的情緒盡數斂去,漠然以對。
“你就是月初姐姐吧?我叫嫿嫿,是大護法的貼身侍女。”嫿嫿的語氣熟稔,笑得楚楚動人。
“幸會。”月初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隨後對陵霄道:“麻煩大護法將你的嫿嫿帶回去吧,我不希望魔界中人越來越多,髒了這幽蘭谷。”
此時陵霄的神色已冷到極致,對於嫿嫿的擅自闖入心中已滿是不悅,當即便帶著她迅速離開幽蘭谷。